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傷痕
三枚黑色的勾玉在猩紅色的眼眸內微微地轉動着,繼而隐沒變化,所有的紅色都消失不見,歸于一片墨玉一般的黑色。她合上了眼眸,松開了自己的手指。
一直被她用眼睛注視的人忍不住朝後一仰,跌落在地上,背靠着堅硬的牆壁,一臉茫然,再不言語。
“……還沒有到可以使用萬花筒寫輪眼的時間嗎?”
宇智波斑站在一旁,看着已經松手了的她。他身穿黑色的長袍,橘色的面具一如既往地遮住了面孔。散落的黑色長發披散在肩頭,額前的發絲因為面具而向前耷落着。
“你已經得到了你想要的情報。”花時說着,朝後退了一步:“這裏的味道令人作嘔。”
彌漫的血腥氣在鼻端始終消散不去,就像是一個反複萦繞在腦海的噩夢。
“別天神确實不是可以經常使用的瞳術,但是……”宇智波斑的話語一頓,說道:“算了。”
“你想說什麽?”花時背過身去,将自己的背朝向他。
她合上眼眸,又緩緩睜開,不同于基礎三勾玉的寫輪眼在眼眸中浮現。她皺着眉,眸光向一旁飄去,窺伺着自己腳邊不動的陰影。
“沒什麽。”宇智波斑說道:“現在的你,還是太弱小了。”
他的話音未落,花時就察覺到脖頸上一涼,有什麽冰冷的東西已經抵在了她的脖頸上。她為此而睜大了眼眸,身體一僵。
“你之于我的意義,只是那一雙眼睛。”将苦無橫在她脖頸上的宇智波斑低沉着嗓音,緩緩地說道:“你最好趕快放棄無謂的天真和幼稚。這是我給你的最後的忠告。”
“瞳力……宇智波一族的瞳力,伴随着仇恨而增長的瞳力。你的仇恨還遠遠不夠……”
脖頸一側的冰涼觸感向後退去,苦無鋒利的刃面劃過她的肌膚,留下了一道血痕。起初,那一道傷口只是滲出了一排微小的血珠,繼而便開始向外淌出血液。
帶着癢的刺痛感讓她僵硬的身體逐漸恢複了直覺,眼眸也化為原來的顏色。她一手搭在自己的脖頸傷口處,用手指摸過那些溫熱的血液,轉過頭,對着宇智波斑冷冷說道:“我當然知道這樣的事情。”
“你很想知道止水的下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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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智波斑收起了苦無,問出了一個問題。
花時摸着自己脖頸上的傷口,沒有回答。
“……如果你變得足夠強。”他說:“我就可以帶你去見宇智波鼬。”
帶着誘惑的話語,讓她不由得一怔。
——宇智波鼬……嗎?
“如何?我的同伴,以及……追随者?”
宇智波斑低沉的嗓音依舊在耳畔。
“我記得。”花時看着他的寫輪眼,說道:“你不久前才和我說過,你對宇智波鼬的行蹤毫無掌握,因而無法回答我的問題。”
“是嗎?”宇智波斑反問道:“那應該是你記錯了吧。”
花時的眼眸微微一動,并未說話。漫長的沉默後,她忽然凝重了神色,說道:“其實你什麽都知道吧?你一直都知曉宇智波鼬的下落吧?從前你帶我去的那個名為雨之國的地方……見到的那個家夥,就是所謂曉組織的首領吧?”
“‘雨隐村的神即是曉組織的首領’……這樣的傳言,在那個城市裏只要稍一打聽就可以知道。”她說:“即使如此,你卻沒有隐瞞我的打算,放任我悄悄打探情報。”
“這樣子的你……”她沉下了聲音:“讓我不明白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告訴你與否,都是我一時興起而已。”宇智波斑難得地為她解惑,語意之中有着嘲諷:“一時興起,僅此而已。”
“那就快點走吧。”她再也沒有耐心去面對宇智波斑時冷時熱的态度和無處不在的戲弄,蹙起眉朝外走去。她小心翼翼地避開腳下混雜了血液的積水,快步朝着光亮處走去。
“等一下。”
宇智波斑喊住了她。
“又做什麽?”她停下了腳步,惱怒地扭回了頭:“你不是已經得到你想要的情報了嗎?”
他沒有回答,而是緩緩地走了過來。他探出一只手,在她疑惑不解的目光裏,将手指探向了她的脖頸。因為這忽然的動作,花時警惕地想要向後退一步,可是腳未擡起卻已經僵住,因為對方将手指搭在了她的傷口處,一點點撫過了那道傷口。
“傷口還沒有處理。”
“……”她撇過了頭,并沒有說話。
×
現在的她只有一個目标,變得更強。
……至少可以逃脫宇智波斑的掌控,有權決定自己的去留。然後再去探尋止水失蹤背後的秘密。
即使見到了宇智波鼬,她也未必可以獲知所謂的真相。那個男人一旦決定了将某一件事隐瞞到底,恐怕就真的會将這件事帶入墳墓。
她不能只把飄渺的希望寄托于宇智波鼬身上。
即使已經過去兩年多,她還是無法相信“因為厭倦了任務和未來而投水自盡”這樣的原因。
她将自己的身軀彎起,把手臂枕在頭下。合着的雙眸什麽都看不到,眼前一片黑暗。即使蓋着厚重的被褥,冷意還是不住地傳來。赤|裸的足底一片冰涼,手心也沒有任何的溫度。
她忽然聽到屋外傳來一陣啪沙的輕響,是積壓在屋頂的雪塊沿着房頂傾斜的弧度向下滑落,摔碎在地。這樣的聲音,讓她猛然睜開了眼睛。
——哥哥,你聽,外面在下雪啊。
——快睡覺吧,已經很晚了。
碎雪落在地面的聲音,讓她再也無法入眠。不顧冰冷與寒意,她掀開了被褥站了起來。赤着的足直接踩在了冰冷的地板上,裸|露的手臂因為沒有披上外衣而微微地一抖。
她踩過這間完全陌生的屋子,站在了另外一間房間的移門前。那裏漆黑一片,沒有任何燈光或是人影,也沒有呼吸聲。盡管如此,她還是顫抖着将手搭在了門框上,緩緩地拉開了一條縫隙。
“Yo——”
白絕精神十足的聲音在那裏響起:“和我玩捉迷藏嗎?”
花時狠狠地把門合攏,把突然冒出的白絕夾在了門框裏,踏着步回去睡覺了。
“等等——斑讓我照顧你不是讓你把我夾着玩的……不要以為斑看重你你就可以這麽對我……我的小恐龍被卡在裏邊了嗚哇哇……”白絕的喊聲回蕩在空曠的走廊裏。
她再也沒有因為積雪下落的聲音而無法入眠。哪怕是白絕為小恐龍哭泣的聲音,也沒能吵醒熟睡的她。
她做了一個夢,夢到止水走到了她的身邊,蹲下了身體,朝着她的脖頸探出了手。她很疑惑于對方的動作,然後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她的脖頸上留了一道疤。
是誰給的傷口,已經記不清了。
但是……被哥哥看到的話,他會因此而感到自責吧。
這樣想着,她不自覺地将手也朝脖頸探去,想要豎起衣領将那道疤痕遮住,卻在一瞬間觸及了那個人的手。那是真實的、有觸感的手,而非空虛的、可以直接穿過的、不存在的手。
因為這突然的一觸,她的心底驟然一僵。就像是想要抓住什麽一閃而過、稍縱即逝的花火,她緊緊地抓住了那一只手,如同溺水者遇到了一葉漂泊于海中的孤舟。
“我找到你了。”
她喃喃地說着。
——在不知情的夢境裏,她是在和誰玩捉迷藏嗎?是在和八歲的止水一起玩捉迷藏,還是因為止水外出出任務而無聊地和烏鴉們玩着游戲?還是在陪着一樣沒有哥哥的佐助捉迷藏?
總之,她找到對方了。
“這一次,也和我一起睡吧。”她将那只手朝自己的面孔方向一拽,滿意地陷入了更深的睡眠。
有人籠着她的身體,讓她的頭靠于懷中。她不知道那是誰,但卻并沒有因此而醒來。即使她知道,應該從夢中醒來,應該始終保持着警惕。
請原諒這一晚的沉溺。
×
再醒來的時候,早已沒有了夢境裏的一切。她覺得自己的脖子很酸,似乎是因為昨晚上落枕了。她太久沒有睡正常的床鋪了——一直風餐露宿,以地為席,一旦有了枕頭,反而不太習慣。
她一邊活動着自己的脖頸,一邊套上了外衣。
總覺得……有哪裏很奇怪。
她用手指撫過自己的脖頸,最後豎起了領子,将一切痕跡都遮掩了起來。
是她多心了吧……
只是一個夢而已。
踏過空蕩的走廊,推開了薄薄的紙門,屋外的雪花便争先恐後地朝她的面孔上撲來。即使已經下了一整夜,飄灑的雪還沒有停下的跡象。庭院中的一切早已覆蓋上了厚厚的積雪,擱置在屋檐下的廢棄花盆也裝了一整盆的積雪。
“你醒了啊。”
白絕從地裏冒了出來,抖了抖一頭的雪,說:“斑說過,要帶你去看南賀神社的。”
“那家夥呢?”她問道。
“……不知道呢。”絕的語氣有些迷茫:“怕是被什麽事情拖住了腳步吧。”
“那走吧。”她沒有任何的猶豫,一腳朝滿是積雪的樹枝上躍去:“我認識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