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章
? 夜裏朱令是被蘇卞擡進書房的。
鄭可兒一直沒走,就這麽看着蘇卞小心翼翼地将朱令背朝上放到床上。
雲兒等到朱令,立刻上前照顧去了。
蘇卞走到鄭可兒身邊,謹慎地問,“姑娘可是鄭可兒?”
鄭可兒點頭。
原以為蘇卞會說點什麽,卻沒想到他什麽也沒說,只是朝她拱了拱手,“蘇某将堡主送回來了。”
說完便走了。
鄭可兒懶得猜測他的心思,只将目光轉到朱令身上。
他還沒有完全失去意識,伸手握住了雲兒的手,“雲兒,讓可兒回去休息。”
雲兒收到命令,走到鄭可兒面前,神情之中難掩怨恨,“姑娘,堡主讓您回去。”
鄭可兒知她怨她今天沒勸住朱令,也未說什麽,只朝雲兒伸手一點,雲兒瞬時軟倒在地。
将雲兒搬到一邊的榻上,鄭可兒來到朱令的床邊。
說完剛才那句話,他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
他的背上濡濕一片,即便用了最好的藥,依舊止不住血水不停地外滲。她小心地揭開了蓋在他背上的薄布,底下一片血肉模糊,幾道深切的鞭痕下已經可以看見森森白骨。一千鞭笞,他究竟是怎麽忍過來的?這天底下,除卻這個強到可怕的朱令,又有誰能捱得住這樣的酷刑?
她的手,來到他被汗水濕透的發際。他的額頭滾燙,細密的汗水彙聚成滴,暈過去的雲兒再來不及替他擦幹。
他的狀況,該是很糟糕吧?會不會……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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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可兒被自己的想法吓到,急忙從朱令身旁急退幾步。
她在做什麽?擔心朱令?這種時候,要殺掉朱令輕而易舉,她難道不應該找把匕首,結束他的生命,結束眼前的所有嗎?
可殺了他真的有用嗎?會不會這樣做的結果,是讓她把經歷過的苦痛再經歷一遍?
所以她才猶豫的,是這樣的沒錯。鄭可兒告訴自己,她只是暫時迷失了方向,不知道做些什麽才是對的,所以她才沒有像之前幾次那樣堅決地殺死朱令。只要她想明白了怎麽做,等她想明白,就知道該怎麽做了……
“可兒……”燒得迷迷糊糊的朱令開始無意識地喚她的名字。
“可兒……”
鄭可兒慢慢地靠近,想聽清楚他的呓語。
“可兒,”她聽見他在耳邊無望地呢喃,“殺了我……”
鄭可兒不可思議地看着朱令。他為什麽要說這樣的話?他明明說過,不會再給她機會殺他……不會再給機會殺他……這句話的意思,竟是從前他一直在等着她殺了他的意思嗎?
“朱令!”她激動地搖了搖他,“你把話說清楚!”
“可兒……”朱令在她的搖晃中再度呓語,“我愛你……”
鄭可兒驚得松開了手。
不對不對!鄭可兒抱住自己的腦袋,強迫自己理清思緒。
朱令有讓她殺了他的想法并不奇怪,他無故殺她全家,心中勢必藏着愧疚,所以才會縱容她一次次地行刺他,所以會有死在她手上以求解脫的想法。
她不能這樣輕易就遂了他的願。他現在的痛苦,難道不比一刀殺了他更讓她解氣?所以他不能就這麽輕易地死了。他得活着,痛苦地活着,到她痛快。
這麽想着,她到架上取了毛巾,替他将身上的汗水都擦幹淨了。
“朱令,”她對他道,“我現在想你活着。如果……如果你當真愛我,就活下來給我看看。”
“堡主!”雲兒從噩夢中驚醒,第一時間跳下床榻,往朱令的床邊奔去。
屋裏安靜,朱令面色蒼白地伏在床上,原本這個姿勢該是極不舒服的,但因為昏迷,他竟也睡得香甜。
雲兒大舒口氣,回過神才發覺自己雙腳發軟,幾乎要立不住。
堡主沒死。堡主一定不能死!
确認朱令的燒已經退了,雲兒令人暫時守住朱令,準備到廚房替朱令熬些熱粥。
路過主卧,發現鄭可兒也醒了,也不知吃了早飯沒有,此刻正拿着劍在院子裏練劍。
她的劍法是朱令親手調、教,雖沒有什麽基礎,卻是日進千裏,進步神速。
雲兒心中計較一陣,走到院子裏,叫住了鄭可兒,“姑娘,早。”
鄭可兒淡淡地拿眼掃她一眼,并不停下手中動作。
雲兒知道她性格乖僻,也不計較,只和聲繼續,“我到廚房給堡主煮些粥,姑娘吃了沒有?要不要我一會也給姑娘端些過來?”
鄭可兒的動作稍緩,低低地應了聲,“恩。”
鄭可兒的性格,并不适合繞太多圈子,所以問候過後,雲兒開始切入正題,“姑娘昨夜,為什麽要将我點暈?”
正在舞劍的鄭可兒頓時停下了動作,雲兒等了好一會才等到答案。
“對不起。我就是覺得你有點礙事。”
“沒事沒事。”雲兒笑着連連擺手,“下次我絕不礙着姑娘便是。姑娘繼續練劍,我先退下了。”
“等一下。”鄭可兒想起什麽,叫住了雲兒。
雲兒奇怪地站住了。
鄭可兒回房一會,拿出一塊令牌,遞過她,“上次你被朱雀堂的人叫走的時候掉在房間裏的,可能是你摔倒的時候摔出來的。我後來收起來,忘了給你了。”
雲兒定了好一會才徐徐接過那塊令牌,“姑娘可知這是什麽?”
“不知道。”鄭可兒誠實地回答。
雲兒将令牌舉起,輕聲解釋,“這是我們去并州之前,堡主親手交給我的堡主令。見此令如見堡主。堡主将它交給我,只是擔心你在路上有什麽不如意的事情,我不能調動整個朱家堡的力量讓你開心。”
“哦。”鄭可兒冷淡地應了聲。
但這些并不是雲兒要的,只聽她繼續道,“我确實沒有表哥在張府別院當差,那天夜裏,我拿着堡主令去見了張媽,所以第二天她才會肯見你。你被追殺,也是我拿着堡主令替你拖延時間。那時我只想,你要是能逃走就好了。”
雲兒的目光從堡主令,移到鄭可兒臉上,“姑娘,你可知你只需說一句話,堡主就願為你赴湯蹈火。這樣的堡主,你當真不喜歡嗎?”
鄭可兒握劍的手緊了緊,最後堅定地對着雲兒道,“不喜歡。”
雲兒握着堡主令的手在鄭可兒看不見的地方漸漸收緊,“姑娘的心意,我已經明白了。下次再也不會問這樣逾矩的問題。”
她說完,深深地朝鄭可兒行了個禮,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