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話語
伴随着他的話語到來的,還有凝重的沉默。沒有人動或者出聲,就連吹拂的風也停了下來。
宇智波鼬斜着擱置于衣襟之中的右手微微一動,這細微的動作讓花時一驚,強行提起了戒備。可是對方卻也只是将手簡單地一動,僅此而已。
與宇智波鼬用幻術彼此試探交戰是一件耗費心神的事情,她不确定如果再次和他交手,自己是否有勝算。而且宇智波斑明顯也不會放任她任意妄為——至少她不能損害到他所需求的那雙眼睛。
花時看着鼬沒有表情的冷漠面孔,問道:“……那麽,我再問你一次。”
“止水去了哪裏?”
宇智波鼬的眼簾微微下垂,他的回答一如既往:“我不知道。”
顯然,他不會再給予其他答案。
花時的心裏除了漫無邊際的茫然,還有一絲慶幸。既然是“不知道”的話,那就意味着,一切都還有可能。……也許,止水真的還在哪一個角落活着吧?也許,他假借于其他人的身份活着眼睛,在暗處一直看着自己,并且為之自責不已吧?
即使止水并沒有那樣做的理由,她還是如此安慰着自己。
“看着這緊張的氣氛。”有一個悠閑的聲音不合時宜地插入了進來,伴随着慢吞吞的腳步聲:“我還以為鼬先生又遇到什麽麻煩了,看起來……鼬先生的仇家比我還要多一些呢。”
長相奇異的高大男人穿過了石柱,走到了幾人的身旁,說道:“你們似乎談得相當不愉快啊。”
“并沒有什麽可以談的。”宇智波鼬沒有移開自己的視線,他的語調也如同之前一樣,平緩沒有起伏:“如果一定要說的話,那我對你唯一的忠告就是剛才所說的……盡力茍活,然後,如你所想的,來找我複仇。”
這樣的話語,似乎已經在無形中将兩人的界限徹底劃清。從前在一起長大的時光和情誼,在這一刻全部湮滅消失,化為烏有。彼此之間的關系,只剩下了“仇人”這一個唯一的選項。
不知怎的,她很想發出一聲嘆息,卻又不知這樣的嘆息為何而起。
在跟随斑的兩年間,她無法原諒宇智波鼬的所作所為,卻并不想複仇,因為她深信對方是出于大義而選擇做下了這樣的事情,他背負的痛苦遠比自己強烈。這樣的折磨,會伴随他的一生,直到死為止。死亡,遠比生存于譴責與痛苦之中輕松。
而如今,她又不知道該相信誰的話語。
如果鼬所說的是真的,那麽她應該去複仇嗎?為了那些還沒有成長到最好的年紀的孩子,為了那些不知道內情的族人而去複仇嗎?
她只是想找到自己的哥哥,不想去理會其他人的恩怨情仇。
複仇是一件多麽痛苦的事情啊。
“以及……”宇智波鼬開口,又補說道:“收起你廉價的信任吧。我以為,你至少應該已經學會了不去相信任何人。”
頓了一會兒,他又淡淡地說道:“站在你面前的宇智波斑,在那天晚上也……”
宇智波鼬的話語還沒有說完,就被斑打斷了。
“鼬。”他低聲說:“你比我弱勢的原因,就在于你的軟肋和羁絆比我多。”
“……”宇智波鼬接下來的話語沒有出口。他沉默一晌,微微擡高了面孔,冷漠地說道:“不,我并沒有那樣的東西。”
“是嗎?”斑反問道。
“是同伴的話,就不要這樣說話了。”負責打圓場的鬼鲛露出了自己尖尖的牙齒:“雖然我也提醒過我的搭檔要小心我的殺意,但是總覺得……如果你們打起來,對我也沒什麽好處。”
花時沒有再看一眼眼前的三人,她朝來時的路走去。沒有走了幾步,她的身影就化為幾枚飄散的黑色羽毛,消散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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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果然如她所想,宇智波鼬什麽也沒有說,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情,亦或是想要隐瞞什麽。在他改變主意之前,在鼬的面前尋求真相這一條路,似乎已經被堵死了。
她努力回憶着那天在南賀神社的地下密室時所問詢到的情報——止水在失蹤前去了火影樓,見過了三代閣下,想要憑借自己的力量改變富岳大人的叛亂意願,志村團藏卻并不相信他,因而奪走了他的一只眼睛……
志村團藏也見過止水。
如果能夠找到他,也許可以獲知那天更具體的事情。
還有……鼬那些不知真假的話語,所謂的“為了一個真實的自己”而将族人全部殺死……
她應該相信嗎?
如果按照斑所說的,那只是團藏布置的一個任務。那麽這一切的真相,團藏也知道吧?
一切的關節,又回到了木葉村。
木葉的高層中,她只對四代波風水門和三代猿飛日斬有過了解,其餘的人接觸甚少。印象中的團藏似乎是一個很陰沉的人,說話嚴肅沉悶,走路時因為舊疾而微跛。而對于他的最後的印象,則是滅族的那一夜,他用拐杖撩開她的頭發,然後下達了一個完全枉顧她意志的命令。
那種冷漠而毫無憐憫的語調,至今仍然令她感到驚怒。
而且,那個人還奪走了哥哥的一只眼。
她坐在一根高高的粗壯樹枝上,這棵樹很高大,在附近的一片光禿禿砂石地裏很是顯眼。樹木頂着稀疏的葉片,與另外一邊一棵同樣粗大的樹木遙遙對望着。
白絕從樹木的主幹上探出了自己的一張臉,顯然,這也是它用來監視跟随花時的一個分|身。他綠色的眼睛微微一轉,看到了花時靠着枝幹而坐的身軀:“……你對斑真是越來越不尊敬了。”
“從來不使用敬語也就算了,現在就連告退都不說一聲。要是我把你跟丢了,那可就糟了。”
“……反正你跟不丢。”
“嘛……我也習慣了。”白絕的語氣很是無奈:“你這個孩子從前就是這樣呢,對斑一直都不尊敬。現在變本加厲了,他竟然沒有一點管教你的意願,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那就拿着你的小恐龍閉嘴。”
她的話語很兇悍,白絕卻完全沒有受到打擊,仍舊四處張望着喋喋不休:“啊,對面有棵樹呢。等到春天來了,就會開花了吧?差不多是你生日的時候。”
“……”她聽着白絕的話語,簡單地嗯了一聲以示回應。
從前她過生日的時候,确實是春季櫻花正盛的時候。木葉醫院圍欄裏的那棵櫻花樹會在那時應景地開放,枝頭堆疊的花瓣就像是層層的粉白雲團,美麗而柔軟。
她偶爾會在醫院的圍欄外站着望一眼,隔着圍牆看着那棵櫻花樹探出圍牆的枝條。她從不走進醫院,以免被好心的小護士誤以為是走失的小孩。
那個時候,止水會站在她的身邊,說……
“一聲不響就突然離開,不太好吧?”
現實與回憶交錯,忽然響起的聲音将她從沉思之中扯回了現實。斑從空間的漩渦處現身,站在了她身旁的枝幹上。因為這驟然出現的重量,整一條樹枝都狠狠向下一顫。
“我不想待在那裏。”她沒有轉頭,依舊看着遠方的那棵樹木。
“是你求我帶你來見宇智波鼬,現在也是你不想見到他。”斑說:“你太放肆了。”
“……我沒有求過你。”花時對他的用詞很不滿意。
“不,是你乞求我帶你去見宇智波鼬。”斑強調了一遍:“讓你來見他,也只不過出于我的一時好心。”
他使用的詞語,讓花時愈發惱怒,卻無從反駁。仔細一想,她與斑的關系從來都是如此。他教授她忍術,卻從不把她放置在平等的地位上,多次差一點就殺死了她。
他是絕對的主導,他抉擇一切,甚至她的生死。
花時在暗處握緊了自己的手,黑色的眼眸因為情緒的波動而漸漸泛起了火焰一般的紅色。
——她還遠遠不夠強大。
但是,在此之前……
“帶我去見團藏。”她隐去了眸中的紅色,平複下自己的情緒,盡量用冷然的語氣說。
“應該說……‘請帶我去’。”他不厭其煩地糾正道:“雖然,我也正有此意,但是你的請求令我不太愉悅。……團藏知道部分的真相,也可以證明我的話語并不虛假。”
“……”她皺起眉,擡頭看着他站立的身體:“現在的我不敢相信你的話。”
先前鼬的話語,将她的認知重新打碎,一切已經梳理順服的絲線又分崩離析。她不得不重新開始考慮起斑的可信度,以及鼬尚未來得及出口的那句話。
“站在你面前的宇智波斑,在那天晚上也……”
宇智波斑在那天晚上也做了什麽?
她不知道,鼬也不會說。一切的真相,都在等待她去尋找。
正如鼬所說的,她的信任不能随意的給予,因為稍有差池便是天翻地覆。
“你總是在重複這些幼稚的話語。”斑說:“我記得我應該說過吧?現在的你,除了相信我,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