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重見
一點點的細雪落在了她的臉頰上,她慢慢地合上了眼眸,視線漸漸歸為一片昏沉黑暗。
如果再見到了鼬,他會說什麽?
從那個充滿血腥的夜晚之後,他們兩人就再也沒有見過。他成為了曉組織的成員,而她被宇智波斑拘禁在身邊,唯一的共同點是他們都成為了臭名昭著的叛忍。再相見的時候,恐怕什麽都說不出來吧?
是沉默,還是道歉?為他的選擇說“抱歉”,還是幹脆什麽都不解釋,假裝自己就是一個真正的罪人?
他應該……也已經長高了吧?
他應該……更寡言了吧?
他應該……
飄散的雪落在了臉頰上,留下一片冰涼的觸感。
×
苦無破空的聲音相繼傳來,緊接着便是一陣叮當之聲。金屬劃過牆面,留下一陣刺耳的刮響。
苦無在花時的手裏一陣翻轉,最後直直刺向宇智波斑的頸間。她看準了時機,趁着對方閃躲的時刻,将另外一只手中偷偷藏着的苦無也向上一刺。
這一次,宇智波斑無法躲閃。他将身體虛化,讓花時的手直接穿過了自己的身體,毫無阻礙地從頭部上方刺出。也是因為虛化了身體,他無法再握住花時的手,她的身體向前跌去,走了一步才穩住了身形。
“已經需要利用這一招來阻礙你了。”宇智波斑看着她的身影,低聲地說道:“不過,離我所想還是差了太多。”
“我跟着你,并不僅僅是為了好玩。”她冷然說着,收起了自己的苦無:“如果哪一天,你已經沒有任何忍術和瞳術可以教給我了,誰會将誰棄若敝履,還沒有定論。”
盡管她的心中并沒有底——宇智波斑的實力,對于她來說,太過高深莫測。憑借現在的她,是無法徹底打敗他的。他的忍術、體術、幻術,他那未知的萬花筒瞳術,對她來說都很危險。而如果對上宇智波斑,她只有別天神這一個優勢。
雖然明知這樣的話語只是口頭逞強,她卻依舊毫無顧忌地說了出來。
——就算說出來了,對方也不會如何。
她跟着他兩年了,在這兩年間,她游歷了無數小國,見識了不知多少場生死離別。自己手刃過別人,也看着別人自己結束過生命。伴随着力量一起成長的,還有對宇智波斑的了解與揣測。
他的心思依然深不可測,可她漸漸地有了一些異常的感覺,就好像是已經掌握了其中的某些規律,她開始迫不及待地在他身上一一試驗着。
“什麽時候帶我去見宇智波鼬?”她問道。
“你已經無法繼續等下去了嗎?”宇智波斑說着。
“我記得,這是幾天前你答應過我的話語。”
慘白色的光映照着他的面具和身體,所有的顏色都有些失真。他半合起自己猩紅的眼眸,說道:“是誰讓你以為,我必須言出必行?是否帶你去見宇智波鼬,都在我的一念之間。這種抉擇就像我是否選擇殺死你一樣……對我而言,都只是一時興起的事情。”
他在強調,再一次地确認他的絕對主導地位。
“那你要殺死我嗎?”她低聲重複了一遍他的話語,眸光微微一動。
“我随時可以殺死你。”
“……”花時用手扯開自己的領子,将脖頸上的一道舊傷疤露了出來。她歪過了頭,冷然地盯着對方,說:“你動手吧。”
——她的手沒有顫動,面孔上也沒有害怕與惶恐的神情。她專注地盯着對面的人,似乎想要從他唯一外露的眼神之中解讀出一二訊息。
宇智波斑看着她全然沒有害怕與恐懼的模樣,沉默了許久。忽而,他在一瞬間拔出了自己的苦無,将其橫到了她的額前。他的動作很快,在她的眼裏只留下了一個殘影。時間有剎那的凝滞,他的苦無就懸在了她的眼前,似乎随時可以刺下。
他的視線向下掃去,想要從她的面孔上發現害怕的表情,結果卻出乎他的意料。
她還是在專注地盯着他,表情依然是方才那副冷然的模樣,似乎百分百确信着,他的苦無不會繼續下刺,
他微微眯起眼眸,苦無又向下滑了一寸,緊緊地貼在了她的額上。終于,她有了與方才不同的表現——也許是因為緊張,也許是因為驚恐,她的眼眸中泛起了猩紅的色澤。
因為這不易的一絲變化,他終于放下了自己的苦無。
“不要再挑戰我的耐心,也不要試探我的底線。”
盡管他這樣說着,他卻覺得他的底線已經被她試探了許久了。
額前的威脅離去,花時擺正了視線的方向。她理好自己的衣領,将頸上的肌膚與那道過去留下的傷痕一同掩去。
“走吧。”他說。
“去哪裏?”
她看着他離開的背影,下意識地就提腳追了上去。
“……去見你想要見的人。”
她的腳步微微一滞。
——她想見的人。
他說的……是宇智波鼬嗎?
×
從雨之國一路往北,便是五大國中土地最為廣袤的土之國。與其他幾個大國一樣,土之國也與許多小國接壤,并且時常對其發動戰争以謀劃自身利益。
花時從邊境進入這個國家時,又一次目睹了戰争的後遺症。然而,那些堆疊的屍體和還冒着煙氣的破敗枯焦房屋,無法讓她停下腳步。她漠然地看着這些千篇一律的景象,繼續朝目的地行去。
“為了自身利益,所以要雇傭戰争的制造者來引起沖突,這就是大國的掌權者所謀劃的東西。‘曉’的存在,也正是利用了五大國之間這種暗流湧動的危險局面。”
宇智波斑的話語落在她的耳畔,她只是淺淺地應了一聲。
兩人繼續前行,穿過一堆破碎的岩石與被風腐蝕的沙地,眼前的景象漸漸變得粗糙凹凸起來。大起大伏的岩石錯落地生長在地面上,光禿禿的表面上沒有任何綠色的植被。被風磋磨地平滑的石表,有着近似土地的深棕顏色。
就連這裏吹拂的風,似乎都帶着砂礫的味道。
“你看起來……似乎帶來了什麽小朋友。”
驟然出現的話語,帶着一絲調侃與玩笑,屬于一個成熟的男人。
随着這道聲音的出現,花時也擡起了頭,朝着聲音發出的地方望去——一個身着黑底紅雲袍的高大男人從一塊岩石後緩緩走出。他的長相很奇怪,較之尋常人,他的皮膚更偏向藍色,奇特的五官讓人想起某種在海中獵食的動物。他身背一把包裹着繃帶的大刀,此刻他的目光正毫無顧忌地打量着花時。
“我和鼬先生還沒有熟悉到那種地步,因此先行了一步。”那個人說道:“還請不要見怪啊。”
宇智波斑并沒有回避她的意思,他看起來似乎毫無顧忌,對她站在一旁也沒有多加警惕。他毫不介意讓她知道,他與眼前這個人從前相識。
“宇智波鼬呢?”斑問道。
“他說想要一個人安靜一會。”背着大刀的男人指了指身後的一片石柱,說道:“鼬先生不太會照顧自己的身體,這樣子會讓人很擔心的。”
斑的眼光向一旁一掃,他把頭轉向了花時的方向。
花時知道,他的意思是,自己可以去見鼬了。
她的腳步向前踏了一步,有些不确定是否真的可以向前。她再一次确認了身旁的兩人——他們站在原地沒有動彈,也沒有阻攔她的跡象。
于是,她擡起腳緩緩地向前走去。腳步踏過地面時磋磨過細小的砂礫,眼前的石柱有着各種各樣的形态,高低粗細不定,經過風沙的打磨化為各種奇異的形态,如同一個個永遠在此地生了根的人,正抱着頭哭號着。風吹過石柱和其中的孔穴,發出了如同嬰兒哭聲一般的回響。
越向前,腳步越慢。
到最後,眼前的石柱已經所剩無幾。她已經可以看見那個站在石柱後之人的衣袍一角,腳步卻不由自主地停住了,就像是不忍心打擾一個好不容易沉醉的美夢,又或是生怕前行一步就敲開了潘多拉的魔盒。
石柱是深棕色的,腳下的土地也是棕色的。遠處的天空帶着一層灰蒙蒙的色彩,沒有雲,也沒有任何的綠意。在一片單一的土色之中,只有那截黑色的衣角格外醒目。
她深呼了一口氣,又向前踏了一步。
——終于,終于要再次見到他了。
她想要在腦海裏努力想出些什麽東西來——是他最後的模樣,或者重新相見時應該問出的問題,或者她大喊着絕對不原諒他的做法,或者是她這兩年來在宇智波斑的身邊活的有多麽的提心吊膽、膽戰心驚。
然而,随着這一刻的到來,萬千的話語與心思都被推到了懸崖的尖上,最後化為一片空白。什麽也想不出,什麽也說不出。
腦海中只剩下一個畫面——他将自己的刀刃刺入她的胸口,最後就着這将她殺死的姿勢,在她的頭上印下了虔誠的一吻。
“花時。”
這個曾經很熟悉的聲音,驟然在耳邊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