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章
? 夜半,雲兒扶着朱令走進院子。
經過主卧的時候,朱令停下了腳步。
“雲兒,”他低聲囑咐,“你先去看看書房收拾好了沒有,我一會過去。”
“可……”雲兒擡首,正看見朱令專注地看着某個方向,素來冰冷是眸子裏滿溢着款款情深。
伸手抹了抹湧上來的淚,雲兒福身退下,“是,堡主。”
朱令輕輕推開房門,沒有聲息地走到床邊。
輕輕撩開薄薄的紗帳,他站在床邊看她。
她睡着了,又做夢了。有淚水從她的頰邊輕滑而下。
他伸手想替她拭去淚珠,卻聽她喃喃地似乎在說些什麽。
凝息去聽,只聽她低喚出聲,“大哥哥……”
朱令只覺呼吸一滞,心跳氣息全都亂了。
幾乎同時,床上的鄭可兒猛地從床上驚醒,坐了起來。
他想後退,卻不防她撲上來便将他抱住了。
“朱令……”她帶着微微的哭腔喚他。
他狠抽了一口氣,所幸沉浸在夢境中的鄭可兒并未察覺。
花了些時間調整呼吸,他伸手撫上她的發,柔聲安撫,“沒事了,可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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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可兒在他微涼的懷裏,漸漸平靜下來。
近來她總是夢見以前的事情。那樣的夢境不同于以前惡夢裏撕心裂肺的痛,卻又同樣地令她恐懼。夢裏似乎有一只無形的手,死死地抓着她的咽喉,讓她不能喊叫不能呼吸。不管夢的內容是甜是苦,醒來總覺心中荒涼得可怕。
她伸手抓住了停在她發上的手,發覺那只手冷得像冰。
“你怎麽了?”她問。習武之人,內息沉穩,輕易不會讓體溫如此失控。
“沒事。”他含笑回她,聲音裏都是溫柔,“不管什麽事,我都應付得來。”
是呀。鄭可兒自嘲地苦笑。他這麽強大,有什麽解決不了的事情。
“上床睡吧。”她拉了拉他的手。這些日子她總一個人,每天夜裏都會被奇怪的夢境糾纏,她實在不想一個人睡了。
但是朱令拒絕了她的請求。
“新婚之前,新人是不能見面的。這段時間,我搬到書房去睡。”
她壓下心中不該有的失望,默默地松開了他的手,在暗夜裏垂下了頭,“為什麽非要娶我?”
便是他不說,她也知道他現在娶她需要面臨多大的阻力。即便他當真愛她,不也早就得到她了嗎?
“因為我想。”只聽朱令輕聲回她,“很想很想。”
第二天雲兒進房服侍,比前一天更加心神不安。
她第三次摔壞東西的時候,鄭可兒實在忍不住了,“雲兒,你若累了,就回去休息吧。”
雲兒垂首,正要退下,淚水卻先一步落了下來。她急忙拿手掩住,急退幾步,卻在臨出門前又折了回來,“撲通”一下在鄭可兒面前跪下了。
鄭可兒想,雲兒大概真是遇到什麽難事了。
只見她伏在地上,狠磕了一個頭,含淚對她,“姑娘,我求你勸勸堡主,別再去受刑了!”
鄭可兒全沒料到事情關乎朱令,一時不知如何回應。
“姑娘,”雲兒爬過來,抓着她的腳,泣不成聲,“我求求你了。張媽的事跟堡主一點關系都沒有呀,你怎麽忍心看他受這麽大的苦?鞭笞一千,便是鐵人也受不住。求你大發慈悲,勸他不要再去受剩下的五百鞭了。他是堡主呀,他不去,誰能奈他?”
鄭可兒想起昨夜他冰冷的指尖。
鞭刑。她也曾受過,那是他的賜予。一百六十七鞭,鞭鞭入骨,痛不欲生。
這是報應。鄭可兒想。
“我去看看。”鄭可兒對雲兒道。
去看看自己的戰果。
堅不可摧的朱令,終于有了自己這個軟肋。因為愛她,所以她含冤受屈,他替她受刑;因為愛她,所以便是娶她可能衆叛親離,他卻堅定不移;因為愛她,所以他還可以為她做更多傻事,無怨無悔的。
進了書房就見朱令端坐在書案旁,面色沉靜,并無異常。除了,他只穿了一件單薄的中衣。
“怎麽來了?”見她進來,他暫時從文案上擡起頭來問了一句。聲音微微沙啞。
鄭可兒定定地看着他,“我來問問,張媽的事怎麽樣了?”
“哦。”朱令将目光移回文案,“已經解決了。你無需再挂心此事。”
“真的?”她一步步地走向他,試探開口,“你是信我殺了張媽,為我脫了罪,還是信我沒有殺張媽,為我洗清了冤屈?”
“事情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朱令頭也不擡,只繼續處理公文,“我自是信你,只是還沒找到證據證明你的清白。不過你不用擔心,事情已經告一段落,将來一定還你清白。”
她在他身邊站定,他坐得筆直,挺直的背脊與後面的靠椅隔了好幾寸的距離,“朱令,脫衣服給我看看。”她開口。
他怔了一下,随即擡首看她,言語溫柔,“怎麽突然說這話?”
鄭可兒笑出聲來,刺耳的笑聲卻連自己都聽得別扭,“聽說你受了鞭刑,我就來看看傷口。也許堡中人顧及你是堡主,不敢下狠手。所謂的一千鞭,也不過做做樣子。”
他的眸光閃了閃,最終默默放下筆,伸手解開身上的單衣,将赤果的後背展示給她。
上面鞭痕交錯,溝壑明顯,已然找不到一塊完整的肉。
這只是一半,再加上另外一半,該是怎樣的情景?
“堡主,時間到了。”門外的聲音打破了彼此間的沉默。
“稍等片刻。”朱令沙啞地回了句,将中衣套好,又匆匆看了幾份公文,簡短批示過去,這才回身看向鄭可兒。
“我去去便回,你先回房休息吧。”
門外是朱雀堂的人,不用問也知他是準備去哪裏。她不知怎的腦子一熱,沖上去拉住了他的手,大聲道,“朱令,你就是為我死了,我也不會感激你半分。”
他只回身松開她的手,看向她時,眉眼帶笑,“說什麽胡話呢,可兒。我還要娶你,怎可輕易去死?”
鄭可兒怔怔地目送他離開,舉手看看自己的手。
與昨晚不同,今天,他的指尖熱燙。
他在發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