第9章 她的空氣
? 秋日難得如此好的陽光,曬得人身上分外的舒服,花景娅雙手一伸,仰躺在草地上,側首看向旁邊依然坐着的女生,一頭黑亮的直發長至腰間,四六分的劉海露出飽滿的額頭,濃密而卷翹的睫毛下是又黑又亮的大眼睛,瓊鼻下是飽滿紅潤的唇,皮膚白皙,身材美好。
陽光在她身後,有些刺眼,花景娅眯着眼睛看着她,卻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但還是能感覺到她視線裏帶着羞惱和郁悶,低聲說道:“學校這麽大,哪裏不是地方,我們為什麽要坐在這裏呢?”旁邊都是成雙成對的情侶,或低聲耳語,或你侬我侬,舉止親密,她們兩個人也坐在這裏算是什麽事啊?
“學校這麽大,他們坐得,我們如何坐不得?”花景娅雙手枕在腦後,閉上眼睛感受着陽光的和煦與溫暖,輕聲說道:“我沒拿手機放分手快樂就不錯了,敢在我旁邊秀恩愛,哼!”真是讨厭那些個到處秀恩愛的人,也不考慮別人的感受。
真是個無賴,她抿唇笑了笑,但也沒再說什麽,剛想也跟她一樣舒服的躺下去,可是看了看身上的衣服還是忍住沒倒下去,不然回頭該難洗衣服了。
花景娅自是看出了她的顧慮,看出來了自然要搗亂一番了,忽然伸手一拉,她毫無防備地随着力道也倒在了地上,侵入鼻息間的是枯草和泥土的氣味,剛想發脾氣,卻看到花景娅笑得狡猾的嘴角,話卡在嘴裏,再也沒說出來。
“你喜歡畫畫嗎?”她倒在了草地上,自然也沒再起身,跟着花景娅腦袋接着腦袋舒服極了,想到什麽,花景娅突然開口說道。
“嗯……不喜歡。”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否定的答案。
“真的?”花景娅明顯不信,側首看着旁邊的她,草香和土味萦繞在周圍,說不出來的感覺,金黃色的陽光落在她的臉上,留下一圈迷離光暈:“是因為現在每天都要畫畫,所以才那般不喜歡嗎?”其實也有道理,即便你再喜歡一樣東西,若是逼着你每天都去做,你難免也會産生厭煩心理。
“若是以後有了選擇的機會,我只想畫自己真正喜歡的,真正覺得有靈魂的事物,那樣才最有意思不過了。”她對花景娅的問題并沒有直面回答,但也差不多做了回答,她接着說道:“我想在畫的右下角落款為玲字,玲珑的玲,我的玲。若是以後我們分開了,你且看畫的右下角,若是那裏寫着一個‘玲’,就是我了。”人生分分合合,她們再好也不能避免分離這件事。
花景娅再側首去看她的臉,卻發現看不清楚她的臉,耳邊只有她的那句話:“若是以後我們分開了,你且看畫的右下角,若是那裏寫着一個‘玲’,就是我了。”無論她怎麽努力,就是看不清她的臉,耳邊還是重複着那句話,就是我,就是我……
早上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有些亮了。想起以前在學校的時候,有手機有電腦,每天晚上花景娅可以算是睡的最晚的一個了。
然後玲玲就天天在她耳邊念叨着這兒那兒又有什麽人因為熬夜玩手機,這個病那個病導致猝死的。那時候的她基本上都是一笑置之,因為她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是個典型的手機綜合征患者,根本不可能離得開手機的。誰想到現在在這個沒有手機沒有電腦的時代,每天都是早睡早起,好不規律。
許是聽到動靜,早就在一旁候着的雨兒上前,輕聲問道,“小姐,要起了嗎?”每天基本上都是這個時候,也該是起了。而且今天還有事,肯定是要起的。
“唔,起吧!”花景娅坐起身子,揉了揉眼睛,有些迷糊地應道。
現在的她真心明白以前室友小阮說的在床上也沒有什麽事情可以做,還不如起來呢!那時候小阮不喜歡看小說,也不大看視頻,一般早上醒了就會下床,不會像她一樣會在床上玩一會兒手機,看看小說。
在雨兒的服侍下用鹽潔了牙,洗過臉,便坐在梳妝臺前的椅子上,看着青銅鏡裏的自己,真真是一臉沒睡醒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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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兒站在她身後,拿着梳子梳着她黑長柔順的青絲,輕聲問道:“小姐今日要梳什麽發髻?”小姐的頭發真是好,平時都是她在打理也沒用什麽特殊的護理法子,怎就這樣的好呢?
“你且看着辦就是了,今天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日子,莫失了體面就好。”她的心裏是緊張的,更是興奮的,她想讓她知道她很好,也想讓她知道她很想她。
那她呢?
雨兒應是,便在發上均勻地抹了一些玫瑰精油,想了想便開始為她梳理,不一會兒就完成了。
額前的劉海中間的部分用梳篦向上固定着,只留兩側的部分薄薄的部分貼在太陽穴兩側,看起來柔軟舒服,三千發絲一部分垂在肩後,少許垂至胸前,另一部分則斜斜地挽起,用一個鑲着珠子的花形的簪子固定住,其中的幾縷頭發用墨綠色的發帶系着懸空形成一個彎月狀,上面還挂着幾個流蘇墜子,右側的發上還插着一朵紅色的小簪花,配上有着些許嬰兒肥的小臉,十分活潑俏人。
略施淡妝,更加顏色。接着雨兒從衣櫥裏拿出前幾天剛做的衣裙,月白色裏衣是非常柔軟的布料,貼在身上很是清涼舒服,然後是綠色的繡着花朵的抹胸,下身是月白色羅裙鑲着銀色的邊際,配上綠色的鑲着珍珠的腰帶,外套一件月白色的長衣,邊上和袖口都繡上了同抹胸一樣的墨綠色花紋。
她讓人打聽了今日的華天心會外出到城外的靈隐寺上香,說是華天心的嫡親兄長去年外出打仗,對抗那北月國,聽說邊關一再傳回捷報,有人猜測那華小将軍可能很快就要回來了。她上靈隐寺為她兄長祈福,願她兄長能早日歸來。
這便是她的機會了,昨日禀報了花恒成,花恒成自是沒有不答應的道理,還親自選了琴棋書畫兄妹倆陪着她去,說是為了她的安全考慮,花景娅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于是一行四人出發,花景娅與雨兒坐在馬車內,琴棋書畫兄妹駕車,慢慢往城外的靈隐寺走去。一路上,花景娅似乎都焦躁得不行,完全沒有平時那擺在臉上的矜持與淑女,臉上時而若有所思,時而莫名發笑,又時而悲傷難過,雨兒在旁邊看着,心裏有些發緊。
那日本來随性買了那一畫卷,只是為了讓小姐能消消那整日來的愁苦煩勞,莫要再折磨自己了,誰想到小姐看到那幅畫之後,整個人仿佛都變了一樣,那種珍惜的模樣,哪裏是她平日裏會見到的?随後還說想見那華家大小姐,模樣吓得她都差點去叫人來。
那個華家大小姐何其尊貴,不僅是将軍府的大小姐,還是以後無比尊貴的賢王妃,是他們這些平民可望而不可及的大人物,小姐說想見那個生存在雲端的人,怎麽可能啊?可是偏偏,她有一個親戚在将軍府當差,還真讓她給打聽出了華大小姐的行程。
作為丫鬟,她也不能直接問小姐到底為何要見那個華家大小姐,只能在旁邊安靜地看着,不作聲,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讓小姐達成願望。只是這到底是福是禍,還有待觀察啊。
靈隐寺是當今世界,三大國家都十分有名的寺廟,聽說當年建成之時佛光四射,景象頗為壯觀,這幾年香客絡繹不絕,十分有名氣。
花景娅先去上了香,然後走至後院的那棵很有名的大樹下坐着,上面挂滿了福帶,聽說是祈福用的,風兒吹過來,福帶帶來了一片紅色的海,飄飄揚揚,灑灑脫脫,真好。陽光透過縫隙灑下一塊一塊光斑,落在臉上,落在身上,落在地上,落在她的淚上。
這種感覺不會有人懂,在一個陌生的世界,完全陌生的世界,遇到一個曾經的故人,那個證明自己在另一個世界存在過的故人,她們曾經一起哭,一起笑,一起吵架,一起和好,她,是空氣,是內心一直空缺的空氣。
她都快忘了自己是不是一直就是眼前的,活着的花景娅,是不是以前那個紫色卷發的女生都是她的夢,一個不能為外人道也的夢,可是現在出現了那麽一個人,她的存在告訴着她,那個卷發的女生是存在的,真的存在過。
她讓琴棋書畫還有雨兒都退開一邊,她覺得自己就真的想一個人,一個人迎接那個人的到來,她知道她有點魔怔了,她無法想象若是那個人不是她心裏的那個人,她又該怎麽辦?她還能否撐下去,能否像以往一樣快樂地開心地追求着自己一直想追求的醫術。
香客來來往往,挂福帶的人也來來往往,可是就像有心靈感應一般,她再次擡起頭的時候,就看見了那個緩步走過來的女子。一身水藍色的翠煙衫,散花水霧綠草百褶裙,身披淡藍色的翠水薄煙紗,肩若削成腰若約素,肌若凝脂氣若幽蘭。眸含春水清波流盼,頭上倭堕髻斜插一根镂空金簪,綴着點點紫玉,流蘇灑在青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