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陰山赴險
“心柳！”
江雲心中沒來由的一驚，勒馬駐足。
為了不錯過任何與仇心柳有關的線索，他放着瞬息千裏的禦劍飛行不用，而選擇了騎行。此刻正和江瑕和華紫音三匹快馬朝惡人谷的方向趕去。因為據客棧的跡象分析，唯一能解釋仇心柳的驟然憑空消失的，就是有人開啓了太虛異界。除了仇心柳，能啓動太虛異界的人都已不在人世，而太虛異界的屬于火狐一族的法術，江雲就想與其毫無頭緒，不如去仙狐洞碰碰運氣。而江瑕本就想去找若湖的，華紫音當然義無反顧地跟着他們兄弟倆，心想等找到了心柳自己再徹徹底底地和他們道別離開。
“雲哥，怎麽了？”跑在前頭的江瑕二人見江雲突然停下，好生納悶，遂掉頭回來詢問。
馬背上，江雲凝神閉目，思索這幾日來他們的推理分析，按常理來，他們去惡人谷是眼下最正确的選擇。可是，為什麽他心裏卻有另一個聲音告訴自己應該回頭？
他想起當年在四海心柳被點蒼捉去之時，自己也是這般心悸，莫非這次亦是如此？
不祥的預感籠罩着他，一個果斷的掉頭，人已從馬背上縱躍而起，踏上騰空嗡鳴的幻陰，甩下一頭霧水的江瑕與華紫音，朝延州的方向迅馳而去。
但使龍城飛将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陰山是個比較特別的地方，綿延了大大小小的十多個山頭，橫跨了中原和黨項，兩方戰事連年，鮮有消停，戰火殃及附近，導致周邊百姓都四處流亡，經年累月，連空氣中都能彌漫着狼煙的味道。
仇心柳背着新月銀弓獨自走在這塊帶着幾許傳奇色彩的土地上，九泉所指的幻雲城的位置就在這陰山的某處，離延州不過兩三天的腳程。聽說陰山往上，必經一個龐大複雜的森林帶，相傳但凡誤入此林者，從未見有生還可能，就是在附近，還能時時見着鬼魅出沒，各類千奇百怪的景象層出不窮。因此這個林子亦有一個非同尋常的名字，萬象森林。
記得自己在沿途打聽萬象森林時，好心人都是勸她止步，不要去這趟有去無回的不歸之途。仇心柳斷定這幻雲城定是在這萬象森林背後，有一個如此得天獨厚的天然屏障，想被人發現都難。那林中鬼魅，各類奇景想來也是有意為之，奇門遁甲五行八卦，她倒是有興趣前往一探。
越向西北，空氣越是渾濁，仇心柳多走幾步便察覺出其中微妙，這豈是普通的戰火狼煙之氣，不過是唬人的幌子，分明是瘴氣所致。因此她更是篤定幻雲城必在附近，自己只管往瘴氣濃重的方向前行便是。
她下了馬，解開缰繩馬辔鞍架，朝自己來的方向拍拍馬屁股，瘴氣越來越重，這馬肯定也過不了，還不如放它自由，自己也好輕裝上陣。馬兒似通曉人性，還回頭朝她看了一眼，這才往回去的路撒蹄跑去。
仇心柳念起了菩提訣，只見一陣清澈藍光從她的指尖流洩而出，波光點點，如螢火，似星光，閃閃爍爍地随着她輕柔展動的腰身，藕臂翩翩，蔥指纖纖，從左側裙邊一直揮灑到右側，在空氣中劃出一條璀璨炫目的藍色銀河，流光溢彩，繁星飛舞，以那個嬌柔的身子為波心，漸漸幻化成一層薄薄濛濛的光暈，越來越小，也越見清透，直至完全融入她的身體。
此時天色已完全暗了下去，還好這裏遠離村落，沒有人見到此番奇景，不然又要給這神秘莫測的陰山再添一筆傳奇。
一路往北，山勢險峻，異常陡峭，有些地方甚至連個落腳點都找不到，若不是有飛燕閃靈這等輕功傍身，光是這山路就妥妥的是首個兇險萬分的攔路虎。
雖然爬山不構成什麽大問題，可仇心柳亦感到幾分吃力。好不容易攀到一處平坦，正想坐下休息片刻。
“仇大小姐大駕光臨！吾等恭候多時！”突然一道冷若冰霜的女聲驟然響起，在這個月光微亮的清冷山頭，簡直就像孤魂野鬼，倍顯凄厲。
只見以仇心柳為圓心，四野叢林漆黑之中，慢騰騰地升起了數團绛色鬼火，不若尋常火色明亮，黯淡渾重得如毒血，在夜色中詭異猙獰地煽動着恐怖氣氛。
仇心柳不動聲色地冷靜對待周遭一切異變，這些鬼火瘋狂跳動着，齊齊向她撲射而來。
千鈞一發之際，仇心柳早已新月在手，銀光湛湛，和天上明月交相輝映，菩提光暈也隐隐散出，一個淩空展臂飛旋，如扇舞的彩蝶，藍白柔光清新皓潔，彙聚成一個巨大的光球，瞬間将那些渾濁的鬼火碰撞得灰飛煙滅。
等她落地，原本被光圈照亮的山頭又恢複了昏暗與寂靜，仿佛剛剛的一切都只是幻覺。仇心柳戒備不減，睜大眼睛謹慎地注意着周圍的一草一木。虧得小時候仇雠有給他們專門的黑暗訓練，作為一個稱職厲害的殺手，在完全看不見的環境中都能自如殺敵，更不用說眼下這般還有明月亮光恩濟的山中，根本不構成任何阻礙。
“看來，我是太小看了仇皇殿。”
幾道人影不知從何處驀然亮相，仇心柳定睛一看，中間發話的紅衣女子不正是那日在延州城郊對她出言不遜的惡婆娘麽！
仇心柳瞬間明白了，原來這個女人就是給九泉消息的人。九泉背後一個幽冥殿，眼前此女則是幻雲城的人，這兩人暗中往來，暫且不說這是兩個組織的交鋒還是合作，只說她現在就可以确定的一點，九泉那邊故意透露消息讓自己來幻雲城淌這渾水，這邊又和紅衣女子裏應外合，在此埋伏，絕對是想借幻雲城的手來置自己于死地。
好一個有仇必報的美毒婦！
“仇心柳，上次你對我幻雲城多有冒犯，我已不和你計較，這次你自己送上門來，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偏要闖！”紅衣女子長鞭策地，砂石四起，震碎了地表的硬土，夾揉在破風中，打得每個人的臉都生疼。
仇心柳看着眼前這個紅衣女子，心中無比鄙視，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惡女配毒婦，珠聯璧合相得益彰！
仇心柳眼珠一轉，嬉笑道：“喲，聽說你們幻雲城不是正在大辦喜事麽？怎麽你還有空逸致在這荒郊野嶺陪我喝西北風呀？”煞有介事地拍拍腦袋，一副十足幡然頓悟的模樣：“哎呀！原來是城主大婚日，新娘不是你，也難怪你要躲到這只見得着惡鬼的地方傷春悲秋顧影自憐！”
打蛇打七寸，比嘴毒，她仇心柳怕過誰。
她笑嘻嘻地看着紅衣女子的臉色由白變紅，由紅變青，冰豔的面容因怒極而扭曲，嫉妒之火白森森地暴露在慘淡的月光下，竟讓人想到了青面獠牙的厲鬼。
“闖我禁土者死！朱雀大人何須與她多言！”紅衣女子身邊一個黑衣勁裝的男人大刀揮舞，對着仇心柳虎視眈眈。
哼！朱雀大人！
仇心柳一副“這才想起來你是誰”的神色，誇張地笑道：“哎呀！我都忘了，原來你叫朱雀呀！我的火蓮箭只射過神鳥竊脂，還未射過火鳥朱雀。今天就讓你好好喂一喂我這把新弓吧！”
她銀弓橫握，金雞獨立，明黃裙紗伴着芊芊身量風中微動，三支箭羽已綻放出三朵耀眼奪目的紅色火蓮向朱雀等人飛速激射而去。
火蓮之輝照亮了半個天幕，連明月都被蓋過光芒，除朱雀之外，其他幾人都如常人首次見到此景一樣，被震撼得挪不開腳跟，只聽得數聲哀嚎，幾人紛紛中箭。
那朱雀兩片紅唇不斷地上下閉合，念念有詞，霎時間，山體微搖，山下仿若有雷電翻湧，越來越近。仇心柳心中正納悶，回頭卻發現朱雀已不見蹤影。
那雷聲滾滾而來，漸漸變成了铿锵嘶鳴，似兩軍交戰，兵戎相接。
什麽情況！仇心柳簡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見，一個個身着铠甲的兵卒突然出現在她眼前，個個都是殺氣騰騰，舉刀揮劍都直奔她要害而來。
她知道這是一種厭勝之術，将附近戰場上戰死的亡兵屍身加以操縱，成為殺人利器。她以前和江雲也曾遇到過這類對手，可數量絕無今日這般恐怖。她縱然箭法無雙，也只單人兩手，再怎麽娴熟迅速地取箭拉弦，也忙不過過對方人多勢衆。再者箭枝終有耗盡之時，眼看箭囊已空，可敵人卻是越來越多，還源源不斷地從山下湧來。
她一面殺敵，一面朝一處懸崖而去，銀弓橫在身前正欲浴血一搏，心想如果實在無計可施，就算葬身崖底也好過被這些操屍撕碎。突覺腳邊風聲鶴唳，一種熟悉的氣息瞬間将她整個人包繞其中。明知是不可能，她仍是欣喜地發自本能地喊了聲“雲哥哥”，誰知下一刻，她竟真的落進了那個自己這幾日都魂牽夢萦的懷抱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