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河水
屬于冬日的小蒼蘭,奇異般出現在了不屬于它的夏天。
花時微微彎下身體,拾起那朵已然辨認不出原本模樣的花朵。萎蔫的花瓣向下耷落着,毫無生命的活力。無論是輕淺的紫色亦或是盛開時的純白,都沒有在花瓣上出現,唯有枯萎的黃黑色覆着每一瓣脆弱的花瓣。
……是誰?
是誰将這朵花放在了四代閣下的墳墓前?
她下意識地擡起頭想要呼喚,她在原地轉過身體,卻沒有看到任何人的存在。夏日的風吹亂了她的長發,也吹動了黑影幢幢的樹林,那些彼此交纏相連的枝葉齊齊地搖晃着,投下一片又一片的黑影。
沒有其他人的存在。
還是說……就連四代閣下也認為哥哥已經死了?
如果哥哥真的自殺身亡,那麽至少,讓她可以看到他的軀體。如果連最後的一眼都無法看見,她就絕對不會相信那可笑的遺書。
她沿着回家的路線,一寸寸走遍了附近的大街小巷,不知道在尋找什麽。直到穿過空無一人的樹林,踏過布滿石子的山坡小徑,走向了與南賀川相鄰的斷崖。
如果連屍體也沒有……
她低頭看着腳下滾滾而去的河水,眼眸之中的猩紅色始終不曾褪去。南賀川的河水從上游流下,在這裏彙聚成一道湍急的水流。一片飄零的葉子打着轉落向河面,一接觸到白色水花四起的水面,便頃刻被卷入了起伏不定的河水之中,再也看不到。
至今沒有找到行蹤、只留下了一封遺書,難道,他是在這裏投水自盡了嗎?
如果他真的是在這裏結束了一切,抛棄了村子、家族,也抛棄了她,那麽他的軀體,就真的再也找不到了吧?
她踮起腳尖,深深地呼了一口氣,像是在努力嗅聞辨別着空氣中的味道,試圖搜尋到關于那個人的蛛絲馬跡。
有人從身後粗暴地拽住了她的手,将她向後一扯。花時不得不踉跄着後退了數步,遠離了那道危險的斷崖和斷崖下湍急的激流。
“你怎麽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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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被人從一個漫無邊際的噩夢中喚醒,花時茫然地看向了将她扯離斷崖的人——那個黑發的少年緊緊地握着她的手腕,眉尖微微蹙起,難得地露出了除了溫和沉靜以外的表情。他看着她因為手腕吃痛而露出的神色,終于松開了手。
“我……”她張口,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許久之後,她才垂下了頭,低聲地說:“我還是不相信他死了。”
鼬沒有回答她的話語。
花時沒有得到他的回應,卻沒有氣餒,追着問:“你一向是最優秀的……你也不會騙我。哥哥應該還沒有死,對吧?”最後的反問,隐隐含着期待。
黑發的少年依舊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懸崖下的湍急水流拍打着堅硬的岩石,撞擊出白色的水花與泡沫,帶來一串又一串的激浪回響。
“對吧?”她再次問道。
回答她的,依舊只有風聲與浪潮拍打岩壁的聲音。
“……為什麽你,不說話呢?”花時沮喪地将頭低的更低的了,聲音也弱了下去。
鼬對她的問題避而不答,而是說出了一句和她的問題并不相關的話語:“……寫輪眼是可以主動合上的。我來告訴你,如何控制腦部的查克拉來閉合寫輪眼吧。”
明明是一句毫不相關的話語,卻不知怎的讓她的心底瞬間湧起悲傷的浪潮。再也壓抑不住的哭聲自喉中傾出,眼淚也開始不停地往下落着。她用手抓着鼬的衣襟,在這一瞬間泣不成聲,滾燙的眼淚落到了手臂上卻不自知。
哭到最後,連嗓子都已經嘶啞。因為力竭,雙勾玉的寫輪眼自動閉合,變為原本的黑色。
約莫是哭泣耗盡了最後的力氣,她變得有些疲累起來。初初使用寫輪眼的疲憊席卷而來,她微微合上了眼睛,就連視野都變得有些輪廓不定。
從方才起就一直保持着沉默的鼬伸出手,将手掌橫在了她的眼睛上。溫熱的掌心覆蓋了她的眼眸,将一切事物都阻擋去,只剩下一片徹底的黑暗。
“把眼睛合上吧。”他保持着将手橫在她眼前的動作,說:“我會帶你回家。”
花時已經沒有精力去判定別人的意見,只會下意識地服從別人的說法。她合上眼時,長長的睫毛刮過了鼬的掌心,帶來癢癢的觸感。他也因此知道她遵循了他的話語,便放下手,轉為握住了她的手,帶着她朝前走去。
明明視野之中是黑暗的,她卻依舊能察覺到手心的一點溫度。
就好像止水無數次牽着她一起走過街道時一樣的感覺。
她閉着眼,靠耳朵去聆聽外界的響動。傍晚時分的樹林婆娑作響,歸巢的鳥雀撲棱着翅膀停栖于樹枝之上。腳步摩挲過積壓的落葉,讓那些落葉發出清脆的破裂聲響。南賀川河水的拍打湧聚之聲逐漸遠去,最後只剩下遙遠的嘩嘩聲響,就像是蜿蜒于夢境之中的一道河流。
疲倦的心逐漸安定下來,她的思緒重新歸為冷靜。
直到兩人穿出了森林,站在了族地附近的街道上,鼬才松開了她的手。掌心的熱度驟然消失,她慌張地睜開眼,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襟,問道:“你要去哪裏?”
問完這一句話,她才從恍惚之中回過神來,意識到剛才牽着她的人并非止水,而是鼬。既然是鼬,那麽他就有自己的家人,他也要離開她去陪伴佐助和父母。
“抱歉。”她收回了自己的手,為剛才的動作道歉:“失禮了。”
花時的餘光一掃,看到了趴在族地大門暗暗看着他們的佐助。佐助滿是稚嫩的面孔上有着害怕的神情,像是不明白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一般,用眼神反複地打量着他們兩人。
“佐助還在等着你。”花時說:“你快去陪佐助吧。你是……一個很好的哥哥。我沒有事情,明天還要去果裏南老師那裏報道。”
鼬點了點頭,和她告別,随即朝佐助的方向走去。
×
她不相信止水的死訊。
因此,她想象着止水只是外出執行一個長期任務而已,所以她依舊會在家裏等着他回來。除此以外,全部的生活都要恢複原樣。不能有抱怨、不能有悲傷,以免那個人回來的時候,會猝不及防地看到她的眼淚而自我責備。
重新見到小隊隊員的時候,她看上去沒有疲倦與憔悴,只是面色嚴肅,沒有了往日的輕松與悠閑。她依舊着裝整齊、一絲不茍,與從前的她一樣,秉承着絕不能辜負宇智波之名的信念,努力告訴別人她有多麽的優秀。
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的陽鬥用下垂眼打量着她,末了問道:“你這是怎麽了啊?看起來很奇怪诶。昨天被仇家追着打了嗎?”
“閉嘴。”隐隐知道了內情的果裏南一拳頭打在了陽鬥的腦袋上,瞪了他一眼:“今天你不準說話。”
陽鬥摸了摸頭頂的大包,委屈極了:“我又做什麽了?關切隊友也不對嗎?果裏南是不是昨天又被相親對象嫌棄了?……別打我!再打就出人命了!”
鹿生看着果裏南和陽鬥打打鬧鬧的樣子,扶着額頭嘆了口氣。他轉向了花時,問道:“今天結束任務以後去吃甜食嗎?甜食店又推出了新品,看廣告好像相當美味的樣子。”
“謝謝,我不去了。”花時沒有改變表情,只是簡單地拒絕了他的請求。
“嗯?”鹿生有一些納悶,從前的花時對甜點可是一點抵抗力都沒有,就算是讨厭的男孩子請客,都會讓她痛苦地掙紮猶豫是否要屈從于美食的誘惑。像今天這樣幹脆的拒絕,可真是少見。他忍不住問道:“你确實看起來有些奇怪?精神不好嗎?還是天氣太熱了……”
“我沒事。”依舊是幹脆的回答。
“鹿生,過來。”果裏南一手拎着陽鬥,對他喊了一句。鹿生有些疑惑有什麽話必須要排除花時才可以說,卻還是按照果裏南所言走了過去。三個人擠在一塊低聲地說了一會兒,擡起頭時,表情都很是不好,一時之間,幾人的氣氛變為了一片死寂。
陽鬥的面色最為糟糕,他安安靜靜地再也不敢鬧騰了,時不時用眼光窺伺着花時的動作。
今天的任務是由鹿生和陽鬥兩個人完成的,沒有人敢有絲毫的抱怨或者不滿,都是安靜地低下頭老老實實地幹活,心甘情願地把花時的那一份也完成了。
完成任務後,看着花時神情如常地離開回家,幾個人忍不住默默地呼了一口氣。
“她那樣……”鹿生嘆了口氣,說:“要是真的哭的亂七八糟,或者直接在家休憩倒是好說,現在這幅模樣,實在是太可怕了。感覺哪一天堅持不住了,一切就會變了。”
“這件事……暫且交給我吧。”果裏南也跟着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我的勸誡是否有效,但是總得試着開導一下,畢竟我是你們的指導上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