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5)
發被分開在頭頂兩邊分別紮了一個小包,那幾個姐姐還用淺藍色的絲帶給她固定,并且系了個蝴蝶結。
這造型別說職業女性了,她簡直可以去漫展啊什麽的裝蘿莉,一定會有一堆堆的宅男過來求合影求抱抱。
看她不自覺鼓起了臉頰,蕭煥還很喪心病狂地擡手過來捏了捏,語氣溫柔帶笑:“蒼蒼,別擔心,很可愛的。”
淩蒼蒼在心裏默默坐實了他“蘿莉控”的罪名,決定就這麽濃墨重彩地記一筆皇帝陛下不為人知的黑暗一面。
總算換好了衣服,等在一邊的唐願也很滿意一樣,上下打量了他們一圈,就點頭說:“走吧,趁現在門主在議事堂,我帶你們過去見他老人家。”
他說的那個什麽門主,淩蒼蒼已經主動理解成類似于部落酋長一樣的存在,想到要去見這幫人的首領,她就擡頭看了看蕭煥。
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蕭煥對唐願微笑着點了下頭:“有勞了。”
換了衣服後他們走在山谷裏看上去就不再那麽格格不入了,但略顯陌生的面孔還是引來了一些關注。
唐願說的議事堂處在山谷地勢的最高點,遠遠看過去,就能看到氣勢不凡的開闊長臺階和莊嚴的主體建築。
議事堂門口也有幾個身穿着黑色服飾的守衛,唐願向他們通報了後,才得以帶她跟蕭煥進去。
古典建築的采光通常都不是很好,這裏也不例外,走進去時就能感覺到視野暗了許多,而後就是撲面而來的涼意。
淩蒼蒼不動聲色地繃緊了身體,迅速适應光線,并且有意無意地走在蕭煥身前一點的位置。
裏面的空間倒是很寬敞,沒有幾件家具,正對着門口的屋子最深處修着一個平臺,上面擺了一張寬大的椅子,一個穿着黑色袍子的年長者正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們。
淩蒼蒼看了這種陣勢,就知道在這裏“議事”的時候,絕對不會是什麽平等民主的氛圍。
那個年長者銳利的目光落到她的臉上,就像能看透人心一樣,緩慢開口說:“這位小姐,你似乎對我們有諸多偏見。”
他的官方通用語說的比唐願還要更好一些,發音标準,措辭也更現代化。
淩蒼蒼不打算遮掩,也直視着他的眼睛說:“我想身為一個聯邦公民,對疑似獨裁的統治方式有偏見,也屬于正常反應。”
那個年長者又盯了她一陣,發現她目光堅定,并無退縮之意,才又開口問:“那麽民主自由的偉大聯邦,為何又需要舊制度下的獨裁象征?為何會有皇帝?”
淩蒼蒼有很多話可以用來反駁他,比如皇帝的設立是基于聯邦成立初期民衆的持續悲觀情緒,那時候的民衆亟需一個精神上的領導者和全民的英雄,當時的軍方和議會共同決定要推舉一位皇帝。
聯邦的初代皇帝不僅沒有任何暴行,還是一個極富人格魅力的領袖,而歷代皇帝也從未進行過獨裁統治,只是作為精神領袖存在。
但無論她如何解釋,世襲制的皇帝也确實帶有舊時代的痕跡。
最終她挑了挑唇角說:“哪怕是不完全的民主,也強過不加掩飾的強權。”
那個年長者呵呵笑了起來:“我是唐兆,歡迎來到唐門。”
他說着,擡了擡手示意唐願和身旁的人退下。
等別的人都走了出去,這裏只剩下他們三個之後,他才對蕭煥颔首:“聯邦的皇帝陛下駕臨,唐門真是蓬荜生輝。”
看他竟然知道蕭煥的身份,淩蒼蒼下意識地想要傾身擋在蕭煥前面,蕭煥卻先一步按住她的肩膀,對唐兆笑了笑:“我們拜訪貴地,也是迫不得已,希望門主海涵。”
唐願似乎對他的态度很滿意,又笑了一聲:“身中噬心蠱卻還存活着的人,目前僅有皇帝陛下一個人,所以好猜得很。”
他說着,看淩蒼蒼緊繃的神情,就擡手揮了下說:“這位女警探請不要緊張,唐門世世代代生活在這裏,是為了避世,并不是為了找麻煩。皇帝陛下身上的蠱出自唐門,但下毒的人可不是我們。”
蕭煥也勾了唇笑:“如果涉嫌參與謀殺聯邦皇帝,那麽《原住民保護法》就不再适用于這裏,門主看來是很清楚的。”
☆、第10 章
? 淩蒼蒼是個警探,當然很清楚各種聯邦法律,《原住民保護法》是為了尊重原住民的意志,讓他們可以在私有領地上自由選擇生活方式的法律。
比如唐門這樣的村落,在聯邦法律下也完全算是合法。然而一旦他們中有人犯下了聯邦重罪,那麽聯邦政府也是可以前來進行大範圍的搜查,并且強制他們離開領地,遷往城市居住。
唐兆點頭:“想要在這個世界上很好的生存,總需要了解外界,我們并不是茹毛飲血的猴子。”
他又對蕭煥說:“我可以告訴皇帝陛下,噬心蠱确實是唐門的不傳之秘,但下毒的人卻不在唐門,而是一百多年前唐門叛逃者的餘孽。”
他說着做了個手勢:“至于皇帝陛下身上的噬心蠱,雖然短時間內我們也無法解除,但唐門有可以壓制毒性的藥方,可能對皇帝陛下有些用處。”
說了這麽多,他是想撇清和下毒者的關系,并且表達了配合的誠意。
淩蒼蒼聽完微微眯了眯眼:“你們究竟是沒有辦法解除,還是不願解除?”
唐兆聽着哈哈一笑:“這位小姐果然是警探的一貫思路,你放心,我比任何人都更希望盡快撇清和這個事件的關系,畢竟唐門千年的傳承,我實在不想看它斷絕在我這一代。”
這個說法倒也合情合理,畢竟以一個科技落後的村落的力量,想要和整個聯邦抗衡,實在是以卵擊石,他們說白了就是在夾縫中生存的,沒必要跟政府過不去。
淩蒼蒼沒再說什麽,唐兆就按了下椅子上的一個機關,門外傳來鈴铛的響聲,唐願和那幾個守衛重新走了進來。
唐兆先對唐願說:“帶這兩位客人去藥廬,告訴唐欣全力為這位先生解蠱。”
唐願點頭答應了下來,唐兆又對他們欠了欠身說:“那麽我行走不便,就不送二位過去了。”
淩蒼蒼這才注意到他雙腳從他們進來後到現在,都沒有移動過,雙腿的姿勢也略有些不自然。
唐兆拍了拍無力的大腿,笑笑說:“年少氣盛的時候在南美洲歷險出了事故,治不好啦。”
原來他全程沒有站起來并不是因為太高傲,也因為他的雙腿已經不能站立。
聽起來他當年還有在外界生活的經歷,怪不得通用語說的比唐願好一些。
他們被唐願帶着從那個議事堂裏出來,又往山谷深處走了一陣,才走到了那個藥廬。
一路上穿過村落,蕭煥沒少發散他那種男女老少通殺,人見人愛的氣息,等終于走到藥廬外,他們後面已經跟了一堆小屁孩。
其中幾個還很誇張地不停說:“大哥哥,你長得真好看!你不是神仙啊?你從外面來的?外面真的有可以飛的大屋子嗎?”
淩蒼蒼在旁邊插嘴:“那是飛行器。”
幾個小屁孩看了她一眼,不約而同地忽略了她,繼續纏着蕭煥:“大哥哥,外面的人能飛到月亮上面去,這是真的嗎?”
淩蒼蒼又忍不住插嘴:“那是聯邦的月球基地,上面的常住人口也有近百萬了。”
小屁孩們又默默看了她一眼,仍舊忽略了她,纏着蕭煥:“大哥哥,這個姐姐好煩啊,她跟你一起來的嗎?你們其實不熟的對吧?”
淩蒼蒼看了看他們,默默走到路邊撿了塊小石頭,擺了個姿勢,擡手扔出去,石頭被抛得又高又遠,直到幾乎看不見了,才急速落下來,“噗”得一聲落在那群小屁孩面前。
被武力值震懾,小屁孩們總算乖巧地閉了嘴,這時候從藥廬裏走出來一個長相很清秀的年輕人,像趕蒼蠅一樣對他們揮了揮手:“今天藥廬裏沒煉藥,都走開,走開。”
小屁孩們總算一哄而散,淩蒼蒼暗地裏長出了一口氣。
蕭煥在旁邊看着她跟這些小孩子較勁,彎了唇角:“蒼蒼,你今天好像很精神。”
淩蒼蒼歪了歪頭輕哼了聲,如果在外面,她自持是個警探,當然不會跟一堆小孩子較真,到了這裏反倒不再端着了。
好吧,她覺得都怪自己被梳了個包包頭,連整個人都幼稚起來了!
她看着蕭煥說:“你怎麽樣?撐得住嗎?”
從剛才和唐兆說話的時候,她就看出來了,他不但話少得很,臉色也更蒼白了一點,大概是毒素又開始作祟。
蕭煥也沒隐瞞,點了下頭微笑了笑說:“還可以勉強。”
那邊轟走了小屁孩們的年輕人已經飛快轉了過來,看到蕭煥就如獲至寶一樣拉住他的手,語氣極端興奮:“你是不是中噬心蠱很多年了?有五年?不不不,十年吧?你是怎麽活下來的?”
唐願在旁邊介紹:“這是唐欣。”
淩蒼蒼很順口的接了句:“嗯,別的不用介紹了,我看出來他是個科學怪人。”
唐欣早已經很興奮地把蕭煥往小院子裏拽了,唐願在旁邊也聳了下肩說:“看來我不用告訴他這是門主托付給他的病人了。”
淩蒼蒼抽了下嘴角:“就是得防着他把人解剖了。”
唐欣的藥廬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麽古色古香,裏面甚至放着許多現代的醫療器械,屋子裏當然也配備了小型發電機。
按照唐願的介紹,唐欣不僅繼承了唐門的古法醫術,也去外面讀了醫學院,所以帶回來許多外界的機器。
把他們送到後,唐願只逗留了一陣,就表示接下來就交給唐欣,自己還有巡邏的任務,就告辭離開了。
對于唐欣這種科學怪咖,淩蒼蒼就沒多少防備之情了,畢竟這種人看起來很怪,其實卻都一門心思鑽研學術,性格反倒都很單純。
蕭煥自己也是個醫生,唐欣跟他聊起來後,兩個人立刻就用很多別人并不能聽懂的專業術語在飛快地互相交換意見。
淩蒼蒼在旁邊看這兩個醫生說那種夾雜了大量英文和拉丁文的醫學術語,頓時覺得自己又回到了辦案取證時必須跟法醫和醫生打交道的階段,很想告訴他們:說人話好嗎?
總之,因為蕭煥是個醫生,又對自己的病情非常了解,所以省去了許多問診和檢查的步驟,唐欣很快就躍躍欲試地表示,想要盡快開始治療。
這也是淩蒼蒼來到這個山谷後,第一次對辦事效率産生了滿意的想法,好在她手裏現在沒有打分器,要不然她立刻就想給唐欣一個10分好評。
不過等她發現唐欣興奮地帶着蕭煥走到裏面的治療室,開始催促他快點脫衣服,并且還親自動手幫忙的時候,她就略微有些崩潰了。
不是說東亞地區的原住民都比較保守嗎?怎麽這個山谷裏的人是這麽個奇怪的保守法,女人可以毫不客氣地扒女人的衣服,男人也毫不客氣地扒男人的衣服。
本着合法配偶的自覺,她連忙過去試圖阻止唐欣:“不是要做手術吧?幹嘛脫光?”
唐欣還是扯着蕭煥的衣襟,擡頭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我要給白先生針灸啊,要脫光的。”
蕭煥也笑笑安撫她:“醫生面前沒有性別的,蒼蒼你別緊張。”
淩蒼蒼心想她怎麽能不緊張,皇帝陛下你難道不清楚自己在聯邦男同志群體裏“最想跟他約會”的投票裏,得票數也是遙遙領先的嗎?
禁欲系從來都是相當一部分人的偏愛,更何況他又是禁欲系裏的頂尖兒。
唐欣還很有醫生職業道德地問蕭煥:“白先生,你需要你妻子留在這裏目睹治療過程嗎?”
蕭煥看了看眼睛都要冒出火來的蒼蒼,竟然微微笑了笑說:“還是給我保留點個人隐私吧。”
于是淩蒼蒼只能在唐欣堅定又純潔的目光下走出了治療室,到門外面去當門神。
好在針灸需要的時間也并不長,沒過一會兒蕭煥就攏着衣服和唐欣一起從裏面出來了。
而淩蒼蒼就蹲在門口,用一種相當嚴厲的目光注視着他們,唐欣先頂不住了,“呃”了一聲說:“我怎麽覺得你妻子有點像警察……”
蕭煥笑了笑:“她就是警察。”
淩蒼蒼注意到蕭煥的臉色比進去之前還要蒼白一些,就轉過頭去瞪唐欣:“他臉色怎麽更差了,你确定你的治療有用?”
唐欣在外面還是個醫學生,回到唐門後病人又對他非常信任,這還是他第一次直面病人家屬的質問,忙說:“肯定是有用的,我先給他疏通了下經脈,就是加快他的血液流通和新陳代謝,然後再配合對症的藥物治療……”
唐欣還在不停說,淩蒼蒼已經沒耐心聽了,走過去問蕭煥:“你要不要躺下休息一下?”
臉色還蒼白着,蕭煥卻已經對淩蒼蒼抿了唇微笑:“還好。”
就是一句話剛說完,就側過身輕咳了聲,還低下頭用手捂住了嘴。
淩蒼蒼看着他指縫間透出點暗紅的顏色,瞳孔縮了下,眼皮跳了跳,繼續轉頭用警探的嚴厲目光去盯唐欣。
唐欣被她看得渾身的皮都緊了緊,連忙說:“吐點血是排毒,正常現象,不是醫療事故。”
淩蒼蒼還繼續瞪着他:“你這裏總有病房吧?”
唐欣忙指了指她身後的一個小回廊:“走到頭那一間。”說完還小聲加了句,“那間是最大風景最好的,平時都不給用,貴客來了才給用的。”
聽那意思他剛開始可能還不舍得把那個房間給他們用,現在是給淩蒼蒼吓着了,趕緊拿出來獻祭給她。
淩蒼蒼争取到了好病房,這才稍稍滿意點,回頭又對蕭煥說:“我看你還是躺下休息一下吧……需不需要我帶你過去?”
說着就挽着袖子展示了下自己的手臂,頗為自得地說:“我在訓練的時候可是扛着八十公斤的男搭檔跑了幾百米的。”
蕭煥注意到她用了“扛”的動詞,連忙邊咳邊搖了搖手,示意自己還能自主行動。
然後在淩蒼蒼頗帶幾分遺憾的目光裏,他連忙接過唐欣怯怯從旁邊遞來的濕巾,将唇角和掌心裏的污血擦了擦,就輕咳着開口說:“不用了……我們過去。”
☆、第11 章
? 為了照顧蕭煥的男性尊嚴,淩蒼蒼看他走得還算穩當,就十分體貼地沒有去扶他,跟他一起去了走廊盡頭的房間。
這還真是間病房,有急救設施,病床也是張竹制的大床,旁邊還有一張用來陪護的小床,是個竹榻的樣子。
讓淩蒼蒼滿意的是這裏還附帶獨立的浴室和抽水馬桶,也還有一些古香古色的裝飾,比如牆上的畫,桌上擺着的花瓶之類的,整體看上去還挺像那種用來度假的複古旅店。
果然不愧是豪華VIP病房,淩蒼蒼都想用電子賬單付給唐欣一筆住宿費了,不過再想到她的一切現代設備,包括終端機都給唐願沒收了,所以她就安心白住了。
蕭煥進來後,就先去洗手間關上了門,淩蒼蒼聽到裏面傳出來嘩嘩的水聲,就知道他應該又去接着吐血了。
果然過了好一陣他才再次出來,臉色又蒼白了幾分,也擡手撐着門框,才對她微笑了笑說:“沒事。”
淩蒼蒼終于看不下去,過去拽着把他按到病床上躺下,看他還是蹙着眉輕咳,她就扯了幾張紙巾放在他唇邊說:“別去洗手間折騰了,就躺這裏我幫你。”
蕭煥對她笑笑,接過紙巾自己按着唇角,又咳了些顏色發黑的血出來,才開口說:“謝謝。”
明知道只是治療過程,淩蒼蒼也還是擡手把他額頭邊被汗濕的碎發撥開,有些心疼地嘆息:“你倒真是相信那個小醫生,也不怕他把你治壞了。”
蕭煥邊咳邊笑了笑:“我們之前有交流過……對于治療方案的見解是一致的,我不能太依賴血液透析。”
所以說病人也是個成熟醫生的時候,醫患關系會比較和諧,起碼不會因為過程中的反複産生矛盾。
蕭煥說着,握住她的手輕聲開口:“蒼蒼,抱歉隐瞞了你。”
他說的是在來這裏之前,他自己已經對唐門有所了解,并且還有所準備了?
淩蒼蒼沒那麽小氣,摸了摸他蒼白的臉頰說:“原諒你這一次,下次行動前最好跟你的搭檔有個詳細的解釋比較好。”
她這就以“搭檔”自居了,蕭煥不由彎了唇角:“唐欣性格純真,容易套話,你可以追問下他關于‘蠱’的事。”
這點淩蒼蒼早就打算好,蕭煥這個人還真是,看起來只是要求來祛毒,其實打算一箭雙雕。
不管是唐兆還是唐願,嘴巴都緊得很,唐欣這裏就不同了,而他既然是醫生,研究着“蠱”,自然也對“蠱”的來龍去脈都很清楚,找他套話再合适不過。
她想着,就摸着他的下颌,手指又在他失色的薄唇上逗留了一陣,才說:“陛下,你心眼這麽多,小心早衰。”
對于這個蕭煥另有一番見解,淡然地笑着:“多思考可以預防阿爾茨海默症。”
那在現有的醫療科技下,還真依然是不可逆的絕症,淩蒼蒼給噎了一下,只能沉默了。
她一邊調整枕頭的高度讓蕭煥靠得更舒服,一邊看着他說:“陛下啊,有沒有人說你生病的時候看起來更妖孽一點。”
她本來是不欣賞所謂的“病态美”的人,但蕭煥偏偏就這麽特殊,他現在穿了一身白衣,黑發微散,臉色蒼白,唇邊還微帶血痕的樣子,如果她能拍下來放到全球網絡上去,保證瞬間能引來一大波人母性大發。
蕭煥微微彎了下唇角:“蒼蒼,別叫我‘陛下’。”
這裏沒有別的人,淩蒼蒼叫他“陛下”是帶了點調侃的意思的,并不是特殊尊稱,“蕭大哥”那個恥度略有些高的稱呼,她還真不是随時随地都能喊出來。
看着眼前這個人認真地注視着自己,一雙黑眸中還帶着柔和無比的笑意,淩蒼蒼到底是沒頂住,輕聲叫:“蕭大哥。”
蕭煥輕笑了笑,拉住她的手,把她微帶向自己,然後在她不自覺地傾身靠近時,輕吻了吻她的唇,低聲說:“在這裏躲開幾天那些煩人的媒體,倒也不錯。”
淩蒼蒼表示她可是聽到媒體關系無比好,傳說中對再無禮的媒體都保持耐心和風度的德祐陛下親口說了“煩人的媒體”。
可惜蕭煥在吐槽了媒體後就又側頭輕咳了咳,淩蒼蒼忙拿紙巾墊在他唇邊,看他又吐出了一口血,瞬間把紙巾染紅了一片。
哪怕被提醒過這是治療過程中會出現的,淩蒼蒼也忍不住心慌,額上也出了層冷汗,把他扶起來靠在自己肩頭,聲音有些不穩定地問:“蕭大哥,你确定這是正常現象?身體有沒有其他不對勁的地方?”
蕭煥倒還很鎮定,在她肩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微勾了唇角:“還好……”
他說着突然頓了下,開口問她:“蒼蒼,你對我還算信任嗎?”
淩蒼蒼想了想,決定慎重點回答:“應該還算吧,不過我們沒有共同經歷太多事情,所以也不能說完全信任,你應該能理解的。”
蕭煥輕聲笑了下:“那你應該再信任一點,然後保持信任。”
他還真能理直氣壯地說這種話,在她剛意識到自己是被他半忽悠半騙着弄到這個山谷裏來的時候。
淩蒼蒼頓時覺得後槽牙有點癢,也有那麽點把他扔回床上的沖動,然而她磨了磨牙,最終還是忍住了:“陛下您還真是自信啊。”
蕭煥竟然又輕笑了聲,這次都不提醒她稱呼的問題了,毫不客氣地回答:“還好。”
好在唐欣沒過多久就進來了,要不然淩蒼蒼真不确定對話再進行下去,她會不會沖動地把懷裏半躺着的病美人扔到床下去。
唐欣晃進來的時候不但沒敲門,還絲毫沒在意淩蒼蒼和蕭煥的親昵姿勢,而是很開心地把手裏的馬克杯舉起來獻寶:“當當當,藥來了哦!這是我自己發明的中藥熬煮機,不但加了高壓系統讓熬煮過程大大縮短,還借鑒了咖啡機的蒸餾過濾方式,讓藥汁更加純粹濃稠!并且可以像咖啡機一樣,用杯子接住!這樣會讓病人産生一種‘我是在喝咖啡’的錯覺,大大降低了病人喝藥時的抗拒感,非常現代先進對不對?”
聽他高興地一口氣介紹完,淩蒼蒼才意識到他手裏舉着的那杯顏色很像咖啡,卻更加黑濃,并且散發出的氣味也頗為詭異的東西是藥。
想到這是蕭煥需要喝下去的東西,她頓時産生了些微的同情感。
而那邊蕭煥在聽到“咖啡”兩個字的時候,神色就已經不好了,等聽到後面,更是連眸色都深了幾分,一直挂在唇邊的淡淡笑容也開始不見了,他還抱有幻想一般問:“這是給我喝的?需要一次喝完?”
唐欣沒注意到他的表情,笑得眯着眼連連點頭:“對啊,要趁熱一口氣喝完!配合剛才的針灸祛毒,效果絕對比你做什麽血液透析要好!”
蕭煥的眼角在淩蒼蒼看不到的地方微微抽動了一下,徒勞地掙紮:“我現在還有些反胃,你可不可以先放在那裏,稍等我自己喝。”
負責任的唐欣醫生堅持己見,嚴肅地搖頭:“這可不行,現在喝完效果最好,反胃忍一忍就好了。”
淩蒼蒼懶得聽他們廢話,對唐欣招了招手說:“給我吧,他有些沒力氣,我喂他喝。”
她說完就從唐欣手裏接過來那個超大的馬克杯,然後把輕放在枕頭上,一只手還很貼心地輕撫在他胸口說:“醫生說了,反胃忍一忍就好,我慢慢喂。”
蕭煥輕抿了淡色的薄唇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中有了點淩蒼蒼沒見過的神色。
不就是喝個藥嘛,淩蒼蒼也沒分神去想這種目光到底意味着什麽,就體貼地把杯子送到他唇邊:“來吧,我會注意一點不灑出來的。”
在她認真的目光注視下,蕭煥微閉了閉眼,等重新睜開眼睛的時候才張口,就着杯沿小小喝了一口。
接着他身子就猛地一震,擡手按着口避開淩蒼蒼,俯身把含着的藥吐在了地上,這還不算完,他肩膀輕顫着,連着又吐了兩口血出來。
淩蒼蒼吓得慌了神,手裏的馬克杯都差點扔了,匆忙丢給唐欣,撈着他的肩膀抱着,輕聲叫他:“蕭大哥?你怎麽了?”
蕭煥擡手握住她的手腕,胸前還是劇烈起伏着,蒼白無色的薄唇也緊緊抿起,淩蒼蒼吓得夠嗆,扳起他的臉抱着他連聲問:“蕭大哥?藥有問題?你到底怎麽了?”
旁邊唐欣也吓白了臉,先端着馬克杯灌了自己一大口,再結結巴巴地辯解:“藥沒問題,我嘗過了!”
蕭煥那雙深瞳中都微微泛起了水汽,他輕握着淩蒼蒼的手腕,唇邊泛起略帶虛幻的溫柔微笑,才微啓了唇,無色的薄唇邊就又滑下了一道細細的暗色血流。
淩蒼蒼看他輕閉了那雙蝶翼一樣纖長的雙睫,無力地靠在她肩頭,而後才氣息微弱地吐出了兩個缥缈的字:“太苦……”?
☆、第12 章
? 房間裏有一瞬間非常、非常地安靜,淩蒼蒼抱着他的手臂無聲地收緊,仿佛怕自己一松開手……就會真的把他扔到地上去。
然後她額上漸漸冒出了一根青筋,用力咬着牙,淩蒼蒼吸了口氣,才勉強冷靜下來,說出口的話,語氣也異常地溫柔:“真的很苦嗎?”
蕭煥輕張開雙目,擡起手臂,修長的指尖帶着無限眷戀般輕撫過她的臉頰,聲音無力而柔和:“很苦……”
淩蒼蒼還是看着他,配合他的手指,将臉頰貼在他掌心,輕聲繼續問:“苦到會吐血?”
蕭煥輕彎了唇角,此刻他唇邊未擦去的血跡,就是他蒼白無色的臉上除了修眉和長睫的黛色之外,唯一的色彩:“蒼蒼……”
淩蒼蒼用盡最後的耐心,對他柔情地笑了笑:“可是蕭大哥,再苦也要喝藥啊。”
蕭煥的手指僵住了,他隐忍地蹙起了眉尖,緩慢地垂下了手臂,微微側過頭去重新合上雙眼,唇邊溢出了一聲如同道盡了人生無限悵惘的輕嘆。
眼前見者傷心、聞者流淚的情景卻沒有再能激起淩蒼蒼心中哪怕一絲一毫的同情。
她鐵石心腸地伸手對唐欣說:“拿過來。”
純良的唐醫生也非常狠心地做了幫兇,迫不及待地把手裏的杯子重新塞回到淩蒼蒼的手中。
淩蒼蒼重新把蕭煥的身體輕柔地放在枕頭上,然後又溫柔地問:“蕭大哥,你是讓我捏着鼻子灌進去呢?還是乖一點自己喝?”
顯然德祐陛下再怕苦,也還是十分要面子的,他重新睜開眼睛對淩蒼蒼無比溫柔深情地笑了笑,才說:“我自己來……”
在淩蒼蒼快冒出火來的注視下,還有旁邊唐欣醫生頗有幾分幸災樂禍的目光中,蕭煥到底是把那一大馬克杯的藥都咽了下去。
就是他喝完後臉色蒼白無比地按着唇,胸口劇烈起伏了好一陣子,淩蒼蒼還在一邊盯着他毫無同情心地說:“不準再吐!”
等他終于稍稍平靜一點,身體無力地倒在枕上,艱難地開口說:“可不可以漱下口……”
唐醫生等此刻很久了,無恥地插了句嘴:“每日兩次,連喝七天。”
德祐陛下劇烈地咳了幾聲,俊美溫雅的臉上泛起了病态的紅暈,他又露出了虛幻的笑容,看着身前輕柔地為他擦去唇邊血跡的妻子說:“蒼蒼……抱歉……怕是不能依約先和你解除婚姻關系了……”
淩蒼蒼又去給他擦額頭冒出來的冷汗,眼睛眨也不眨地說:“放心吧,苦不死你的。”
德祐陛下于是只能隐忍無比地蹙眉合目,微轉過臉去。
好在淩蒼蒼到底是心疼他的,總算擦完了他臉上的血跡和冷汗,就起身去給他倒了杯溫水,扶他起來漱口。
看他連漱了好幾遍還是皺眉按着胸口,一副随時又能再吐出來的樣子,淩蒼蒼不由抽着唇角問:“你難道從來不喝咖啡?”
蕭煥搖了下頭:“從未。”
淩蒼蒼回憶了下,發現他住在自己那裏時,還真是每天早上問他喝什麽,他都說紅茶,那是她還認為他是身體原因,不能攝入咖啡因,現在看來恐怕另一個因素更大些。
她再回憶了下,又想起來自從他常來自己這邊後,雖然沒有确切地看他往紅茶裏放了多少奶和糖,但她家裏脫脂牛奶和方糖的消耗量,似乎突然大了許多……
淩蒼蒼額角的青筋又忍不住跳了幾下:“你也給慣得太過分了吧,成年人哪裏有這麽怕苦的。”
蕭煥好脾氣地輕“嗯”了聲,然後陳述一樣溫和地說:“家裏人都知道我清晨只喝花果茶……不過你那裏沒有準備。”
聽他這意思,在她家裏時,她沒有給他準備那種甜膩到糖分超标的花果茶,而是給他喝紅茶,還真委屈他了。
唐欣醫生在一旁繼續好心地補充:“其實噬心蠱的一個副作用是中毒的人味覺會更加敏銳,還有皮膚觸感也會,所以中毒後會更加怕疼怕苦。不過中蠱後的人一般會在三四天內死亡,存活了這麽多年的人實在絕無僅有,所以白先生的體驗也是空前的。”
漱幹淨了口中的苦味,恢複些許元氣的德祐陛下擡眼看了看他,這一眼裏夾雜着警告的意味,眉峰凜冽。
唐欣全身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總算想起來自己看笑話也算看夠了,忙收起桌子上的馬克杯,手腳麻利地溜走了。
淩蒼蒼聽到唐欣的話,又看到蕭煥唇邊被她咬出來還沒愈合的小傷口,就擡手摸了摸他的臉頰:“皮膚觸感也更敏銳……你倒是不怕疼。”
這點還真是,哪怕再疼,蕭煥也沒覺得自己無法忍耐過,于是就笑了笑說:“還好,可能是習慣了。”
淩蒼蒼“哦”了聲,手指移到他胸前輕放着:“毒發的時候這裏會疼?”
蕭煥微頓了下,沒有隐瞞:“會有些。”他又停頓了下,才說,“身體也會,大概是血管裏傳出來的。”
不舒服的時候不但胸口疼,連全身都會跟着疼,淩蒼蒼想象了一下,覺得自己的心髒也收縮了縮……他還真是,他們睡在一起的時候,哪怕毒發咳血,他也沒弄出什麽動靜驚醒自己。
淩蒼蒼突然覺得自己好像能理解點那些慣着他味覺的人的心情了——看他疼到臉色唇色都發白還是一聲不吭,其他地方能彌補也就盡量彌補了,只是怕苦而已,順着他心裏也好受點。
注意到她神色的變化,蕭煥也擡起手摸了摸她的臉頰,微笑着說:“觸覺敏感也有些好處,比如可以更清晰地記住你皮膚的觸感和溫度。”
淩蒼蒼俯身過去吻了下他無色的唇角,又對着他的耳朵輕吹了口氣問:“那麽這些呢?”
蕭煥低頭在她臉頰上又落下一個吻,輕笑了笑說:“刻骨銘心。”
溫柔磁性到荷爾蒙都要溢出來的聲線就在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