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陰雲
果裏南在內心準備好了一篇複雜的演講稿。
“在忍者學校時我們就學習過,身為忍者就要面對生命的苦痛和命運的抉擇,同伴和親人的死亡在所難免……”
“所謂忍者就是要在黑暗之中隐忍一切達成大業的人,所以暫時的苦痛不能磨滅你的意志,你要盡快從中走出來。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很殘酷,但是命運不留給只會躊躇不前的人。如果你一直消沉着,想必你的哥哥……”
複雜的演講稿并沒有出口的機會。
每一次果裏南開了頭,剩下的話語就會被花時打斷。或是在樹蔭下,或是靠着三間辦公室的牆壁,或是走在夕陽西下的街道上,每一次她都用無所謂的語氣打斷果裏南的話語。
“那種事情不應該對我說。”
就仿佛她的哥哥沒有如傳聞中所說的那樣投水自盡了一般。
她如同往常一樣正常地和隊員一起執行任務,已經開始執行B級任務的她努力做到最優,以免堕了宇智波一族的名聲。成為中忍後的優秀表現,讓三代閣下也對這個孩子逐漸開始了留心。
但是,當火影身旁的助手提醒日斬,花時是止水的親人後,日斬也只能收回了想要招攬她的想法。這位為木葉貢獻了大半人生的火影默默抽一口煙,最後只能嘆一口氣。
花時可以聽到別人對她的贊揚。
“那個就是宇智波一族的花時。”
“十一歲成為中忍,也算是相當優秀了。雖然和戰争年代的時候無法相比……”
“她是那位‘瞬身止水’的妹妹吧?”
“噓。”
就像是一個不能觸及的秘密,提起那位忽然投水自盡的天才時,所有人都止住了話題,化為一陣扼腕嘆息。
止水失蹤了很久,暗部的調查也沒有得出結果。根據止水的遺書,最後由族長富岳大人判定了他的死亡。因為不是在任務中犧牲,所以止水連入葬英雄墓地的資格也沒有,只能在宇智波一族的墓地中立起一個象征性的衣冠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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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水的葬禮那一天,許多為這位少年天才感慨扼腕的人都前來參加,包括鼬,也在人們不懷好意的目光和低低的竊語中參加了葬禮。唯獨那位止水的直系親屬,宇智波花時始終沒有現身。
她始終不願意承認止水死亡這件事。
就算死,止水也應該是作為英雄,為了村子和家族而戰死的。止水最後的名字應該被刻在英靈碑上,像卡卡西的隊友帶土,或者四代閣下一樣,讓後人一次次地來悼念膜拜,而非這樣安靜地沉沒于大幕背後的漩渦之中,了無名聲悄然終結。
這個夏天似乎格外長,明明已經到了夏季的末尾,天氣卻一直保持着難耐的高熱。花時沿着牆壁旁的陰影中走過,以躲避太陽的日照。她的餘光掃到一旁的河流邊——那裏有一個矮小的身影,不顧夏天的酷熱,沒有任何阻擋地站在太陽下。
她的眼睛一眯,辨認出了那個穿着黑色短袖的男孩正是今年剛剛進入學校不久的佐助。
他用雙手結印,然後朝着河面吐出了一個小小的火球。火勢微弱,飄散了沒多久便消失了。
花時看着他一遍遍地反複練習着豪火球的模樣,不由地想到了自己第一次學習火遁忍術時的場景。她跟着鼬學習了好幾遍,才掌握了這個術,然後她就迫不及待地将忍法展現給止水看,差點把烏鴉的尾巴都烤焦了。
止水讓她張開嘴,檢查喉部是否被燒傷了,她就乖乖張開嘴讓他檢查。
不知怎的,她的腳步便不由自主地朝着佐助的方向移去了。
“喂,佐助,你在練習豪火球之術嗎?”她用手搭在額頭上,阻隔日曬。
佐助聽到她的喊聲,皺着眉回過了頭。他像是不高興有別人發現他躲在這條河邊偷偷練習,因而臉上的神色有些奇怪。
花時看着他臉頰邊的燒傷痕跡,皺着眉用止水當初的口吻說教:“火遁的忍法如果使用不當的話,是會灼傷口腔的。你這樣子……一會兒就會把頭發燒光了。”
佐助撇過了頭,小小的眉頭蹙的更深了。
“你看,像我這樣子。”花時結了印,朝着水面吹出一個巨大的火球:“火遁·豪火球之術!”
熊熊燃起的火光照亮了兩個人的臉龐,氣流湧動形成的風,讓佐助的頭發一陣亂舞。他盯着那個巨大的火球,神色悄然地一亮。
“需要我教你嗎?”花時問道。
×
佐助是一個很有天賦的孩子,一如他的哥哥一樣。
不假時日,他大概也會成為宇智波鼬那樣的存在吧。
就像別人當初對她的評價一樣——總有一天,她會變成和哥哥一樣優秀的存在。她仍舊記得在剛進入學校的那一天,經美老師就曾經期待過她成為和止水一樣優秀的忍者。
現在的她,應該勉強可以看出這份期許的影子了吧。
可是,當花時對着佐助說出“希望你成為和鼬一樣優秀的忍者”這句話時,對方卻別扭地扭過了頭,又皺起了眉頭,仿佛聽到了什麽令人厭惡的東西。
花時有些詫異于他的反應,畢竟從前佐助最喜歡的就是他的哥哥了,每一次提到鼬,佐助都只會為他的名字而驕傲開心。如今這樣的反應,還真是少見。
兩人沿着樹蔭下的小路,朝着族地的大門走去。傍晚時分的暖光從天邊落下,幾抹陰雲悄然無聲地聚集起來。走着走着,一直低着頭的佐助忽然低聲地說道:“聽哥哥說,花時的哥哥沒有了。……花時一定很難過吧?我可以把哥哥分給你。”
佐助沒有忌諱的純真話語,讓花時不禁失笑。
兩兄弟果然還是不一樣的。
鼬七歲的時候在思考什麽呢?是那些家族與村子的事情吧,就和她的哥哥一樣。而佐助顯然沒有鼬那樣早熟到可怕的思維,現在的他約莫還無法理解有些隐晦而不能提及的事情。
“不需要哦。”花時将雙手負在了身後,擡起頭看着傍晚的天色,說:“我的哥哥只是外出執行了一個不可以告訴別人的長期任務而已,總有一天,他會回來的。在那之前,我不需要你把你的哥哥分給我,也不需要別人的照顧。而且……止水和鼬,他們也不一樣。”
“真的,沒有事情嗎?”佐助擡頭看着花時,用尚且帶着稚嫩的聲音問道:“總覺得最近的大家都好奇怪,爸爸也是,哥哥也是,花時也是。……哥哥的眼睛……”
未完的、充滿孩童憂慮的話語,被來自前方的呼喚打斷。
“佐助。”
有人撩起了族地大門的垂簾,顯露出自己的身形來。年少的鼬穿着黑色的短袖與下裝,小腿和腕上都束着白色的綁布。他朝着佐助一笑,佐助就朝他開心地奔去。
看着佐助的舉動,花時覺得自己剛才根本是多心了。
鼬伸出了自己的兩根手指,朝着迎面撲來的佐助探去,準确地在他的額頭一點。佐助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戳戳的後退了數步,最後老實地待在了鼬的身邊。
“花時。”鼬朝她說了一聲。
“嗯。”她點了點頭,算作回應。
他并沒有說話,卻只是長久地看着她,就像是想要看清她掩藏在普通表情之下的內心,或者是想要将她的容貌記憶下來,以便以後在漫長的時光中回憶勾勒。
“怎麽了,一直看着我?”花時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繼而一笑,說:“如果是安慰的話語就算了。我不需要。”
“不。”鼬說:“只是,想要多看你一眼而已。”
“這是怎麽了?”花時繼續笑着,說:“突然說這種奇怪的話。想要看的話,還有很多的機會。等到哥哥回來了……你想看多久,就可以看多久。”
說罷,她與兄弟兩人擦肩而過,一手撩起族地的垂簾,朝內跨去。她的身體擦過鼬的肩膀,毫無留戀,最後只留下了一句遙遠的道別的話語:“我先走了,再見。”
鼬側過身體,從垂簾的下方看着她漸行漸遠的腳步,就像是以往每一個夏天時,他帶着佐助在街道的轉角處,等着她下學回來時匆匆路過的那一眼。
不早也不晚,不快也不慢的那一眼。
“哥哥,不追嗎?”佐助探頭探腦地看着花時遠去的背影,問道。
“算了。……下一次吧。”鼬擡起頭,看着木葉村傍晚時分的天空,唇邊揚起了一個微笑,眼眸晦暗如同深海:“下一次吧。”
視線所及之處,是木葉村的天空。夏日最後的熱度遙遙未散,陰雲沉沉積壓在天空中,醞釀着一場随時會席卷而至的風雨,似乎要趁着這夏季的尾巴進行一場最後的狂歡。略帶冷冽的風驟然卷起飄零的葉片,跌宕起伏地擦過地面與枝幹,最後飄向了一片未知的彼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