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珍珠(三)
鄭爽看着倪潤之的背影,心懷不軌地冷笑了幾聲。呵,只有支開了這小子,才能長久霸占他貌美的娘,想到這裏,眼前似乎看到風情萬種的倪夫人在向自己招手,咽了咽口水,轉身又回了府衙,這幾日怕是不能去倪家了。
倪潤之拿着鄭爽的親筆信,急匆匆往家去,脫去原先的藍底銀紋圓領長衫,換上一身素淨的盤領右衽袍,看上去甚是文質儒雅,未來得及見倪夫人便往城西方向趕去。
原來鄭爽給倪潤之介紹了一家出洋商隊,前幾日這家商隊一直在招募有能之人,首先想到的就是倪潤之,可惜他去了京城,故而這幾日還未尋得合适的人選。
因為船隊出洋自是每次必報官府的,故其中缺失等等鄭爽自是了若指掌,剛巧碰見倪潤之,正中他意!
船隊裏正忙得很,還有幾日就要出洋,此刻見一男子身影入內,傲然的身姿,不凡的氣勢,居然是倪潤之,領隊忙迎了過去。
一番仔細洽談,倪潤之有些心動,但此事須得和母親妹妹商量一下。
“娘,今日得見鄭爽鄭大人。”倪潤之話還沒說完,倪夫人驚得掉落手中的勺子,詫異地問道:“何事?”心裏愧疚的很,覺得無臉見子女,更無臉見死去的丈夫,若是兒子知道了,她就自盡于房梁之上。
倪潤之沒有注意娘親的異樣,興奮的說:“鄭大人給我介紹一門差事,給一家出洋商隊做賬房先生,為期半年,且可預支報酬。”倪潤之輕輕一笑,已然胸有成竹,“這樣既可以贖回珍珠,還多餘一百兩銀子補貼家用。”
一提到珍珠,倪夫人臉色就沉了下來,最終還是為了那個女人。出洋,潤兒你可知出洋的危險有多大?可當下也無其他辦法,倪夫人心裏恨極了雲娉婷,也恨極了鄭爽。
湖水藍幔帳下,倪潤之溫淡的唇如同烈火一般,雲娉婷緊緊摟住這個深愛的男子,一遍一遍的把自己毫無保留的給予他,他那麽溫柔,仿佛彼此的骨血都要融為一體……
一睜眼,已天明。沒有湖水藍幔帳,只有四四方方吊着幾盞珠心琉璃燈,閃閃爍爍,雲裏霧裏。雲娉婷發覺自己睡過頭了,穿上一身白緞及地廣袖銀絲長裙往外走去,腰間的瑪瑙束帶讓她的柳腰看上去盈盈一握,更顯纖盈之姿。
只是莫問不在,無人為她梳理發髻,此時清風拂起那瀑布般的青絲,舉手投間,充滿了別樣的風情。
雲娉婷一心思量着要趕緊打探一下倪潤之銀子是否籌到,全然不知昨晚自己從鬼門關走了一回。
昨晚小姐昏迷,不知為何還嘔吐了,弄髒了被褥,莫問正在清洗,見雲娉婷出來,忙囑咐道:“小姐你才剛好,慢些……”
“莫問,趕緊忙我簡單梳理下,我有事要出門。”
莫問見二小姐心思略重,也未敢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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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後廳,來到前臺,只見櫃臺上的銀兩頗多,唐掌櫃正在清點銀子,有些好奇,一大早便如此多銀兩,那可是夠買不少藥材的。
“唐掌櫃一早就接得一筆大單子?看來年底的分紅必定多得多。”雲娉婷淺笑道,蒼白如紙的面色上才恢複了些喜悅的色澤。
“二小姐,按我說,您才是我的福星,您每次過來,我都能接到一筆大單。”唐掌櫃指了指面前的銀兩,心情大好,“足足三千兩。”
雲娉婷正為銀子的事情發愁,一聽到這麽多銀兩有些吃驚。
見雲娉婷有些訝異,唐掌櫃便往櫃下裝銀子邊熱情的解釋:
“二小姐有所不知,路州有幾支出洋商隊,長年在幾千裏外的海上漂泊,買些藥材備用是必須的,今早來的便是路州最大的商隊,只是他們面子還挺大,居然請到了倪潤之做他們的賬房先生。”
雲娉婷聽到倪潤之三個字,心神大亂。
“倪潤之做他們的賬房先生,是什麽意思?”
“二小姐,這些商隊每到一個地方,會進行一些買賣……至于賬房先生嘛,必須負責商隊的賬務,因為出洋最少也要半年所以報酬高。”唐掌櫃洋洋灑灑說了大半天,一副心思全撲在面前的銀兩上,全然不覺身邊的雲娉婷聽得七個字“倪潤之出洋半年”後神色大變,而且她知道倪潤之真正的用意——離鄉背井,洋上漂泊,不過是他想預支銀兩贖回珍珠。
“什麽時候走?”
“好像就這兩天。”
不!“倪潤之,你是不是要急死我,我動這番心思為你,你卻想一走了之!”雲娉婷心急如焚。,情急之下受傷的右手不覺用力用力,原本已結痂的傷口又滲出血來。
不顧唐掌櫃吃驚的眼神,也未來得及解釋,雲娉婷熟練點出三百兩白銀裝好轉身離開了。
路州的大街上,一位白衣女子跑的極快,眉目間略顯凝重,三千青絲在身後飛揚,衣袂蹁跹,與生俱來的婉約氣質卻不失分毫,如斯美人,引得路人不由自主地為之側目。
上一世的她毫無主見,講究大家閨範,這一世的她,脫胎換骨,為了愛可以忘記自己是名門閨秀!
倪若楓此刻正在院裏幫哥哥打理出行的的衣裳,見有人敲門便起身出來。只見一名發髻略微淩亂的女子正喘着粗氣看着自己,雖然神色匆忙,卻不減穩重端莊,甚是眼熟。
眉似橫波,目若含春,雖說不上天姿國色,但那仿若出水芙蓉的股清秀婉約之氣世間又有幾人?凝神一看,甚為雅致漂亮。
“雲二小姐,是來為我哥哥送行的嗎?”倪若楓的語氣有些失落,一雙大眼噙滿淚珠,雲娉婷彎着腰兩手輕輕搭在她瘦弱的肩上,安慰道,“不哭,你哥哥絕對不能出洋。”
倪若楓一愣,眨着一雙大眼看着不施米分黛卻依舊出衆的雲娉婷。
“這裏是三百兩白銀,你速去送給你哥哥贖回珍珠,哥哥若是問起來,你就說當了娘的首飾。”雲娉婷目不轉睛的看着面前這個小丫頭,交代完這一切心裏便安心了許多。
轉而一想,又擔心倪潤之有所懷疑,不願領受這銀兩,要跟着商隊離開,忙繼續道:“妹妹,馬上十月定會開恩科,”雲娉婷算了算,眉頭微蹙,細咬着兩瓣紅唇,“再不過幾日,開恩科的聖旨就會頒布。倪潤之絕對不能出洋,絕對不能錯過恩科!”語氣堅決的令人不能置否,倪若楓自是頭點的如小雞啄米一般。
“我這就去找哥哥!”倪若楓背起一個自制的布袋,把銀兩悉數裝了進去,告別了雲娉婷後跑了出去。
雲娉婷總算放下了半顆心,慢慢蹲了下來,眼淚不自覺的浸濕了衣裙,心也沒有那番沉重,這次恩科對倪潤之而言是生命的轉折點,更重要的是她不想他出洋,半年時間太久……
倪潤之剛和船事領隊坐下,倪若楓撲通一聲推開了門,二話不說拉起倪潤之往外跑:“哥哥,不得了,家裏出事了!”倪潤之一聽,一向處變不驚的他擔心倪夫人出事,起身和領隊說了幾句,忙不疊跟着妹妹走了出去。
“何事如此驚慌?”倪潤之心心念念那四百兩白銀馬上可以到手去贖回珍珠,心裏焦急的很,妹妹突然來把自己拉走怕耽誤了正事,此刻正在和商隊的領隊讨論還需買哪些用品。
“哥哥,你不必出洋了。”說完打開懷中的布袋,倪潤之放眼一看,居然是白花花的銀子,這……
“娘想通了,讓我當了首飾。”倪若楓按照雲娉婷的說辭,鎮定的說道,“她舍不得你出洋,她說你出洋的話她就跟你一起去。”關鍵時刻,小丫頭還是機靈的很,見倪潤之沉默不語,忙踮起腳尖悄悄湊到哥哥耳邊說了一大串話,聽得倪潤之一愣一愣。
“你聽誰說的?”倪潤之有些懷疑。
“雲家二小姐。”倪若楓毫不掩飾的說,“她說這是秘密,偷偷告訴我的。”
倪潤之心下明白了一半,難道雲二小姐也不希望自己出洋,所以才讓妹妹告知自己這件大事?
出洋這件事,就此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