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疑問
雨之國處于火之國、風之國和土之國的交界處,因為地理位置的特殊,因而常年征戰不斷,在戰争年代更是被戰火反複蹂|躏。因為天空總是如同哭泣一般在下雨,于是得名為“雨之國”。花時每一次來到這裏,所見的都只是漫天的雨霧、流離失所的人,還有破敗的城鎮。永遠不會終止的雨水和灰色的天際,構成了全部的色彩。
她擡起頭,看着一旁沿着屋頂向下墜落的雨水,忽然有了一種不真切的感覺。
她為什麽在這裏呢?
視線沿着雨水,掃到了走在她身前的那個男人——一襲黑色的鬥篷掩去了他的身形,她只能看到雨水順着他的衣擺向下滴落,最終彙集于地上的水窪之中。他的腳步踏過積水的淺坑,濺起一串水花的同時也踩碎了那一片倒影。
花時沉悶地跟在他的身後,用手扯緊了鬥篷。
總覺得,這樣的場景在什麽地方見過。
就像是有一滴水驟然落入黑暗的池塘,悄悄在水面泛起不可見的漣漪。
她低垂下眼簾,想要仔細回憶,去捕捉那無法清晰感知到的一星半點想法,一幕幕的場景在腦海中閃過,卻無從抓起。
——是不知道哪一年的夏天,逃離了木葉忍村的酷暑,一路送委托人回到自己國家的那一次嗎?途徑了這個總是下着雨的國家,因而才會有這種莫名的熟悉感……
正在思索間,身後的異動卻忽然傳來。她沒有回頭,便直接伸手抓住了那一雙偷偷摸摸的手。那是一雙小而粗糙的手,她輕而易舉地就可以将其的手腕扣住。訝異之下,她便回過了頭,發現那只是一個六七歲的孩子。
也許是她捉住別人手臂時的動靜過大,就連宇智波斑都停下了腳步,微微側過了戴着面具的面孔。
那個看起來只有六七歲的孩子披着一件髒污的外套,面孔上都是雨水,頭發也早已被水打濕。方才的她試圖将手探入花時的包裹之中,卻被花時抓住了。此刻,這個孩子的面孔上露出了害怕的神情來,竭力想要掙脫花時的掌控。
花時微微皺起眉頭,随後便松開了手。
一得到自由,那個狼狽的孩子便跌跌撞撞地朝遠處跑去,立刻隐匿在了黑暗的角落之中。落着雨水的街道上,只剩下了她和斑。
她回過身,将手收了回來,說道:“走吧。”
斑的腳步卻沒有動,他面具下的眼眸微微一合,說道:“……這樣的孩子,在戰争的年代有很多。即使你放過了他們,他們也無法活下去的。或者餓死,或者在冬天因為寒冷而死,或者被卷入戰争而死。如果你在剛才直接動手,反倒對他們是一種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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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冷酷的話語,讓花時心裏一驚。
——将幼小的孩子直接殺死,怎麽會是一種解脫呢?
可是……
她想到這個總是混亂的國家,想到無處不在的流民,還有剛才那個孩子瘦弱的身體和充滿了驚懼的表情,忽然覺得,宇智波斑的話語似乎也有一些道理。
神将生命送來世界,卻只賦予他們痛苦。這樣子的事情……太奇怪了。
“走吧。”
宇智波斑說着,再一次朝前走去。
穿過這個狹小破敗的城市,穿過混雜淩亂、滿是積水的道路,踩過一片已經被壓彎了的枯黃的草地。廢棄的建築在身後漸漸遠去,眼前的草地卻沒有可以看到的盡頭。泥濘的地表滲滿着經久不歇的雨水,偶爾可以看到廢棄的小屋孤零零地立在一片雨幕之中。
“那個是……”
花時的眉間一皺。
她看到了不遠處的那一片土地上,有幾個人橫七豎八地躺着。她利用瞳力向遠處望去,內心卻在清晰地看到那一片場景時驟然一驚。
那裏顯然曾經有人交戰過,那一片倒在地上的軀體屬于幾個不知派別的忍者。他們的軀體上還插着染着血的武器,身上的血跡卻已經被雨水沖刷幹淨。不知道他們已經在這裏躺了多久,唯有一只不怕雨水的禿鹫冒着雨在附近啄食着什麽。
這是戰争。
“雨之國內的兩方勢力常年交戰不停……所以類似的場景,經常可以看到。除了雨之國以外,其他的小國也是如此。大國的忍村沐浴在陽光之下,小國卻紛亂不斷,戰火四起。而且……”
斑說着,話語頓了頓:“就算是看似和平的五大國,也醞釀着無數戰争的趨勢。只要利益的不均與彼此的私心都還存在,戰争就會再次爆發。宇智波一族的覆滅,正是因此而出現的。”
宇智波斑沒有起伏的話語,讓她不由地握緊了自己的手。
——真的是如此嗎?
在她還在煩惱于學校裏的忍者條例的時候,在陽鬥還在抱怨D級的任務不夠刺激的時候,其他地方的孩子卻在因為戰争而颠簸流離着……
“從未接觸過這種東西的你,恐怕不知道,就算是五大國的忍者之間,也是存在互相的傾軋殺戮的。只要忍者的體系還存在,這個世界就會有痛苦和戰争存在。……天真的孩子,才是不被這個世界所需要的東西。”
他的話語冰冷如同墜落在地面的雨水,卻将她在瞬間喚回了那個充滿血腥與絕望的夜晚。
“我不是孩子。”她冷着語調,說道:“也并不天真無知。”
在經歷過那個夜晚之後,如果她依舊和原來一樣天真無知,躲在別人的保護羽翼之下懵懂而不自覺,那麽,最後的她,恐怕連一個葬身之處都不會有。
宇智波斑朝着晦暗的天空微微擡起了頭,說道:“雨要下的更大了,河道把橋梁沖垮了。先在這裏停一下吧。”
他緩緩地踏過了積水,立在了一處廢棄房屋的房檐下。
花時朝他的立身所在走去,一邊走,一邊問道:“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麽?”
她記得宇智波斑收容她的目的,是掌握她的眼睛。既然如此,又何必帶她來這種地方?
“讓你知道,‘戰争’是什麽樣的東西。”斑立在原處,緩緩地說道:“而且……我不認為,身體逐漸恢複并且力量有所成長的你,會真的按照我所言,乖乖地停留在那裏。”
宇智波斑的話語讓花時暗自皺起了眉,她探出手,想要隔着衣襟撫摸胸口的那一道粗糙醜陋的疤痕,心底有着莫名的惱怒與懊喪。
——确實,随着力量的增強與身體舊傷的恢複,她的心思已經不如當初那麽簡單了。當初她之所以答應追随宇智波斑,是因為彼時的她身體重傷虛弱,又走投無路,在萬念俱灰的情況下,她才如同受了蠱惑一般,答應了他的要求。
啪嗒。
雨水不住地自屋檐上落下,在空中串聯為雨珠,最後敲打在地面,破碎地濺起一道道水花。那些散碎的水珠折射着光、天空以及她被放大了的面孔。
似乎有什麽東西在湧進腦海,在這一瞬間讓她的大腦歸于空白。
是哪一年忽然降下雨水的夏天?
是哪一天她在躲避那驟然落下的雨水?
回憶中的大雨從木葉忍村的天空之中落下,為所有的事物籠上一層灰蒙蒙的外衣。那些山川與風景,那些曾經鮮亮的建築物,那些刻在葉片上的脈絡與紋理,都如同蒙塵的相框被驟然擦亮一般,忽然在回憶裏閃動起來。
雨水落下的聲音傳入耳畔,她下意識地微微側過了頭,想要去看看身邊的人。
——應該是一個高大的男人吧?今年的哥哥……應該十九歲了吧?他比所有人都要高,每一次在小隊集合的時候,他總是隊伍裏最高挑的那個人,她可以一眼就看到止水的面孔。止水的頭發有時候是直的,有時候是末梢是卷起的,如果不用手指在晚上偷偷地卷起來,就會變得一點也不可愛……
可是,眼前卻并沒有那個佩戴着木葉護額的少年的身影。
她戴着止水的護額,而那個穿着黑色上衣,總是笑着調侃他的少年也并不在這裏。站在她面前的男人,身披黑色的鬥篷,總是微微翹起的黑發因為雨水的浸潤而服帖地朝下垂墜去。一滴水珠沿着他的後頸,朝衣領內滴落。
很久以前,她曾經想過,等她長大了,可以踮着腳勉勉強強和哥哥并肩站在一起的時候,是什麽樣子的?
是像果裏南老師那樣厲害的忍者?還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下忍?
誰都沒有想到,現在的她已經變成了現在的模樣。
而且……
她忍不住朝身側微微伸出了手,想要去碰一下那個很沉默的男人。這樣細小的舉動卻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側過了戴着面具的面孔,眼光斜斜地朝她望來:“你想做什麽?”
“……不,沒什麽。”她說着,收回了自己的手。
雨水依舊在止不住地向下落着,濕冷的潮意将周身盡數都包裹。一時之間,除卻雨水敲打着泥濘土地與鐵質屋頂的聲音,再無其他的響動。
許久之後,她忽然低聲地問道:“……你真的是宇智波斑嗎?”
無人回答,唯有雨水發出輕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