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天機難測
惡人谷的夜,星空籠罩涼風習習,蟬鳴環繞流水淙淙。家家戶戶都亮起了溫馨的燈火,等着外出勞作的家人歸來。誰也沒注意到入谷處小河邊的那幢荒廢許久的小屋此刻也點起了亮光,一對玉人正置身其中。黃衫英姿的冷峻少年橫抱着身着與他同色華裳的美麗少女,若不是屋內一片狼藉,這該是一副多麽春情暗湧的閨房場景。不過眼下,他二人早是渾然忘我,眼中只剩彼此,哪裏還會在意這身邊之物是好是壞?
仇心柳粉面含羞,美目低垂,因此見不着江雲此刻也是俊容微紅,灼熱的目光牢牢地鎖在懷中人兒的绮顏玉貌上,深眸幽幽亮如夜星,散發着不同往常的陌生情暈。
黃衫風動,江雲突然邁開腳步,不顧仇心柳驚慌的低呼,大步向紗帳輕垂的繡床走去,将她放下,動作的柔緩,就像在呵護生命中最珍愛的一件寶貝。
“木……木頭……”怯弱又不安的低吟,顯示着仇心柳心中的不知所措,尤其見到江雲也跟着坐在床沿緊緊地挨着她,更是慌亂,只任他一手撐着她身後的床柱,一手撫上她鬓頭的扶桑,将她圈禁在自己的臂彎之中,只能感受着他的氣息,聽着他的心跳。江雲不變的目光仍是緊追不放地膠着曲膝坐在床上的可人兒,俊挺的身軀已情不自禁地俯下去,在那懵懵懂懂又閃着幾分無措的明眸上落下柔情一吻。
這個吻來得突然,仇心柳雖早在心中遐想過許多回這樣讓人臉紅的甜蜜,可當真的降臨之時,她又是那樣的羞怯,縱然心頭甜過蕊蜜,可實際上,那小小的身子還是一個忍不住地輕顫一下。猛地擡起頭來,光潔的額頭一下撞上那堅毅的下巴,頓時是一通眼冒金星七葷八素。
江雲被這麽一下,頓時清醒,立刻伸手覆在她額上發紅的地方,輕揉了數下。
“木頭你輕一點!”仇心柳疼得龇牙咧嘴,小手已不客氣地朝他胸膛戳去:“都怪你,沒事突然偷……偷襲人家!”這又羞又驚的嬌嗔斷斷續續,一張俏臉幾欲滴血。
江雲淡淡道:“這是罰你的。”
仇心柳驚訝問道:“罰我什麽?”
罰你對別人心軟,罰你和別人當斷不斷牽扯不清。江雲默默地注視着她,嘴中卻什麽都沒說,只慢慢地靠近,将她攏在自己懷中,仿佛這樣就可以把人牢牢鎖住,一輩子都逃不掉,走不開,也別再妄想與其他什麽人再有什麽。
即使他沒說出口,仇心柳也在他的眼裏看出了一點酸意,頓時明白他所指的懲罰。心中竟然升起了一股快意,這下他總該明白自己當日陪着他救華紫音的切身感受了吧。嘴角一揚,她帶着一絲得意,伸手覆上江雲又要貼近的薄唇,笑道:“那罰一次也就夠了。若真要算起,應該我罰你更多呢!”
江雲俊顏微愣,馬上就知道她指的是什麽,拿掉擋在嘴上的小手,繼續貼近,薄唇一路追着向後閃躲的俏臉,直至她退無可退,一連被輕啄了好幾下,這才淡淡答道:“那這就當是的給我的懲罰。”
仇心柳眨眨眼,她沒聽錯吧,這也算是懲罰麽?可是不管懲罰的是誰,好像她都是比較吃虧的那一個。實在是太狡猾!她掙紮地騰出一只手來推拒着幾乎是壓在自己上方的矯健身軀,嘴中抗議道:“什麽都是你說得算了,我才不承認這樣的懲罰!”
“還不夠?”從香暖的頸窩中擡起頭來,江雲的眼底閃着晶亮,修長的食指已勾住她腰間的衣帶,緩緩的語調洋溢着陌生的欲求,“那就再罰得重一些。”
他的唇在仇心柳發聲之前就貼了上去,一口吞下她還來不及出口的驚呼,探索的舌尖帶着生澀的霸道頂進兩片微張的粉唇之間,細細品嘗着其中從未被染指的甘甜與柔軟。微涼的薄唇不住地摩梭着那輕輕戰栗的菱唇,直至它變得滾燙無比,這才滿意作罷,轉而又向那雪白的嫩頸探索而去。
“哎喲!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大煞風景的叫喊,讓交疊在一起的兩副身軀迅速分開,江雲迅然翻身而起下床落地,轉眼已身在房間進門出擋住了不速之客往裏看的視線。方才還擱在桌上的幻陰劍已在手中緊握,直指來者。一系列的動作只在眨眼之間,快到媲美閃電流星,快到讓門口的那個人不自覺地向後退了一小步,差點跌出門檻。
“哇呀,我就說這廢宅裏怎麽還有燈光。還道是進了賊。,原來是江家小哥。數年不見,這功夫又精進了不少啊!”
娘娘書生王良良羽扇遮面,一手誇張地拍着胸口,好像受了多大的驚吓似的。別看他一副娘裏釀氣的模樣,他可是江雲此行所尋的五散仙之一,功力修為和劍邪風行骓不相上下,常年居住在惡人谷中,與五散仙中的另一位地獄夫人荊花容比鄰而居了十來年。
想必是剛剛的那一場惡鬥老早就驚動了他,可他非要等到這屋中一對璧人情正濃時了再出來大聲,這居心這用意,就算他是前輩,也實在是讓江雲擺不出什麽好臉色來。
王良良看着江雲挂着寒霜的冷臉,不住地搖頭啧啧道:“哎呀!這麽久了,你這冰塊臉還沒化掉呀?難道我們柳丫頭的一片真心還不夠暖麽?”仇心柳曾得荊花容傳授投擲絕技,也算是她的半個徒弟,再加上她刁鑽精怪敢作敢當的性子與亦正亦邪的荊花容也特別對盤。因此對荊花容唯命是從的王良良自然也把仇心柳當成自己人看待。
王良良一邊說一邊瞟着八卦的眼神直向薄紗輕垂的繡床,朝着裏面隐約可見的人影高聲道:“柳丫頭你躲在裏面做什麽,還要我把你荊姐姐請過來喊你不成?”
輕紗一動,露出一張嬌俏靈動的臉蛋來,正是還帶着幾分羞澀的仇心柳,只見她紅着臉,沖王良良不客氣地回道:“你這娘娘腔,大晚上的不睡覺,四處串門來看熱鬧,我看你是化骨釘還喂得不夠多吧!”
王良良揚起羽扇對仇心柳點了點,轉頭對江雲道:“喲!這丫頭還是這般牙尖嘴利,也虧得你這江家小哥才降得住她,這要換成別人,還不天天被她欺負死喽!”
“呸!”仇心柳已理好裝容從繡床上下來,聽了王良良這番揶揄頓時不服氣,快步朝這邊走過來,嘴中還不忘以牙還牙道:“你以為誰都像你這般,天天把荊姐姐的化骨釘當飯吃!”
“誰要把化骨釘當飯吃?”細聲細語的女聲冷不丁闖進三人之間,一陣清清香風撲面漫開,面若芙蓉的粉裳女子已身在屋內。
“荊姐姐!”仇心柳一見此女,頓是笑逐顏開,忙提裙迎上前去,親熱地挽住她的一條手臂,笑眯眯地說:“剛剛正說着你,娘娘腔想讨幾個化骨釘作宵夜呢!”
荊花容冷笑一聲,一臉不屑地睇着王良良,道:“這厮還敢出門,前天報廢了我兩枚喪心,這筆賬我還沒好好算一算。”她又朝杵在門前的江雲點點頭,道:“江家小子也來了,以往可都是心柳追着你跑,現在也該輪到你陪着她四處走走。不錯不錯,這樣才像話。”
江雲稍稍放緩了臉色,道:“晚輩這次前來是想向前輩請教一些事。”
荊花容道:“我知道你們為何事而來,不過此事我愛莫能助。”
江雲眼中一頓,道:“此話怎講?”
荊花容道:“凡事皆有定數,這是心柳命中劫數,天命既定,爾等凡夫豈能改得了?”
江雲道:“人定勝天,不試怎知不能?”
王良良此時也插進來說到:“逆天而行,再造惡孽,你也在所不惜?”
江雲道:“我劍下亡魂不在少數,又何懼再添幾筆?若能找到要尋之人,解得了她這惡疾,無論逆天也好,報應也罷,江某都甘願一人承擔。”
“雲哥哥,我們放棄吧。”仇心柳聽王良良如此說,心知他絕不是胡言亂語,因此一張俏臉憂心忡忡變得蒼白。她不願他再做任何違心的事,更不想看他食得苦果。無力地笑笑,故作滿不在乎地道:“既是天命了,想來也是以往惡事做多了,老天給我懲罰呢!本小姐敢做就敢擔,絕不會逃了這病痛!”
“心柳!莫說傻話。”江雲見她說出如此自暴自棄的話來,劍眉倏地收緊,顯然是動怒了。
“癡兒啊癡兒!”王良良搖着羽扇,對二人不住地搖頭,話中雖是在否定,可語氣卻是暗含贊許,他看向江雲:“若你真的不怕改命之惡果,那就堅持這份執迷不悟吧。畢竟人生在世,有所求更能有所在。”
江雲見他似有松口之意,更是上前一步,用平生僅有的一次近似懇求的語氣道:“江某只想知道這濟州妖師究竟何人?身在何方?還望王前輩能指點一二。”
王良良嘆了口氣道:“這問題可真的難住我了。這何人只憑一張口,何方全在一雙腳。哪裏是我這毫不相幹的人能随意指點出來的?”
“你說得太多了!”聽王良良如此說,一旁的荊花容已忍不住疾言喝止。她這一開口,王良良就如老鼠聞着貓叫,忙側過身去,走開兩步,自顧自地搖着羽扇,小聲地自言自語着:“說與不說,說多說少,說也是命,聽也是命。老天爺若真的那麽小氣,那就連在旁袖手旁觀的人都要一并懲處,誰讓你不盡全力來阻止我呢?”
“你這臭書生還在那嘀嘀咕咕說些什麽?”荊花容一聲嬌叱,讓王良良頓時噤聲不語,不敢再發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