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直奔幻雲
“我倒要看看能讓殿主用神劍十十年自由換回來的是怎樣一個狐貍精。”
仇心柳這幾日反反複複地一直琢磨着九泉這句話。
神劍十,十年自由。
換她?
這其中究竟都發生了些什麽?
她本想通過旁敲側擊來從風千然這邊套些什麽,誰知他倒是大大方方,直言不諱,似乎沒有什麽是她不能知道的。
原來神劍十并不完全是幽冥殿的人,只是在決鬥之時輸了風千然十二招,一招一年,現在已過兩年。他就知道仇心柳跟蹤自己,一路上卻也不拆穿,并且在仇心柳離開震西王府後還留意過她的行蹤。後仇心柳用太虛異界落到客棧附近,正好被神劍十經過救起。他帶她去找風千然,以此威脅風千然用還剩下的十年自由作為交換條件。
“你這條小命可是我忍痛割愛才換回來的,還不趕快來以身相許報答一下!”風千然對她說這話的時候,完全一副登徒浪子的調戲口吻,沒個正經。可眼中卻閃爍着勢在必得的精銳明光,又正經得很。
每每風千然這番似是而非的時候,仇心柳總是沒來由地心慌,下意識裏總是閃躲逃避。自從那日親眼見着他的手段之後,更是覺得此人不好招惹,雖然目前為止還是友非敵,可是她又隐隐約約覺得絕非如自己想得這麽簡單。
因此對風千然,她多少還是留了點心眼,把握着一個不遠不近的度。
她現在所處的是一個不大不小的莊子,應該是幽冥殿的産業之一。風千然倒也沒說不允她外出離開,只不過每天總能變出各種新奇有趣的事讓她去做,今日鑒賞一件寶器,明日研究一本秘籍,然後又是幫忙修複幾樣古董珍寶,送來的東西無一不是價值連城舉世無雙的孤品絕章,也确實讓她眼界大開直呼過瘾。這忙前忙後忘乎所以的,以至于她來了這些日子了,竟連二門也未曾出過,還真的名副其實地過起了被養在深閨的大小姐的日子。
閑來細想,這便是風千然的高明之處。不費任何口舌,不費一兵一卒,就輕而易舉地教她心甘情願地困步于此。
桌上是風千然剛剛命人送來的一把新月銀弓,這倒不是什麽古玩神器,而是專門為她量身定制打造的,她試了一下,果然和她的身形力量完美匹配,比她落在客棧沒帶出來的流星追月弓還使得順手。雖不是名器,卻是匠心獨運之作,也算是一件難得的寶物。
算算自己從客棧不辭而別已有七天,這不是他們第一次分開,可她卻從未有一次是像這次這樣,急切地想回到江雲身邊。
現在她就是在等一個機會能離開這裏,正好有了這弓,關鍵時候還可以拿來一用。
聽碧落說風千然每個月都有一兩天要閉關練功。往常裏風千然是每天必到她住處報道,而今日已近正午,還未見他出現。仇心柳料定今必是他閉關之日,于是就想伺機而動。
她随便尋了個理由出門,無奈碧落寸步不離地跟着,這丫頭雖然不是什麽障礙,可一旦叫喚起來,難保周圍還有暗衛,如果驚動了風千然,那下次再想趁機離開就難如登天了。
仇心柳正在花園中走走停停一路苦惱,卻看見前方假山怪石嶙峋間閃過一襲藍色輕紗。心中一動,便朝假山而去。沿着石子路而上,果然見着九泉正從頂峰之間下來,見着仇心柳似在意料之中,綿裏藏針道:“大小姐今日怎麽會得空來這園子閑逛,難道我們殿主尋的那些奇珍異寶還不夠您解悶的麽?”
仇心柳見她右手竟然沒什麽大礙,只是手腕處裹了塊傷布,頗為驚訝道:“你的手居然——”
“沒斷是吧?”戳到傷疤,九泉雖仍是媚眼如絲,卻是像那要人命的天蠶絲,直絞向仇心柳,也難怪她如此憤恨,這個話題換誰聽來,都像是仇心柳故意提來耀武揚威的一般,不咬牙切齒才怪。
仇心柳自覺失言,抱歉地笑笑,身後碧落見形勢不對,忙道:“仇姑娘,聽說今天酒莊那邊來了一批陳釀,總管大人請你過去品鑒品鑒呢?”
仇心柳納悶道:“我又不擅飲酒,怎能品出個優劣?”
九泉當然知道碧落用意,當下怒道:“碧落,你膽子愈發肥了,我們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
仇心柳見九泉似乎有心支開碧落,心道不如先看看她有什麽把戲再說。于是也道:“碧落,我現在突然有點渴了,你去拿點茶水點心來給我和九泉仙子吧。”
碧落見仇心柳沒有要走的意思,當下面色遲疑,躊躇不定。
九泉冷笑道:“怎麽,還怕你姑娘跑了不成?放心,我還在這呢!誰都知道她是咱們殿主心尖上的寶貝,就是再給我十條命也不敢讓她有半點閃失!”
碧落本就懼怕九泉,再聽她如此說想來也有幾分道理,猶豫片刻,終對仇心柳說到:“那姑娘在這稍候片刻,奴婢快去快回。”說罷就快步下了假山朝最近的一處廚房跑去。
此處就剩仇心柳與九泉二人,九泉亦不含渾,開門見山道:“我剛剛得到一個消息,不知大小姐你有沒興趣知道?”
仇心柳明知九泉恨毒了自己,此刻這話亦是真假難辨,故也不表露心中真實想法,只不瘟不火的“哦”了聲,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九泉道:“你還不知道吧?半個月就是你那好姐妹的大喜日子了,只是不知道幻雲城的這杯喜酒你喝不喝得上?”
好姐妹?幻雲城?
覃紫嫣!
仇心柳一陣由衷的欣喜,沒想到他二人如此之快就修成正果,這洛無情還真是有些手段,竟三下兩下就哄得那丫頭交出了一輩子。
哎!不知道她自己會不會也有這麽一天呢?
想到江雲那張冷冷的木頭臉,她頓覺自己的這種遐想是遙遙無期,難道真要她抛卻女兒家所有的身段和面子綁着他去上喜堂麽!
不敢想……
“喂!你這人怎麽回事?怎麽回回走神的?”
九泉的不滿在耳邊響起,這才把她從滿腦癡想中拉了回來。
算着碧落就要回來,九泉強忍着怒氣,言簡意赅道:“我告訴你,他們這親是成不了的,如果你要做回好事,可以現在就動身。從這到幻雲城,半個月內絕對可以趕得上。”
仇心柳心中一驚,這話的意思定是有人要從中破壞咯?是誰?不會就是風千然吧?
可是九泉不是對自己恨之入骨麽?為什麽要告訴自己這個?還要吃裏扒外地要她去破壞風千然的計劃?
“你愛信不信。”九泉仿佛看透了她心中疑惑,高傲地揚起下巴,“我是很想你死,不過對我而言,與其讓你死,不如放了你。”
仇心柳道:“我走了自然是對你有好處,可我就在你眼皮子下消失,你以為風千然不會懷疑到你頭上?”
九泉冷笑一聲,道:“殿主何等人物,這等小把戲自是瞞不過他的眼。不過——”她擡起右手,媚笑道:“我的右手不也好好的?只要我對他還有用,他便會好好地留着我的命。”
“可是神劍十——”仇心柳還記得神劍十拿她抵了十年自由一事。
九泉不耐煩道:“你別太過自以為是,你以為殿主真會為了你就輕易放過神劍十這麽好用的賣命工具?他既能饒了他十年,來日必定能再贏回他二十年三十年!”
她話音方落,就見碧落已提着食盒從假山下上來,仇心柳飛快地朝九泉使了個眼色,便朝碧落招手道:“在這呢。怎麽這麽久,都快渴死我了!”
碧落三步并作兩步地快速回到她身邊,打開食盒蓋子,端了一只青花瓷茶碗出來,對仇心柳笑道:“今天廚房有做烏梅湯呢,還取了冰窖裏頭的冰來冰鎮,酸甜可口極了。我猜姑娘應該愛喝,就打開啦。”
仇心柳接過茶碗,笑嘻嘻地遞給九泉,道:“仙子先喝吧。”
九泉亦不客氣,接過便抿了一口。誰知竟皺起眉頭,當下怒道:“好呀!碧落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拿馊掉的東西來愚弄我們!”
碧落一時懵住,忙道:“不會呀,這個明明是廚房裏剛剛做好的。”
九泉猛地把那烏梅湯往仇心柳面前一送,道:“你也喝一口來看看是不是馊的!免得說我冤枉你的人!”
仇心柳見她眼底一抹異色,便知此湯有問題,于是只佯裝喝了一口,道:“哎呀,這味确實不對。”
碧落有點急了,直呼不可能。九泉冷笑道:“我說的也就算了,可難道連你家姑娘說的你也不信麽!”
她将碗往碧落嘴邊一送,道:“到底馊沒馊,你自己喝一口便知了!”
碧落為證清白,自然想也不想就喝了那烏梅湯。
結果可想而知,她們三人都喝了那被下了迷藥的烏梅湯,等被莊中守衛發現的時候,就只剩九泉和碧落,而仇心柳早已不知所蹤了。至于風千然得知後是作何想,又是如何處置的,那便是後話了。
順利出了這莊子,仇心柳才發現自己原來一直都在延州城郊,于是先快馬加鞭趕進城裏直奔祥禧客棧,誰知江雲早已是人去樓空。她知江雲絕不會自行回仙雲棧,定是四處尋她去了,可這人海茫茫,他是朝何方尋她?而自己又将去何方與他會和?一切毫無頭緒。
她又念着幻雲城那邊時間緊迫,雖知九泉之言虛實難判,等總是死馬當作活馬醫,不管真假都要先過去探個究竟。于是當機立斷先照着九泉所指的方向尋到幻雲城,沿途給江雲留下記號,如果運氣好,二人去的方向相同,那就會有會合之日。
這一夜,外面淅淅瀝瀝地下起了蒙蒙細雨,仇心柳百無聊奈地倚在窗前,許是白日裏睡太多,今晚她毫無睡意,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于是幹脆起床。
倚樓聽風雨,淡看江湖路。
不知怎地,她突然想起這兩句詩。江雲向來只醉心武學,甚少有舞文弄墨的時候,然而在神武宮決戰前夜,他被她拉着去野外仰望星空時,他對着遠方的那顆最亮的星,突然念出了這兩句詩。
原來他的內心裏渴望的是江湖之外的平靜。
仇心柳的眼中仿佛看見了曾經那個一直護在自己面前的冷峻少年,從十一二歲的稚嫩到十三四歲的青蔥,到十五六歲的蓬勃,到如今二十歲的成熟果敢,任恩怨叢生,任造化作弄,時光與歲月只催化各自的成長,卻斬不斷他們的相互牽絆。十幾年來,自己一次次的惡語相向,一次次地将他推開,他卻不曾改變,也從未離開。
此刻天空中低雲密布,可她卻仿佛能透過厚厚的雲層看到那夜江雲看到的那顆最亮的星星。
雲哥……
你在哪裏?
我,好想再見你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