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博弈
宇智波斑帶她來到了一座城市。
比起其他城市的廢棄和破敗,這座城市的狀況顯然要好上許多,盡管四處也都充斥着雨水,蓬勃洶湧的積水在城市的四周湧動着。高塔上布滿生鏽的管道,微弱的光照亮了早已被雨水沖刷褪色的廣告招牌,牆壁因為雨水而片片剝落,變得斑駁不已。
迎面走入了一座黑色的高塔,閉合的厚重大門将雨水都阻隔在外。四下裏一時變得寂靜起來,那突兀出現的腳步聲因而也顯得格外刺耳。
“這個孩子……”
緩緩響起的聲音,屬于一個從未見過的陌生男人。燈光随着他的步入而漸然亮起,有了足以使人看清他面龐輪廓的亮度。在晦暗的燈光下,他的短發有着偏于金黃的橘色,五官的英挺因為插在鼻翼兩側和唇畔的黑色短棒而被破壞。一席黑色的長袍上繪有紅色的雲紋,那黯淡的紋路在昏暗的燈光下看不真切。
“她會成為你以後的夥伴。”斑微微低頭,如是說道:“但是……這個孩子,和那個宇智波鼬之間,還有一些事情需要我來處理。”
“宇智波鼬”這個名字一旦入耳,就在花時的心底微微掀起了一陣波瀾。
——現在的他,加入了那個名為“曉”的組織,已經徹底成為了一名S級的通緝犯。無人知曉他的過去和故事,除了她。
“鼬。”對方重複了一遍:“那麽,這個孩子也是宇智波一族的後裔吧?”
“……嗯。”
“我不需要天真的孩子,也不需要沒用的人。”橘色短發的男人如此說道:“你應該明白的。”
“當然。”宇智波斑回答:“所以現在的她,還不能交到你的手上。……以後,不久以後,她會成為你新的助力。”
“……”橘色短發的男人沉默了許久,說道:“過來吧。”
斑側過身體,視線移向了花時的方向:“……你留在這裏。”
說完這句話,他便轉回了身體,跟着那橘色短發的男人朝着黑暗的深處走去。花時看着他漸漸沒入黑暗的背影,不知怎的有一點失落。
為什麽會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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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離開前,應該伸手摸一下她的頭頂呢?
這種奇怪的錯覺……到底是從何而來的?
她的腳邊忽然傳來一陣響動,一顆豬籠草從地表下探出了身體,抖開了自己的葉片,精神十足地打了一聲招呼:“Hello——小花時,你忘記帶走你的小恐龍了。”
花時一臉漠然,沒有理會白絕手裏的小恐龍,而是冷淡地開口問道:“你怎麽也跟上來了?我記得你要負責看守那個基地吧?”
“這是因為在基地裏的我只是一個分|身而已啊。”白絕想要和黑絕對手指,黑絕不服,不肯伸出手指和白絕一起表示委屈。
“不過,說起來……”白絕向前張望着:“斑對你可真是不錯呢。向來冷酷不近人情的他,也有親手教養後輩的一天。”
“閉嘴。”
“你好兇啊,表情也好可怕。”
“……閉嘴。”
“為什麽那麽兇呢?看起來好冷漠的樣子。”
“……”
×
她并不知道那個橘色短發的男人叫什麽,也不知道那座高塔裏隐藏的秘密與陰謀。雨之國總是在下雨,分不清季節。不知道暴漲的河水沖垮了多少橋梁與道路,也不知道有多少剛剛綻開的花朵被風雨催落枝頭。
離開雨之國的時候,已經是炎熱的夏季了。
宇智波斑沒有帶她折返基地,而是去雨之國附近的小國兜轉了一圈。似乎為了應證他所言非虛,他們所到之處,目睹的誠然都是戰争與殺戮。
一開始時,她見到那些驟然出現的、漫山遍野的屍體,還會為此感到驚悸,會為那溢目的暗紅和冰冷的軀體而感到震動,直到最後,她也漸漸麻木起來,對這些人間煉獄一般的景象無動于衷。
這是一個無人給予保護的、真實的世界。
那些刺鼻的血腥味與橫七豎八的屍體,将她過往對世界的認知盡數撕碎裂開,重新抹為一片漆黑。褪去了別人刻意的保護與回避,她漸漸明白在那所謂“和平”的表象下,到處都有着因為貪欲和利益而起的殺戮與紛争。
這也是宇智波斑口中的“真實”。
但是……
他為什麽要讓自己看這種東西呢?
從前在木葉忍村的時候,她并沒有太多的機會踏出村子。現在的她,反而有了四處游歷的機會。可是所見所聞,卻與從前的她所知道的相去甚遠。
與之相伴的,便是“變強”的願望。
成為一名強者,确保自己的命運不受人操控。也許她不會成為一個足以制止戰争或者拯救世界的人,但至少可以保住自己的生命,直到她重新找到止水的那一刻。
“怎麽了,不動手嗎?”
宇智波斑的聲音,将她的聲音喚回了現實。
晦暗的光線透過枝葉間的縫隙,灑落在鋪滿了落葉和枯枝的地面上。不知名的爬蟲快速地從落葉的縫隙間經過,灌木叢中有着莫名的響動。不知何處傳來的滴水聲,遙遠而悠長地回響在耳畔。
粗糙的樹表上,留着苦無的劃痕和一排刺歪了的手裏劍,被削落一半的枝幹,表明這裏剛剛發生過一場戰鬥。
她高懸的手有着微微的顫抖,手中的苦無似乎也要被不知因何而起的冷汗浸濕。而那個被她用單手制住的忍者,則用驚恐的表情望着她,眼神之中有着止不住的恐懼。想要逃跑,卻完全無法掙脫,想要求饒,而對方的表情卻太過冷酷。
所有的一切,都被鎖定于她的苦無之上,在等待着她最後的抉擇。
“無法下手嗎……”靠着枝幹的宇智波斑看着她猶豫不決、遲遲不肯下手的模樣,低聲地說道:“這個家夥剛才還試圖襲擊你,僅僅因為你看起來攜帶着糧食和清水。毫不顧忌你可能只是一個弱小的女性或者孩子……”
随着他的話語,那個被制住的男人也開始掙紮着求饒:“請放過我吧……我只是想要活下去!如果我知道是你這樣的人物,我一定不會動手的……”
他的聲音中充滿了哀求,這和他起初攻擊花時時的模樣決然不同。就像是一條狡猾的變色龍,為了在戰亂中生存下去而肆意改變着自己的模樣,以适應生存的環境。
“為了活下去,所以枉顧別人的性命,下手絲毫不留情面。這樣子的人類……”宇智波斑的嗓音愈發低沉:“為何要手下留情?”
為何要手下留情?
為何要對毫無憐憫之人心存仁慈?
這個問題落在了她的心上,她的腦海中瞬間劃過那些關于戰争的景象。那些屍體、血液、流離失所的孩子、被戰争早早扼殺的幼童……
宇智波斑的話語,與男人驚懼的求饒聲,一同交織在耳畔,反複回蕩着。似乎有兩個人在心尖彼此做着狠絕的博弈,将脆弱的繩索各自朝自己的方向努力拽着。直到最後,天平終于朝一個方向狠狠地傾斜。
她驟然睜開自己的眼眸,三枚勾玉緩緩浮現輪轉,揚起的手臂也在一瞬間向下刺去。伴随着利刃刺入身體的聲音,那個男人再沒有了聲息。溫熱的血液朝上濺出,落在了她的臉頰上。那粘稠的血液順着臉頰的弧度緩緩向下淌去,最後滴落在地上,将葉片與土地染出一片深色。
她拔出了自己的苦無,就着屍體的衣襟将其擦拭幹淨。在做這個動作時,她始終保持着無聲的沉默與冷漠、無動于衷的表情。猩紅的寫輪眼漸漸隐去,化為原來純黑的顏色。
“……你還是太過仁慈了。”宇智波斑直起了身體,放下了一直橫抱着的雙臂。他的眼眸微微一動,直視着花時已然恢複了原狀的眼睛:“在最後的時候……使用幻術,讓對方感覺不到死亡的痛苦……看起來,你并不是自己做出決定去抹殺這個人的存在,而更像是在完成我的命令。”
花時沒有說話,她将苦無塞進了自己的忍具袋中,重新理好了自己的鬥篷。她的視線觸及了鬥篷上的血跡,眉頭不易察覺地一皺。随即,她解開了鬥篷,将它随意地丢落在了地上。
“算了。”宇智波斑朝前走了一步,朝她伸出了自己戴着黑色手套的右手:“……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對這些心存惡意之人保持仁慈,只會給自己留下無限的禍患。”
說着,他用拇指一點點抹去她臉頰上的血跡,直到最後任何鮮血的顏色都無法看到,她的肌膚又歸于起初的純淨無暇。
隔着手套,她無法感知那雙手的熱度。是冰冷亦或是溫暖,是仁慈亦或是冷酷。她只能看到那個将一切都隐藏下來的面具——也許她永遠也不會有機會獲知藏在那之後的秘密。
當她看到他始終露出的猩紅的眼眸,便下意識地想要開啓自己的眼睛,似乎當兩雙眼對視的時候,便可以看透一切。
只可惜,她依舊什麽都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