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争執
叔父拽住了叔母的手,讓她松開了緊緊按着花時的手掌,說道:“族裏的人正在調查止水的行蹤,但是就目前的消息而言……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裏。”
花時點了點頭,說:“好的。”
面對這樣的花時,兩人一時之間都說不出話來。
在昨夜得知了這個消息後,他們想象了無數種安慰花時的方法。在他們的猜想中,這個一直有些嬌氣任性、從小被哥哥寵着長大的小姑娘,可能會哭的不能自已,或者反複地追問着哥哥去了哪裏。
但是,他們沒有料到眼前的花時看起來十分冷靜,絲毫看不出失去了止水的悲痛。她用平靜的語氣回答別人的問題,禮貌一如往昔。
事先準備好的安慰之詞,都失去了用武之地。預想的“代替止水繼續照顧她”的想法,也無從說出口。
最後,兩人只能嘆着氣,道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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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的時候,意料之中的訪客來了。
花時有些頭疼,該怎麽把已經說過無數次的說辭再一次解釋給鼬聽——她認為止水沒有死,只是臨時有事不得不托以自殺這樣的說辭而已,希望大家不要用那種同情憐憫的眼光看着她,會讓她覺得心中不适。
明明沒有見到止水的屍體,為什麽僅僅是半天的時間,大家就似乎都确定了止水的死訊呢?
正當她在煩惱的時候,那個一直站在門口的少年已經悄然踏過了庭院,朝着她的方向走來。黑色的烏鴉朝他飛去,最後停在了他的肩上,用爪子蹭着肩膀處的黑色布料,試圖留下自己的痕跡。
“花丸,快回來。”花時盯着那只烏鴉,出聲催促。
烏鴉聽不懂她的話語,依舊親昵地停在鼬的身上。
“花時。”他朝前走了一步,低垂下頭,說:“你……”
“我很好。”花時沒有等到他剩下的話語出口,便簡單地又回答了一次已經說過了無數遍的話語:“精神很好,沒有哭的歇斯底裏,也不相信哥哥已經如族人所說的自盡了。無須更多關照,晚餐也有着落,明天依舊會去三代閣下那裏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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鼬微垂下眼簾,伸出了一只手,朝前探去。
花時眼眸的餘光掃到他的動作,有些疑惑于他的舉動。
鼬将手掌縮攏,探出了兩只手指,隔着止水的護額,在她的額頭一點。
“如果真的很難過的話。”鼬的手指在她的額頭稍稍停留了一會兒,便收了回來:“請不要一直忍着。”
“什麽啊。”花時看着他收回去的手指,不由失笑:“竟然用對付佐助的這一招來安慰我。你以為我是剛剛進入忍者學校的孩子嗎?”
“……”鼬沉默了一會兒,低聲地說:“如果可以的話,我願意照顧你。”
低聲的話語,似乎隐隐含着遺憾與嘆息。
“并不需要。”她擡起頭,直視着鼬的眼睛,低聲地又重複了一遍:“我并不難過,因為我相信,哥哥沒有死。……難道,你親眼看見了嗎?他的死亡?”
她看着鼬,鼬也用黑色的眼眸直視着她。午後的日光撲上他的面孔,将黑色的眼眸也映的不真實起來,似乎隐隐有了壓抑的血紅之色。他黑色的頭發垂落于面頰兩側,面孔上沒有往昔溫柔的微笑亦或是無奈的安慰之色,沒有表情的五官就像是被時光凝結住,久久地停在此刻。
許久之後,他才微微啓唇,低聲地說:“沒有看到。”
“既然沒有看到的話……”花時笑了一會兒,說:“說什麽都沒有用。我的狀态很好,也不需要你來照顧我。”
花時正欲說些什麽,門口響起的紛亂腳步聲就拉走了她的注意力。
三個族人站在了門口,隔着庭院遙遙地喊了鼬的名字。
“你這家夥,果然在這裏。你來做什麽?是假惺惺地來安慰止水的妹妹嗎?”
不懷好意的話語,自庭院的那邊傳來,帶着嘲諷與惡意。
鼬直起了身體,沉靜的面孔上依舊沒有表情的變化。沒有微笑亦或是憤怒,只是眼眸略略朝他們的方向一轉,不曾說過話語。
也許是他沒有絲毫改變的面容惹怒了族人,他們的眉頭皺起,眼神也變得極為不善。夏日的風送來了他們的質問聲,就算隔着數米的距離,花時也能感受到其中暗含的懷疑。
“昨天只有兩個人沒有來參加集會,你和止水。”族人說道:“你為什麽沒有來?鼬。”
“你進入了暗部,會有許多麻煩的事情需要處理,這我可以理解。你的父親也經常以此作為理由來袒護你,但是我們可不認為,你擁有什麽可以缺席集會的特權。”
面對族人的話語,鼬微合眼眸,說:“我明白了,以後會多加注意的。”
“你會在這裏出現,想必也是從你父親那裏得知了止水的死訊吧。”另外一名族人揚起頭,說道:“另外一個沒有出席集會的人,就是止水。……你好像,确實是将止水當做自己的親哥哥吧?我記得你們是一起長大的。”
說到此處,族人用餘光掃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花時。她一直低着頭,垂落的長發遮住了面孔,他們看不見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握緊了的拳頭。
“我們警衛隊打算全面調查這件事。”一名族人從袖中取出了一張紙,朝着鼬遙遙一遞,說:“這是止水所留下的遺書,筆跡的判定已經确認了,确實是他本人所寫的。”
鼬看着族人手中的那張紙張,往前走了幾步,自對方的手中接過展開,粗粗地看了一眼。
“但是……”先前說話的族人眼神一暗,他說道:“要是擁有寫輪眼的人,是可以很輕松地模仿他人的筆跡的。止水是宇智波一族的優秀者,為了全族,任何任務都會身先士卒。這樣的男人,卻留下這種東西自殺,實在是令人費解。”
“總之,這份遺書先交給你。”幾名族人轉過了身,用餘光瞟着他,說:“你拿着它,去暗部請求協助調查吧。不要妄想銷毀證據,我們擁有其他和暗部溝通的渠道。”
宇智波鼬握着紙張的手一緊。
“不如直接說了吧。”鼬放下了手中的止水的遺書,擡起了頭,猩紅的眼眸之中浮現出了三枚黑色的勾玉:“你們……是在懷疑我吧。”
“啊……沒錯。”其中一名族人冷哼一聲,說:“你知道就好。”
“聽好了,鼬!你試試看背叛我們宇智波一族吧。別以為我們會輕易地放過你……”
“你們好吵!”
幾名族人的戾氣,被花時的喊聲給壓住了。
她擡起了頭,瞪着那三個人,用從未有過的失禮語氣對着他們大喊道:“止水沒有死!明明沒有找到他的屍體,為什麽你們要在這裏開始懷疑可能的兇手?如果哥哥還活着呢?”
她讨厭這些還沒有徹底得出結論便判定止水已經死亡的人。
明明……明明什麽都不知道啊。
“花時……”鼬眼中的猩紅之色,因為她驟然的呼喊而褪去,歸為一片黑色。他想要說些什麽,去勸阻花時,然而對方卻沒有理會幾人之間的風波暗湧,而是站了起來,筆直地從他們之間的間隙中穿了過去,朝屋外的街道上跑去。
“她要去哪裏?”
“……算了,讓她去吧。”
她把族人的議論和阻攔聲都遠遠地抛在了身後。
現在的她所唯一可以想到的——唯一能夠得到安慰的,不會傷害她、會順從安靜地承認她的想法的,就只有四代閣下了。
所有人都認為止水死了,包括鼬。
也許只有一直在安睡的四代閣下,會認同的想法,并且默默地催促哥哥回到家裏來。
她一邊朝外跑去,一邊再一次擡起頭确認了現在的季節。
夏天的尾巴,穿短袖的季節。街上的孩童們嬉戲追打着穿過街道,年輕而充滿朝氣。歡聲笑語溢滿耳畔,夾雜着水滴落入地面的聲音,一同湧入耳畔。炎熱的風吹過她的黑色長發,夏天的樹葉是充滿了生命的深綠色。
那些聲音……
是前些天大雨時候留下的積水,順着枝葉的弧度滴落水窪。
是早早從忍者學校下課的孩子的腳步,為了躲避依舊炎熱的日頭匆匆踩過了街道。
是夏風吹拂着樹葉彼此摩擦,風沿着脈絡生長向上。
萬千聲音湧入耳畔,混合為起伏的海潮,一波一波撞擊着形狀不定的海岸。
她的腳步逐漸靠近了火影的墓碑——那高大的紀念碑上,有了裂縫的紅色不如往昔鮮豔,經年的風雨讓它微微褪色,每年卻依舊有無數人前來瞻仰禱告。
她的腳步在距離墓碑前數步的地方驟然停下,視線落于火影墓碑下的臺基上。
那裏——安靜地躺着一朵幹枯的花。
蔫黃的花瓣早已看不出原來的顏色,綿軟地散落在地。印象中碧綠的草莖也化為完全的枯黃,像是硬生生被人從冬日拽到了不屬于它的季節,從而喪失了所有生命的活力。
花時沉默地站在離火影墓碑數步之遙的地方,擡起了頭。
猩紅的雙眸之中,兩枚勾玉安靜地浮現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