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節
自己身邊放人,就連司機都是當年他父親的人。您和他……關系肯定很好吧。”
他把藥抓好,嘆了口氣,說,“那您可得好好看着他吃藥。小禾的病一直這樣,早上剛和與他說的話,下午就忘幹淨了。”
林簡徹愣了一下,心猛地往下沉了沉。他勉強笑着,問,“季禾是怎麽了?”
“他沒和您說過嗎?”老先生将藥包好,說,“沒什麽大毛病,但他這胃一疼起來呀,可真是不好受的。老毛病了,他也總不聽我話。您要是願意,就找時間和他說說吧。”
“成。”林簡徹說,“您有什麽要交代的嗎?我回頭一定好好注意着。”
“也沒什麽,讓小禾記得好好吃飯,不要太辛辣的東西。”老先生拿出一小袋冰糖,放在藥包的旁邊,“一定要按時把藥煎了喝。可以多放兩塊糖,他可怕苦了。”
“我記下了,”林簡徹付了錢,把藥接到手上,笑了笑說,“謝謝您了。”
老先生看着他,半響搖着頭說,“哪裏的話。小禾那副冷冰冰的模樣,和人不大親近,也一直沒人願意跟在他身邊。好在現在遇上了您,也是承蒙您的照應了。”
林簡徹聽過這話,牽了一下唇角,覺得自己是徹底笑不出來了。
原來在遇上他之前,沒人願意真心誠意地陪着那位孤高的上校。
他的長官,孑然一身地活在烽火漂茫的亂世中,就這樣活得沒了人間煙火氣,活得孤孤零零。
林簡徹懷着一腔不明不白的低落,與老先生告過別,轉身離開了醫館。
22.
裝着軍火的大型卡車碾過泥路上的砂石,颠簸着行駛于山林間。
離車隊出發已經過去了一個半時辰,天也完全亮透了。
季禾斜靠着座椅,低眼看向窗外稍縱即逝的樹影,在搖搖晃晃的卡車內巋然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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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旁邊端端正正坐着個新來的小兵,手上扶着一柄斜放的長槍。
少年人見着季禾,似乎有些緊張,眼角餘光不斷朝那位清冷的上校身上瞟,但除去剛上車時行的軍禮,他一句話也沒有說。
季禾早就覺察到了,可惜他自己也不是什麽善于交談的人,想了想,還是側頭看千篇一律的風景去了。
“季上校。”新兵躊躇了好一會,最終還是湊上去搭話了,“這風有點大,您……冷不冷?”
季禾把目光轉回來,搖了搖頭,“不冷。你要是覺着冷,就把窗戶關上吧。”
“我不冷,不冷!”新兵見季禾願意理他,似乎很驚喜的模樣,鼓起勇氣說,“我是二連過來的,叫張小飛!以前在部隊見過您,不過您大概不認得我。”
張小飛說着,拍了一下腳邊的麻布袋,“這麽早出任務,上校吃了東西沒?我這還帶了幾個燒餅,嘿嘿,我阿姐大清早起來給我烙的,可好吃了。”
他手快,掏出一個燒餅,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不妥。
張小飛懊惱地想,季上校這種光風霁月的上等人,哪裏會看得上這樣的粗糧?
不料季禾卻絲毫沒嫌棄,伸手便接了過去。他低頭嘗了一口,說,“你阿姐的餅很好吃。謝謝。”
張小飛有些愣愣地看着自己空去的手心,脖子根都有些紅了。他滿臉欣喜地說,“上校喜歡就好!我阿姐其他都不會,就會做些幹糧,要是給她知曉了,肯定高興地睡不着了!”
季禾看着手上的餅,似乎也被少年人身上的朝氣感染了些許。他擡起眼來,剛想回應少年,卻忽地皺上了眉。
滴答、滴答。
季禾凝了凝神,從卡車巨大的嗡鳴中覺察出來一絲不同尋常的聲響,像極了黏濁的液體漏下來,滴到金屬板上的聲音。他似乎想到什麽,忽然踢開車門,迅速扯住張小飛的胳膊,帶着人一把跳了下去。
張小飛還沒從興奮勁中緩回神,一下被季禾拉着從卡車上墜下來,滿面都是茫然的。
手臂被樹枝劃過的疼痛感讓張小飛瞬間回了魂,只是他在泥土中滾了好幾圈,撐起身體,還沒來得及問出什麽,便聽到前方“轟”地一聲,緊接着漫天的泥土和沙石帶着熱浪,都朝他炸了過來。
張小飛匆忙用手擋住眼睛,任由拇指大的碎鐵片在皮膚上狠狠劃過,動也沒敢動一下。過了好一會,他才顫着手臂睜開眼睛。
這一睜,全身卻抖得更厲害了。
三輛護送軍火的卡車,在離他們幾百餘米的地方,全數炸開來了。
如果多停上一分鐘,和卡車一起炸成灰的就是他們了。
張小飛瞳孔一縮,顧不得身上的疼,踉跄着爬起來,慌慌張張地四處環顧着。
“你沒事吧?”
季禾從張小飛身後走出來,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似乎在确認人有沒有受傷。他雪白的絨衣沾了大半塵灰,右臉被碎片劃了一道,正在汩汩往外流着血。
“上校!季上校!”張小飛跟在他旁邊,指着不遠處卡車的殘骸,難以置信地問,“車子!車子怎麽就忽然成那樣了!?”
季禾停下來,苦笑了聲說,“是我連累你們了。”
“上校!”張小飛說,“您這話是什麽意思!”
“這場爆炸,怕是沖着我來的。”季禾看着他,語氣近乎平靜,“他們想利用這次任務來除掉我。政府裏頭……一直有人不太樂意我活着。”
張小飛聞言,瞪大了雙眼。似乎有什麽溫熱的東西要從眼眶裏掉出來,他一咬牙,硬生生給憋了回去,“我兄弟,劉子也在前邊的車裏!上校,剛剛爆炸的聲音好大,他們是不是都被炸死了?!”
季禾看着他,眸裏帶了幾分痛苦與愧疚。
張小飛痛苦地吼了一聲,“他才剛剛還和我說過話,我不信,我不信!上校,您救了我一命,我求求您,讓我把劉子的屍體收回去吧!”
季禾閉上眼,點了點頭。
張小飛大步跑過去,在卡車的殘骸中翻照着戰友血肉模糊的屍體,他滿手是血地拼着,最終重重往地上一跪。
他垂下手來,撕心裂肺地朝天哭着喊,“劉子!我們還沒一起親手殺鬼子!!你死得不值得!不值得啊!!”
他帶着無盡的絕望與慘淡,額頭朝前重重磕了幾下,咬牙切齒地對眼前的戰友承諾。
“我不會讓你就這樣白白地死!我一定要幫你報仇!”
季禾轉過了身。
張小飛失魂落魄地站起來,擠出了點笑,對季禾說,“上校……沒法收了,他們全都給……給炸沒了。”
季禾沉默了半響,道,“對不起。”
張小飛看着手上的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他滿心的憤懑與悲傷,指尖的液體依舊帶着煺不去的灼熱,燒空了整個人。
可就在這時,林間忽然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與子彈上膛的聲音。季禾臉色微變,帶着他後退了一步,低聲道,“別出聲。 ”
23.
腳步越來越明顯了,伴随着布料與草木摩擦的沙沙聲,少說也有三四個人。
季禾領着張小飛,不動聲色地轉移到較為隐秘的樹叢中。他按住腰間的槍,慢慢抽了出來,聽見張小飛小聲問,“上校……是不是就是這些人,讓車爆炸的?”
季禾注視着前方,從裏衣裏摸出一把匕首,“現在還不能确定,不要意氣用事。”
張小飛剛張了張唇,就聽見前方傳來搜尋和交談的聲音。
“這是誰啊?舍得讓上頭那位弄這麽大手筆,好歹也是三車軍火呢,啧啧。”
“別說,我聽過些這位上校的事,早些年還在戰隊立過大功呢。不過也只能怪他命不好吧,都惹到上頭去了。好好一位上校,這死相,也太難看了。”
“看來是死透了。要不還是別找了,這麽冷的天,早些回去吧,我老婆還等着我吃飯呢。啧,看看那幾輛車的模樣,人肯定炸沒了。”
“你有老婆等着,我們就有了?沒找到屍體,你回去想怎麽交差?”
“可這還能怎麽找?場面都成那樣了,難不成從燒焦的屍體堆裏找出來給他拼上?”
幾個人不由得笑起來,手上的刺刀随意在叢中劃了兩下,繼續說說笑笑地朝前走。
張小飛看了看季禾,也拿出槍來,滿身的熱血都沖上了頭。他額頭青筋暴起,死死攥着手中的槍,眼裏帶着鮮明的憤怒。
季禾搖了搖頭,警告性地看了他一眼。
前方卻有人忽地停下步子來。那人眯起眼睛看過來,随後朝季禾這處開了一槍,“我看見了!那裏有人!”
張小飛已經被仇恨沖昏了頭,軍紀和理性頓時都散得一幹二淨,他死力咬着唇,在沖出去的瞬間朝前方開了兩槍。
走在最前的兩位一時沒回過神,身上頓時見了血,可惜張小飛的手過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