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罰酒
? 第二日,狩獵正式開始。皇帝一馬當先,騎着黑馬竄出去。安陽使了眼色,季常不敢耽擱,忙策馬跟了上去。
安陽今日穿了绛紫色的獵裝,金線織就的暗紋襯得她極具威嚴。鹿皮短靴靴尖一點,那馬兒熟通人性,邁着步子随主人的心意動了起來。“走吧,咱們可不能輸給他們!”安陽爽朗笑道,帶着一衆女子往另外一個方向去。要說此次秋獵,身份最為尊貴的女子,只能是她了。劉幽刻意低調,只是帶着杏兒默默跟着。嚴阿嬌再怎麽比,面對安陽這般氣概,心下不服得很,卻使不出力。
偏生安陽不知是不是故意,與誰都淡淡的,只和劉幽有說有笑。慢慢的有些人尋着自己的目标,一大隊人就走得散開。“別藏着了,旁人我不了解,你我還是了解的。何況杏兒這丫頭天生的好獵手,你再不開口準了,這小妮子可要憋壞了。”安陽見身邊已經沒了那個嚴阿嬌,才放開道。
“長公主,你這般慣着她,她更要得意了。”劉幽見杏兒一臉期盼的樣子,不由笑道:“去吧,帶着侍衛,別太野了。”
杏兒蔚藍的眸子瞬間閃亮,脆生生答應了句,點了幾個侍衛牽着獵犬,自己一夾馬肚子如離弦的箭一般出去,在林中拐了幾下,就看不到人了。
“這些年可憋壞了。”劉幽不由得嘆口氣,自從她進宮後,多久沒這般自由策馬過。
“皇上心裏一直有你,若你想要,別說秋獵,哪怕春天,你想去哪裏去不得?”安陽略有些不滿,皇帝的心思,在他自己還不知道的時候,作為長姐,便看得清透了。只是這麽多年,這兩人偏偏越來越客氣,全沒夫妻之間的情分,倒像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劉幽搖搖頭,任由馬兒帶着她走,道:“長公主這話過了,本宮不是楊妃,怎能恃寵而驕?再說瑾辰想要的,哪裏是這些了。”
安陽素知她為人,但還是多了句嘴,低聲道:“皇上寵她,為的是什麽不用我說。他是皇帝,今後還是會納妃。然而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虧了你。古話說得好,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我們同為女子,不願見你在這上犯糊塗。況且在我看來,這世上對你最好的,只會是他。”
劉幽的心下狠狠一抽,原來連安陽都發覺了?想起平日裏那人在自己面前故作平淡,得用多大力氣克制。可轉眼看了看這秀麗的山河,又哪裏割舍得下?
“長公主,我們都是一起長大的情分,哪裏淡得了?”劉幽避開話題,道:“長公主弓馬娴熟,不給本宮看看麽?再不出手,只怕想要追上杏兒,就難啦。”
安陽無奈一笑,“本宮知道皇後底細,咱們便比上一比,不得謙讓,如何?”
劉幽抿唇一笑,“長公主有令,怎敢不從?請!”
兩位女子,一紫一黃,先後從林中掠過。侍衛們遠遠追着,不敢跟的太緊。安陽自從和展守中學了武藝後,便是成了親也不曾荒廢,不多時便一箭獵到了只野兔。劉幽雖然年幼之時便常在宮中,但每次劉光義回京,都會帶她于郊外游獵玩耍。雖開不得強弓,準頭卻也不差。兩人你來我往,漸漸抛開芥蒂,同時停了馬,開懷大笑。
“未曾想咱們雀尾樓主,也是個跳脫的人兒。”京中傳言一起,安陽便知那是實情,這時候打趣起來,本以為劉幽會扭捏否認。
劉幽果然面色尴尬了片刻,卻沒有否認:“未曾想,長公主如今都是母親了,還是這般貪耍。”
這時候有個侍衛從前面回來,對二人禀告:“皇後娘娘,長公主殿下,前面有只野豬,力大難擒。吳大人要小的禀告兩位主子小心行事,不妨避開。”
安陽英姿勃發,哪裏會怕?掂量了下箭囊,轉頭對劉幽道:“本宮想要去看看,不知皇後意下如何?”
“便依長公主,不過鹿死誰手,還說不定呢。”劉幽一揮馬鞭,側身取過長弓,竟然不抓缰繩,沖了出去。
安陽哈哈笑道:“你們誰都不準插手,看看皇後與本宮誰能獵下那不知好歹的野豬!”
兩人協作,到了合适的距離,看到果然是頭大家夥,獠牙粗壯,黝黑的鬓毛長垂,正邁開四蹄在林中狂奔。劉幽率先出手,一箭刺入那家夥的前腿。只聽一聲巨吼,它竟然不管不顧朝着劉幽沖過來,似乎是要頂翻這挑戰它威嚴的人。
劉幽并不戀戰,拉了缰繩便跑,回身又是一箭,恰好射進野豬左眼。這時候安陽的第一箭也發出,兩人不約而同一人射瞎了野豬的一只眼睛。鮮血橫流,染紅了黑色的毛發,但它威勢仍舊不減,轉身朝安陽而去。
安陽只得放下弓弦,轉身避開。劉幽卻趁機縮短距離,又放數箭。她同時大喝道:“快放獵狗!”
周圍的侍衛得了主子號令,都松開手裏的繩子放出躍躍欲試的狗兒。其中更有三只是吐蕃進貢的獒犬。有了狗兒的參與,安陽才緩過神,和劉幽配合着一點點給野豬放血,消耗着它體力。野豬瞎了雙眼,血流又多,漸漸緩了速度。它到底在這山中稱霸多年,這時候便想要逃走。可那些狗兒嚴遵主人命令,來回圍堵卻不靠近,尤其三只敖犬,迅猛異常,它更是逃脫不得。
這般耗了半個時辰,它終于支撐不住,一頭栽到。劉幽與安陽停了馬,等着侍衛查探後禀報,兩人相視一笑,“本宮輸了。想不到皇後竟然會匈奴的箭術,本宮輸得心服口服。”安陽的箭囊中還剩下十餘只箭,劉幽的箭囊卻只得兩只。
“長公主承讓了。”劉幽不多推辭,讓自己的侍衛将獵物擡上後面跟上來的車上。這般一來,林中再無讓她們有興致的獵物,便并肩返回。
這日大家都收獲頗豐,其中最為出色的要數杏兒,獵到的狐貍與狼都是穿眼而過,絲毫沒有傷害到皮毛。小姑娘興奮得很,回來便在劉幽身邊嘀咕,要用來做這做那。
“小姐,那頭白狐難得,與小姐做個暖脖正合适。不過小姐怎麽這麽沖動地去獵豬?那家夥發起瘋來,萬一出事。”
“這不是好好的麽,傻孩子。快去換件衣服,看看你,都邋遢成什麽樣子了。”劉幽笑道:“收拾好了,咱們自己點了篝火弄吃的。”
杏兒一聽可以自己動手,笑呵呵答應着轉身更衣。劉幽也換上便裝,重新攏了頭發,去帳外找到杜安娘,吩咐侍衛去準備柴火。
“安娘,今日為何不一起去呢?”劉幽低聲問她:“是不是有什麽不妥的地方?”
“回娘娘,今日奴婢在娘娘的茶點中驗出了馬錢子,便留在這裏細心查探。有人要對娘娘不利,奴婢只好先下手。”杜安娘頓了頓,又道:“娘娘這幾日一定要小心,奴婢會随時護衛娘娘身邊的。”
劉幽嘆口氣,道:“如此,有勞了。”至于出手的是誰,她連想都不用想便知道。但既然沒證據,這時候只能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大家圍坐着吃得正歡,聽到安陽的笑聲,“來得早不如來得巧,看來本宮來得正是時候!”劉幽轉頭,安陽已經換上了身正紅的胡服,長發編成辮子,墜着璎珞。她生的光彩照人,此刻一身火紅,坐在篝火邊,更加明豔。
“既是出來狩獵,本宮便讓大家都別拘束了。成立日尚膳監的膳食都吃膩味,不如咱們自個兒動手,來得舒爽。”劉幽看了看,又道:“怎麽驸馬沒來?”
“他自有去處,不去管他。”安陽接過小銀刀,自己動手劃拉起肉片,放進鹽石的碗中,“咱們玩兒咱們的,管他們做甚?”
“可皇上肯定要尋長公主的,”劉幽笑着說罷,看到明黃色已經走過來,“說曹操曹操到。莫非是這裏香氣引來的?”
“皇姐果真在這裏!”皇帝是一個人來的,流風沒跟在身邊。他走近了,劈手拿過鹽碗,将裏面的肉食吞下,“嗯,好東西!瑾辰,還是你想的周全,秋獵秋獵,若還是宮裏的那一套,朕還出來做什麽。”
“滿嘴胡言。”安陽罵了句,又道:“今日狩獵怎麽樣?可有獵下什麽?”
皇帝扁扁嘴,“朕哪裏比得了你們,個個手到擒來的樣子。無非是獵了些兔子什麽,大個兒的一個都沒有。”
“皇上身子骨這幾年才好些,弓馬之類的,等皇上再壯些,多練練自然會好。”不知怎麽的,劉幽便開了口勸慰他,說罷自覺有些不妥,忙掩飾着遞過去煮好的茶水,“秋天了,夜裏涼,皇上喝些暖暖胃。”
“皇後說的對,如今你都這般高啦,再壯實些,一定能好。”安陽接過話來,道:“當年成乾哥哥在後海教咱們騎馬,就數你學得快。怎的,如今卻不行了?”
皇帝故意委屈道:“哪裏不行了,只是平日裏不曾多練弓箭,沒那些将士們多臂力。瑾辰都說啦,朕再壯實些,這些不在話下。将來,朕也是要禦駕親征的!”
“好好好,禦駕親征!”安陽笑道,渾沒把這些當作事。
“皇上,您要是禦駕親征,能不能帶着我?”坐在對面的杏兒突然問了句,“來到大昭後,我都沒見過草原了。”
皇帝笑了笑,故意板着臉,“戰場上瞬息萬變,怎麽能帶着你啊?”果然,杏兒從最開始期待變得倔強,皇帝也不逗她了,“好啦,小丫頭片子。禦駕親征不能帶你,這會被禦史上奏罵死的。不過你想去,難道還去不得麽?”
“那您可不能反悔!”杏兒湛藍的雙眼頓時滿溢出興奮,見到皇帝果真點頭允諾君無戲言,笑着站起來,手舞足蹈道:“小姐,我還有機會回去看看呢!”
劉幽讓她瘋夠了,才拉回自己身邊,“長公主見笑了,這孩子離開故土多年,思鄉之情,還望海涵。”
安陽本就喜歡杏兒無拘無束的性子,又哪裏會怪罪她得意忘形,此時更是故意給她甜頭,“無妨,罰酒三杯吧。”她方才見杏兒喜酒,可看她只喝了兩杯便放下,拿眼偷偷看着劉幽,這時候就借口讓她喝個痛快。
果然,杏兒忙道:“是,謝長公主罰!”
“三杯哪裏夠罰,再加三杯!”皇帝也湊了熱鬧,說話間幹脆把酒囊扔給杏兒,讓她喝了個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