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同伴
走出南賀神社的時候,大雪已經停了。天空中不再飄落細碎的雪花,眼前的森林樹木都被鋪上了一層起伏綿延的白,先前來時留下的腳印也沒有了痕跡。
花時跟在宇智波斑的身後,腳步很慢。她疑惑的視線始終無法從身前的那個人身上離開,心底也有着不解。她疑惑于宇智波斑的身份,宇智波斑所知道的真相,宇智波斑對她的态度——他似乎随時會毫不留情地殺死她,但是,在關鍵時刻他卻沒有下殺手。
難道,真的只是因為……他想要她的眼睛嗎?
她的腳步在林間穿行,平整的積雪被壓出一串新的腳印。踢動草葉時,積壓的細雪就簌簌落下,如同一陣飄揚的白色棉絮。她一邊走,一邊暗暗觀察着他的背影。
“你……不殺死我嗎?”
終于,她忍不住問道。
她将別天神用在了他的身上,難道他不會因為這違背而暗生殺意嗎?剛才的她真的以為,她會被宇智波斑殺死在南賀神社的地下密室內。
宇智波斑微微停下了腳步,側過了身體,緩緩地問道:“你……很想死嗎?”
她喉中的話語一噎。
她當然不想死。
可是這樣陰晴不定的宇智波斑卻讓她難以猜測。也許不知何時,他就會直接殺死她。她只能如履薄冰地去猜測他的意願,生活在這樣的惶恐之中,對她來說實在是太過折磨。
“不想死的話,就繼續走吧。”宇智波斑側回了頭,繼續了自己的腳步,她也按捺下了自己想要出口的話語,緊緊地跟了上去。兩個人一前一後,未行多久,便一齊停下了步伐。
敏銳的聽覺讓她發現了附近的異動——有什麽人正在靠近,并且數量不止一人。她想起此處正是木葉村的附近,對來人的身份也有了一番猜測。正是因為有了這樣的猜測,所以她愈發不想見到那些不知為何忽然追尋而來的人。
草葉摩擦的聲響更甚,幾個人影從樹叢間躍了下來,紛紛落在了她的面前。那幾人身着木葉的馬甲,佩戴着忍者護額,其中一人還披着遮雪的鬥篷。花時的目光向旁處一掃,發現宇智波斑竟不知在何時消失無蹤。
——是想看她如何處理這些人嗎?
那為首的忍者是一個陌生人,年齡偏大。他盯着花時的面孔好一晌,說道:“不會錯了,就是她……宇智波花時,還活着。”
站在那忍者身旁的三個人年齡偏小,顯然是他的部下。而其中的一人,曾是花時學生時代的同學。她記得那個少年的名字叫做山中悠真,是鹿生的好友。但是畢業以後,彼此之間就沒有什麽往來,她也對這個山中家的忍者沒有其他印象。
此刻,山中悠真正皺着眉盯着花時,許久之後,他試探着開口道:“老師,請讓我和她說幾句話吧。”
“悠真君……”
站在最後的、披着鬥篷的少女顯然有些膽怯,她怯生生地看着悠真,又看了看自己的老師,低聲地說:“悠真君,這個家夥可是S級的叛忍啊……”
“悠真,我們最好能夠把這個家夥帶回去。既然遇見了,就不能對叛忍留情。”帶隊的上忍話語很果決,他的神情很嚴肅,話語沒有留下一點回轉的餘地。
“不行。我還是……還是想要做一點努力!”山中悠真擡頭看着他的老師,向前走了一步,說道:“我不想和她交戰……”
“花時,你是被誤會的吧?我們都以為你死了……那麽久了,那麽久了,一點消息都沒有……沒有人見過你,沒有人知道你到底去了哪裏……他們也都說你死了……你是被誤會了吧?那一年的事情……一定是誤會吧……?”
他充滿希冀的話語落入了她的耳畔,讓花時有了一陣的恍惚。
——是誤會,又如何呢?
“是不是誤會,有什麽意義嗎?就算是誤會,又可以如何?讓我跟着你們回木葉村去澄清一切嗎?”她看着眼前嚴陣以待的四個人,冷聲回答:“現在的我是S級的通緝叛忍,是你們的敵人。”
“如果是誤會的話……”悠真沖動地喊道:“就讓三代閣下幫你正名,這樣你就可以回來了。鹿生和阿退他們一直很擔心你……”
“悠真君!”
帶隊的上忍老師喝止了悠真的天真話語。作為一名上忍,他多少對木葉高層有所了解,也明白這件事情并不像是悠真口中所說的那麽簡單。
“無論如何,先把她帶回去。”說着,那名上忍就拔出了自己的苦無。
悠真皺着眉,跟着隊友一起擺出了進攻的陣型,嘴中卻仍舊做着掙紮:“真的必須戰鬥不可嗎?”
“……”花時看着他,微微合起了眼眸,再睜開時,眼中便浮現出了三勾玉的寫輪眼。她沒有說話,卻在用自己的行動給予回答。
——必須戰鬥,因為已經沒有回去的路。
幾人看見她眼眸之中的猩紅色澤,便有了警惕,可卻為時已晚。
——不能與那雙眼對視,否則便會陷入幻境之中。
上忍忽然記起了前輩曾經的教導——宇智波一族的瞳術與幻術已經強到了一定的境界,這無可匹敵的強悍能力,鑄就了他們一族世代的榮耀。
展現在他們面前的世界充斥着苦難。鮮血反複在視線之中淋洗,禿鹫在猩紅色的天空之中盤旋飛舞,最後停下來啄食人類的屍體。刀刃在身體中一遍遍摧磨過,反反複複地将身體切開,一遍遍的痛苦将每一道神經都細細地折磨着。
黑色的月亮高懸于紅色的夜空,凄厲的呼號響徹耳際。
被寫輪眼的幻術驟然掌控的他們,已經陷入了人間地獄。
與幻境不同,現實之中依舊是一片平靜。冬日雪霁的天空晴朗高遠,一片湛藍。白色的雪鋪灑在林間,将所有草葉都染為一片純白之色,将世界歸為寂靜和無瑕。
那四人仍舊握着自己的武器,卻僵硬地站立在原地,額頭上不時淌下豆大的冷汗。他們的眼眸因為恐懼而放大,表情扭曲僵硬,想要呼喊卻又像是被什麽東西扼住了喉嚨,連呼吸都變得極為艱難。
也許是因為力盡,其中最柔弱的一個女孩搖晃着身軀跪在了地上。她茫然地擡起了頭,眼裏不住地流下了淚水。
高下與輸贏,在花時開啓寫輪眼的時刻便已提前決定。
花時閉合了自己的寫輪眼,朝前走去。她的腳踏過那一片積雪,留下新的腳印。身體毫無遲疑猶豫,從他們之中穿行而過。
她沒有多看一眼身後的人,也沒有因為悠真的話語而有所流連,筆直地朝着前方行去。
——是否是誤會,并不要緊。但是,她已經回不去了。
她身側的空氣漸漸扭曲,形成了一道漩渦。一個人自漩渦之中逐漸現身,扭曲的身體漸漸恢複原來的模樣,正是方才不知去了何處的宇智波斑。
他看着不遠處那幾個依舊僵立着的忍者,若有所思地說道:“還是不願意對過去的同伴下手嗎?”
她冷淡的視線掃向了宇智波斑,口中說道:“只不過是懶得動手罷了。他們并非我的同伴,他們的存活與否,對我而言也根本無所謂。”
她的話語,讓宇智波斑陷入了沉寂。許久之後,他才重新出聲,語氣之中莫名有了一絲高高在上的愉悅:“是嗎?這樣的事情也只有自己才能确認。”
這樣的對話與氛圍,讓她難以确信,就在不久前身處密室的時候,兩人還劍拔弩張,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樣。他扼着她的喉嚨,幾乎要讓她窒息而亡。而脖頸上留着的那圈勒痕,也真真實實地提醒着她,那一切确實發生過。
“你的瞳術很好。”他似乎更愉悅了:“也許,是時候帶你去見宇智波鼬了。”
他們的身後留下了一串淺淺的腳印,不知何時,天空中又開始飄落了細細的雪,一點一點地落在了她的肩膀和黑色的長發上。她微微擡起頭,讓那帶着冷意的雪直接落在了自己的面孔上,好像這樣就可以冷卻心裏忽然湧起的戰栗。
——她可以見到宇智波鼬了……
但是,見到了,又會如何呢?
印象中的那個少年總是溫柔而少言的,他将所有的一切都隐藏在了溫和的外表下。他一直是別人的榜樣與族裏最優秀的模範,是這一輩最出挑的少年忍者,也是一個很完美的兄長,卻無人知道他心底的故事與抉擇。
既然他當初選擇這麽做,并且沉默地攬過了一切罪責與污名,那麽,就算他真的知道止水的下落,恐怕他也不會再說出什麽來。
宇智波斑願意帶她去見鼬,也是因為毫無顧忌吧?
經過兩年的光景,宇智波斑認定了他的性格——他為了任務,可以将一切都秘密都收藏起來,對所有人都守口如瓶,絕不吐露半分,直到進入墳墓之中。那個男人實在是太過嚴謹自律,他絕對不會将不該說出的事洩露出去。哪怕是自己站在他的面前,他也不會因此有一絲的波動和仁慈。
就像是那天晚上一樣……就算是面對自己,他也毫不留情。他選擇了村子和國家,并沒有因為過去的情誼而讓她有一絲生存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