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神醫楚翹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臉人,這青龍湛天誠意十足的一番道歉卻撞上江雲這個心冷口更冷的冰山人,于是自覺無趣,朝逐月一攤手,摸摸鼻子便讓到一邊。
逐月早在延州城郊就已見識過江雲的冷漠,對此也見慣不慣,對湛天笑吟吟地輕搖腦袋,然後轉身對仇心柳道:“仇姑娘,逐月自作主張來接您,夫人還不知您來了呢。”
仇心柳“咦”地一聲問道:“夫人?不該是少夫人麽?”
逐月滿面歡愉道:“昨日亦是少城主繼位之日,雙喜臨門呢!”
仇心柳這才明了,也笑道:“那真該好好恭喜一番。不過話說回來,那丫頭居然這麽快就教你們城主給擺平了,真是讓人意外。”
逐月笑道:“城主對夫人一片真心,夫人對城主也是情根深種。”她偷偷看了眼仇心柳身後低頭拭劍的江雲,忍不住在仇心柳耳邊掩嘴道:“這江公子雖說像個冰塊,但是對姑娘您卻是好得很,我想他應該很羨慕我們城主這麽快就做了新郎官吧。”
聽得此話,仇心柳“呀”地一聲,當下滿頰生熱,臉紅的幾乎要滴出血來,佯怒道:“還真是個口沒遮攔的丫頭。”
逐月笑嘻嘻道:“如果好事成真了您還得謝奴婢這個口呢。”她牽着兩匹馬到仇心柳和江雲面前,道:“這林子大得驚人,從這兒到進城還有老遠的一段路,二位請上馬一路随我來吧。”
仇心柳回頭看向江雲,見他微微點頭并無異議,這才稍微放心。于是二人一同随着逐月策馬而去。
逐月讓他們只管順着紅燈而行,不用管沿途一切所見。江雲二人早已領教過萬象森林的厲害之處,故也無多問,一路上都依言行駛,心無旁骛只認紅燈。直到日上三竿,三人這才到了城門口。見着雲霧缭繞中,恢宏浩大的城牆城門,仇心柳不禁感嘆果真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居然在這邊境連界居然有如此龐大又如此隐蔽的一座城池。
等他們進了城,策馬直驅城主所在的雲中殿。一路只見張燈結彩,紅綢高挂,一派喜慶,可想昨日的婚禮多少隆重熱鬧。
仇心柳想起那日九泉所言,心有不安,雖知現在開口問有些不合時宜,可為了紫嫣安危着想還是忍不住在路上就向逐月問道:“昨日的婚禮可有外人入侵?”
逐月被她這麽一問,眼中茫然,搖頭道:“我們城中都是自己人,外人要想混進來做亂那簡直比登天還難。”
仇心柳經昨夜歷險,自是知道她此話不假,心中稍稍放寬,只張望城中一切,不再多問。
逐月不知內情,笑着又道:“昨日要說特別的,就是夫人一整日都羞羞答答,害臊得不得了。”
仇心柳想到女子出閣嫁人那是何等的甜蜜美好,于是抿嘴偷笑,也不接話。
三人進了雲中殿,方踏進大廳就見另一名白衣女子正從偏殿出來。仇心柳正努力回憶着她叫什麽,只聽得身邊逐月已經朝其喚道:“踏雪,這是夫人的好友仇姑娘。”
踏雪朝他們這邊看過來,面色有些凝重。逐月自是看出異樣,忙上前問道:“怎麽了?”
踏雪見有外人在,只搖搖頭,拉着逐月進了偏殿。仇心柳見此,自然知道有所不便,故和江雲在外等候。
沒多久,只聽見一個嬌嬌糯糯的聲音在喚着她的名字,一轉頭,看見覃紫嫣從偏殿出來,正朝自己快步而來。她身後跟着踏雪逐月,還有一個白衣翩翩的俊秀公子。
見着覃紫嫣,仇心柳突然覺得她渾身上下有着說不出的不對勁,待她走近,這才看出端倪,她這個新娘子怎麽還是一副未出閣的少女裝束?
“怎麽啦?”仇心柳忙迎上前,執起覃紫嫣的手,心中一個咯噔。眼下正值初夏,此刻也不是清晨微涼時,可這丫頭的手怎會如此冰涼透心,仿佛是生病了一般,再看她面帶愁容,神思倦怠,毫無半分新婚的歡喜甜蜜。
是什麽能讓一個新娘在新婚第二天就委屈成這副模樣?仇心柳想起那日在延州城外洛無情的親口承諾,如今這覃紫嫣無論是受了誰的委屈,他這城主都是難辭其咎,當下月眉怒挑,道:“是不是洛無情昨夜欺負你啦?”
她這話一出,只聽得身後一聲輕咳,轉頭見江雲神情頗不自然。再回頭看向其他人,只見除了覃紫嫣仍是一臉黯淡外,其餘人等神色各異,踏雪逐月也面色尴尬,而随着覃紫嫣出來的那名白衣公子則是眼中一片耐人尋味的別樣之色,嘴角用力繃着,看着樣子竟像是極辛苦地憋着笑意。
仇心柳不解地看着這些人,怎麽甚至連一向對事冷漠不上心的木頭都對這句話有了反應?
有什麽問題麽?
她費解得不得了,見他們個個心領神會就她一人蒙在鼓裏,頓時生了難堪,于是退回江雲身邊,擡頭看向江雲,竟從那冰山表情中見着一絲無奈,她正欲開口,藏在水袖裏的小手已經被他偷偷握住,只聽得江雲稍稍低頭,對她小聲道:“少說話。”
仇心柳正欲發作,卻又瞅見踏雪逐月兩個丫頭面帶紅雲,心道這兩個沒事紅什麽臉呢!突然她腦中一頓,再琢磨了一遍自己方才脫口而出的那句話,這才恍然大悟,失聲“哎呀”一聲,捂着臉轉身就撲進江雲懷中。
新婚之夜,新郎官“欺負”新娘子不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麽?
虧她仇心柳還是個大姑娘,居然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就這麽大大方方地給問了出來。
這事若傳了出去,那真是什麽臉都丢光了。
一世英名毀于此啊。
此刻仇心柳渾身滾燙,如同發燒,像鴕鳥一樣埋進江雲懷裏永遠都不想出來見人。
“好了。”江雲輕拍她的背,以示安撫。仇心柳紅着臉擡頭看着他,兩眼充滿無辜,撅嘴埋怨道:“木頭你也不提醒我!”
江雲淡淡道:“來不及。”
他好看的唇線竟有些不明顯的上揚,仇心柳還以為自己恍了眼,卻發現他的眼中分明也是含笑。
木頭會笑,啞巴會叫。
她想起小時候自己嘲弄江雲時候說過的這句話,突然意識到,自己剛剛真的做了一件很丢臉很丢臉的一件事。
背後傳來笑聲,原來是覃紫嫣身後的三人組已經忍俊不禁,通通破功而笑了。
江雲輕輕将她扶正,他還不大習慣在人前與她這般親密,仇心柳此刻倒也後知後覺,還沉浸在方才的失語烏龍中懊悔不已。
衆人之中只覃紫嫣一人面色戚戚,仇心柳雖不是心細如塵,卻也不至于粗枝大葉,也顧不上難堪,紅着臉上前問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覃紫嫣仿佛累得很,只無精打采地搖搖頭,道:“我也不知怎地,昨日一天渾渾噩噩,什麽時候發生了什麽都不是太明白,只知今日醒來已是這樣了。”她說得含糊不清,沒個主次重點,仇心柳聽得也是一頭霧水不知所雲,只聽明白了一件事來,這婚禮還果真被那九泉給言中了。
仇心柳看向覃紫嫣身後的白衣公子,他方才一直都在其左右跟着,寸步不離,守護的意味十分明顯。便心道此人在幻雲城中身份定不普通。
白衣公子仿佛感受到仇心柳目光中探詢之意,就朝她微微一點頭,自我介紹道:“在下楚翹,是這城中的一名大夫。”
仇心柳聽得這名字仿佛在哪裏聽過,一時卻也想不起來,看這男子年歲約有三十左右,雖也氣度不凡,儀表堂堂,但卻面色蒼白,清瘦文弱,看起來還不如普通文儒來得強健。仇心柳一時竟也不知該從何問起,倒是身後的江雲在聽到他自報家門時略一沉吟,而後開口道:“閣下是病神醫楚翹?”
病神醫?
仇心柳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看起來弱不堪折的男子居然就是譽滿江湖,名氣更勝萬春流的病神醫!
據說他非但醫術超凡,華佗再世,而且人脈廣博,江湖中就沒有不是他朋友的人。憑着一副無雙妙手無所不醫無治不愈,黑白兩道各門各派都有受他恩惠之人。出道至今也沒人知道他到底身手如何,甚至會不會武功都是一個謎,因為根本就沒人想與他動手,即使有,也還輪不到他自己出手就有一大堆前仆後繼的報恩者來替他擺平各種問題了。
身為江湖人,卻不惹江湖憂。
這樣的人存在于江湖之中,應該才算的上真正的不可能神話吧。
楚翹微微一笑,道:“楚某不才,病體殘軀一副倒是屬實,至于神醫,那就不敢妄稱了。”
江雲道:“憑一人之力救回徐家莊被下投了砒霜的上百口人命,讓四方劍派君掌門在喪心之下死裏逃生,研制奇藥助延州将士抵禦黨項毒瘴,以上随便一條,都足以讓楚兄這神醫之名當之無愧。”
江雲甚少主動同陌生人說這麽多話,更不用說表示好感,眼下他雖語調平板,語氣冰冷,可字裏行間卻着實難掩欽佩。
“木頭,你小道消息挺靈通的嘛?”仇心柳見他态度如此不一般,當下也對這名病殃殃的神醫心生好奇。
江雲道:“有所耳聞。”
楚翹笑道:“承蒙兄臺如此褒獎。楚某真是汗顏。敢問兄臺尊姓大名?”
“江雲。”
楚翹并沒像常人那般聽到“江雲”兩字就一副吃驚的模樣,雖然他眼中的了然可以看出他應該聽過這個名字,但卻并未有其他過多贅語,只輕輕點了點頭,笑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