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大捷
? 二百騎拼命奔跑,緊跟着當先的将軍。他們不知道奔跑了多久,好在馬兒都是萬裏挑一的良駒,才能經得起這番折騰。但仍舊有騎士墜馬,墜馬,就意味着再也站不起來,被追上的匈奴萬馬成泥。這一番奔馳,大雨将歇。他們已經帶着阿巴青甲進入雁回峰,地形上利于少數騎兵迂回。阿巴青甲多日來遣派的斥候都沒傳來幽州有援兵的消息,他心下清楚知道此刻幽州城就是個空架子,最多兩日就能拿下,如此關頭怎能放棄多年夙敵!因而發了狠,對這小股兵馬窮追不舍,非要取下劉光義首級才能罷休。
進入雁回峰後,兩方的距離就拉開了。畢竟匈奴對此處不熟,只能遠遠追着。阿巴青甲心下估算,一路上對方至少折損一半。他在心中冷笑,劉光義畢竟老了,等到拿下首級帶回幽州城,恐怕又會重演當年漢人不戰而敗的劇情。他将成為匈奴重新占領幽雲十六州的第一功臣,小王子不足為據,若是謀略妥當,将來成為汗王,放馬南下,漢人的花花江山納入囊中,又豈在話下!
他這般想着,卻見前方漢人陳兵,不到百人的陣營,所散發的氣勢卻威同猛虎。阿巴青甲揮動馬鞭,眼見距離越來越短,對方主将再次打馬而去,繞過前方一塊山石。但停留片刻已經被追上許多,最後一名騎士的馬尾方才消失,阿巴青甲的馬已經沖到近前。
阿巴青甲心生警惕,果然拐過之後是直沖而下的低谷。他心中異樣,但此刻根本不能停馬,後面跟着的人馬都在不停湧進。看了看前方劉光義的帥盔,阿巴青甲心下稍安,追上只差五十步了。
這個山谷不小,僅南北兩個一丈大小的出口。谷形如同彎月,因而名月牙谷。眼看着大夥就要沖出谷口,劉光義卻停了馬,轉身面對匈奴最近山谷的兩萬多騎兵。一衆騎士立即勒馬跟在劉光義身後,張晃下意識停了馬,心下卻駭然。這一路絕命逃亡,幾乎沒有時間思考。此刻他才發覺自己做了多麽瘋狂的一件事。怎麽看都是毫無勝算,他趁着結陣,悄無聲息退到稍後方,打算實在不行就奪路而逃。作為父親最器重的兒子,張晃還想着做開國功臣,這般丢了性命,他不甘心。
“劉光義,你還能往哪裏逃!”阿巴青甲在距離二十步的時候停下,戲虐般看着對面的重甲将領。
“我本就不是在逃。”劉光義将右胸上的羽箭拔下,鮮血立即湧出,他甩了甩手中長刀,解開綁在手中的布條,笑道:“也希望左賢王不要像當年那般鼠竄。”
阿巴青甲左眼狂跳,本能讓他正要大喝退兵,就聽到破空的箭鳴聲。一時間天色都被這箭雨所遮蔽,進谷的匈奴被射下馬将近一半。阿巴青甲将長刀揮舞得密不透風,後背仍舊被射中一箭。這一刻,他知道自己苦心籌劃多年已然付之東流。他只想不顧一切沖出去,手刃那個從容的漢人。一把沉重的長刀破空而至,切進自己脖頸。所有意識終結的瞬間,匈奴左賢王阿巴青甲想到的只是,這把刀,好像是當年自己斬掉那個年輕人時候用的刀。
兩萬多匈奴看到他們的左賢王就這麽一頭從馬背上栽下去,一時間都有些恍惚。山谷四周都是幽雲軍特有的呼喝聲,只是一個轉瞬,戰機颠倒,匈奴潰不成軍,四散而逃。
白叔海奉命前去斬下阿巴青甲的頭顱,取回長刀。“将軍,這裏交給季河,末将帶您療傷。”他看着那一刀擲出後,劉光義的的箭傷加劇,血水沖出傷口,半邊盔甲都已經紅透,不由擔憂道。劉光義一手按着傷口,一手接過長刀,淡定地吩咐:“我不礙事。叔海,去和仲江彙合,務必将引出的騎兵在雁回峰擊殺。讓季河率兩萬騎兵立即回援,幽州城若是失守,也得給我立馬奪回來!”
“末将遵命!”白叔海接令後,馬不停蹄而去。
馬季河得令後,顧不得去見劉光義,便帶早已等候着的騎兵而去。緊趕慢趕,連斥候都來不及派,他是第一個看到幽州城的人。但見北邊城牆已有小段坍塌,卻被破陣營的将士用身軀擋住。城門似乎也被轟破,但裏面肯定澆了鐵水。馬季河顧不得愛惜馬力,拿佩刀狠狠紮了馬屁股,駿馬長嘶聲中,迅速逼近幽州。
“左賢王阿巴青甲首級在此!已被我大昭鎮國大将軍翼國公斬殺!”一衆将士用匈奴語大吼,其中一個拿長杆挑着阿巴青甲圓瞪着眼睛的頭顱。
“真的是左賢王!”小王子定睛看後,不由得慌亂起來。幽雲軍騎兵營的旗幟正在迫近,将旗他太過熟悉,正是幽雲軍馬戰第一的馬季河。他恨恨看着守住缺口的劉伯韬,咬牙道:“收兵!”
匈奴軍心已散,先被阿巴青甲的頭顱所驚吓,又被如虎似狼的騎兵營猛力沖鋒,自己的主帥也鳴金收兵,一時間猶如喪家之犬,慌慌張張往北逃去。馬季河留下副将驅趕幽州城外尋不着方向的匈奴,帶了一萬精銳追着小王子的屁股足足追了四天,才罷手回城。小王子一路狂奔回烏蘭巴托,風聞白叔海也追了出來,又逃到北瀚,才安了心。
朝廷準備的糧草還未送至邊關,軍報傳來,早朝瞬間成為菜市場。但劉光義以幽州城為誘餌,雁回峰月牙谷不費吹灰之力殺敵三萬有餘,擲刀斬殺左賢王,逼得小王子敗逃北瀚,已是不争的事實。大昭立國以來,此番功績,更不做第二人想。
但荊黨居然咬着劉光義不得兵部首肯,私自召集幽雲軍,乃重罪為由,歐冶竟然以此要求治罪。季芸吹着胡子罵道:“你算個什麽玩意兒,那仗打起來可不就是人!不召集軍隊,你現在就得扯淡!”
“此乃大不敬之罪,若此人有謀反之心,豈不是大患!”今日張廣刻意告假,并沒上朝。歐冶見嚴寬點頭,言語間更是激烈。荊黨更是搖旗吶喊,将白黑颠倒,仿佛幽州并無戰事,劉光義擁兵自重,不殺不足以祭祀先帝。
正不可開交之時,皇帝散着步進了門。張昌松先跪下行禮:“皇上萬歲。”百官看到皇帝進來,又見丞相大人跪下行禮,也都閉了口,跪下口呼萬歲。
皇帝走到張昌松身邊扶起來他,邊說話邊拉着張昌松的手往龍椅走,“丞相怎麽可以行此大禮,以後可不許。”他坐定後,才對殿中還跪着的諸位大臣道:“免禮吧。”
歐冶剛剛撩着官袍站起來,就聽見皇帝冷着聲音,“歐尚書,壽齡侯是父皇騎射課業授業恩師,你對帝師不敬,朕可聽得一清二楚。"
歐冶一驚,忙道:“臣絕無此意,翼國公私自調兵,乃不臣之心。臣只是據理力争而已。”
“跪下。”皇帝壓根不理會歐冶的話,“母後跟朕說,有人颠倒黑白,污蔑國公爺擁兵自重。沒想到還真有其人,膽子真大。”
“臣非是……”歐冶話還沒說完,皇帝就沖下來,一腳踹在他膝蓋彎。這一下皇帝暗自用了巧力,歐冶一文官哪是對手。但旁人都以為他是不得不跪,皇帝臉色煞白直直盯着他,“若非翼國公打敗了匈奴,哪有你今日胡言亂語的機會。私自調兵?歐尚書不知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麽?照你這麽說,朕豈不是先得抓了荊國公,再派禦林軍扣下翼國公!你這樣大放厥詞,挑撥朕與兩位國公,是何居心?”
嚴寬心下一跳,去年張廣清倭時候,的确調過奉天、江蘇兩郡的守軍,今日怎麽忘記這事?若被抓住把柄,恐怕……“皇上,翼國公此番幽州大捷,實乃大功。歐尚書略微不察聽信謠言,是不應該。但請皇上念在歐尚書忠心耿耿,一心為我大昭,饒恕歐尚書。”
“還是昌平侯說得對。”皇帝重新坐回龍椅,“但此人身為戶部尚書,不察真言實在可恨,還是應當小懲大戒。”
嚴寬忙道:“皇上說的是,正該如此,便罰歐尚書……”
“歐冶身為戶部尚書,聽信謠言,污蔑兩位國公。但念忠心,朕便小懲大戒。來,除了歐尚書的冠帶,午門外仗二十,罰俸兩年。”皇帝進口一開,滿朝寂靜。
宮中的侍衛都是劉光義從幽雲軍中選拔的精銳,此時答應一聲“遵旨”,兩個虎背熊腰的侍衛已經摘了歐冶的冠帶,将人拖出勤政殿。
嚴寬反應過來的時候,皇帝已經換了臉色:“當年流風聽錯了母後話的時候,也是打了十四大板,罰了俸祿。朕減了一半,勉強算是小懲吧。”
滿朝文武聽他居然把一朝尚書與一個沒有品級的小內官相提并論,方才都以為皇帝這番作為長大了的人,心中不由得嘆道,果然還是孩子。
“皇上,此番幽州大捷,幽雲軍應當封賞。”張昌松似乎早料到有此局面,一本正經道:“幽州城五萬守軍犧牲巨大,儒州城曾被屠城,我軍雖然大勝,但也付出代價。如何妥善安置,還請皇上做主。”
“這些事丞相安排就好,”皇帝扁扁嘴,“但朕要為國公爺将府邸修修,待明年國公爺回朝,朕要親自去迎接國公。”
“遵旨。”張昌松知道皇帝說得是翼國公,算算時間,明年确實是劉光義回朝述職的時候,他想了想,還是對皇帝說道:“皇上,陣亡将士的撫恤,臣覺得不得耽擱,應早日送到才可表達朝廷對忠勇将士的心。如今雖然是夏天,但幽雲軍的冬糧可以送去。待過幾日詳細軍報傳來,就可論功行賞。臣以為,應派勳貴慰邊,以示朝廷對幽雲軍的重視。臣舉薦慎郡王與壽齡侯,不知皇上覺得如何?”
“嗯,丞相說的對。”皇帝又看了看嚴寬,道:“朕看着,嚴寬也跟着去次,你意下如何?”
這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但卻百利無一害,嚴寬忙道:“臣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