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節
。他微微朝林簡徹笑了笑,“冷就多吃些東西。”
“好。”林簡徹夾了塊雞,擡頭看着季禾,認真地點了點頭,“笑起來果真還是好看。”
季禾看他有興致打趣人了,也稍微放下了心。他吃着飯,不去理會林簡徹的調侃,卻見碗裏忽然多了塊肉。
林簡徹将筷子縮回去,勾着唇角問,“上海的年夜飯怎麽樣?我看着是一桌熟悉的菜色,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挺好的。”季禾擡眼看着林簡徹,又聽見他開玩笑似的說,“既然上校喜歡,那歡迎常來上海過年。”
12.
吃過晚飯,林簡徹念着季禾的傷,讓他先去休息,自己走過去把碗筷收拾了。
季禾也沒走,抱着貓站在廚房前,目光透過眼前的玻璃門,眼眸裏帶着些意味不明的情緒。
林簡徹将袖口撩到小臂處,轉頭看見季禾,朝他笑了笑。
季禾垂下眼,看着懷裏慵懶的白貓。貓似乎是困了,攏拉着眼皮,尾巴有一下沒一下地蹭着季禾。
他揉了揉貓耳朵,把它放到沙發上的軟墊上去了。
林簡徹用了冷水洗碗,從廚房出來時,指尖已經有些凍紅了。他在季禾身旁坐下,倒了兩杯熱茶。
季禾看了看他,把手底下裝着炭火的竹籃子推了過去。“今天要守歲嗎?”他輕聲問。
林簡徹沒想到他會這樣問,一下沒注意,指腹碰到了火藍的邊緣,燙得人一縮。
他已經很久沒認認真真過年了。這熱鬧的十幾天對他而言,除了過于的喧嚣,好像和平常的日子沒什麽區別。
現在卻有個人願意在他旁邊,把世人應有的溫熱重新撿了回來,一件件擺在他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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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簡徹笑着說,“當然要守了。只不過你身體還沒好,要不要早些去休息?”
季禾把茶杯拿起來,掀起瓷蓋吹了吹,“我不困。”
“貓睡着了?”林簡徹偏了偏頭,看見縮成一團的肥貓,忍不住诋毀道,“吃了就睡,怎麽跟養豬似的。”
季禾擡起眼看貓,想了想,沒做聲。
林簡徹烤了會火,站起來拆了盒甜點。第一次吃飯時他就發現季禾喜甜,放了糖的東西總是吃得更多一些。
這盒甜點是江庭塞給他的,用鐵盒子裝着,說是特意從英國帶的,還挺好吃。
“朋友從外面帶回來的糕點。”林簡徹看着裏面黑不溜秋的小圓餅,放到季禾手邊,“守夜挺晚的,餓了就随意吃些墊墊肚子。”
季禾點了點頭,手上不知道什麽時候拿了張報紙,正展開了看着。
林簡徹把軟墊和貓一同抱起來,道,“我先把貓抱上去,睡覺怕着涼了。”
“麻煩了。”季禾擡頭看了看他,随後又低下去,将目光放到報紙上。
他看完一個小篇目,端起熱茶喝了一口。
氤氲的熱氣撲到面上,季禾放下茶盞,擦了擦眼睛,等再睜開時,發現林簡徹已經重新坐過來了。
他們各自幹着自己的事,偶爾在停下來的瞬息會對上眼,交談一兩句。好像只要身邊有人陪着,就算一言不發,也足夠安穩。
客廳牆上的時鐘一格一格走過去,黑暗也越來越濃,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們的周圍忽然爆發出了煙火聲。
絢爛的煙花在半空中炸開,遠方孩童的笑鬧聲也隐隐傳了過來。
林簡徹看了看身旁的季禾,發現那人半垂着眼,似乎是困倦極了,只剩漆黑的眸子裏透出一點光來。
季禾睜開眼,語氣中不自知地帶了些懶意,“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季禾站起身,回頭看了看林簡徹,“我先上去了,早些睡覺。”
“好。”林簡徹收拾了一下東西,跟着季禾上了樓。他洗過澡,随意擦了擦頭發躺上床,困意總算襲上來了。
林簡徹伸手關掉臺燈,閉上眼,在模模糊糊間睡着了。
只可惜這一覺睡得并不安穩。
他夢見自己忽然什麽也看不見了,被人用繩子捆住,丢到了深不見底的湖泊裏。冰冷的湖水一點點淹沒他的身體,在失去意識的時候,一個女人的尖利叫聲忽然傳了過來,“你過來償命啊——”
她帶着無盡的恨意與憤怒,伴随着極度真實的窒息感。真實到即使清醒了,林簡徹一下子還是無法回神。
林簡徹半靠着床,在黑暗中斷斷續續地呼吸着,眸子緩緩對上了焦。他穿着單薄的裏衫坐了一會,終于覺得冷了。
他套上外衣,輕手輕腳地下樓倒了杯水,坐在沙發上發愣。
他仿佛喪失了所有力氣,什麽做不了,只能浸在大片黑色裏。
樓梯間不知道什麽時候傳來了腳步聲,林簡徹回頭,見季禾披了一身雪白的裘衣,從暖黃的燈光下走過來。
“怎麽不睡覺?”
“忽然醒了,看到下面有燈,過來看看。”季禾走到他身旁,碰了碰他的杯子,道,“水冷了。”
季禾的睡眠質量其實一直很不好,可能和當年在軍校的訓練也有關系。無論是在什麽情況下,聽到稍微大些的動靜就會轉醒。
他把玻璃杯抽出來,給林簡徹重新倒了一杯熱水,什麽也沒問。
林簡徹把水喝完,沉默了許久,最後笑了笑說,“晚上來敲門的那個人,不是找錯了人,他其實是……我哥哥。”
“他和我不是同一個母親。”也許是心情過于沉重,林簡徹一開口,就兀自說了下去,“他母親是一個名門大小姐,骨子裏就是傲氣的。而我母親除了有一副好皮相,好像并沒有什麽突出的地方,是林簡深三四歲的時候,父親帶進門的。”
“那個女人一直不喜歡我母親,這麽說也有點不合适,她應該是恨極了我的母親。”林簡徹垂下眼,說,“一開始,她表面上對我母親極好,姐姐妹妹地叫着,做足了大戶小姐的風度和氣派。直到我母親懷上我的時候,才逐漸發現她在給自己下藥,醫生說這麽虛的身子,生孩子太險了。”
“我母親怕自己活不長,而我那麽小,或許什麽時候就被神不知鬼不覺地弄死了。”
“所以她在我出生沒多久,身子虛得實在不行的時候,拼着最後一口氣,把那個女人給殺了。”
季禾沉默地看着他。
林簡徹把玻璃杯放回桌子上,“她怕我受到牽連,簡直費勁了心機,就好像她是迫不得已,只得那麽做一般。”
“她很膽小,但為了讓我活下去,還是拿起刀柄,和那個女人死在了一起。
“林簡深和他母親一樣,生生死死,一輩子都恨着我,可我明明什麽都沒做。”
“我今天夢到她了,她來找我還命。”林簡徹笑了笑,學着季禾的輕描淡寫,低聲說,“樣子實在有些吓人,就被吓醒了。”
他剛想擡眼去看季禾,卻猝不及防地被人抱住了。
“不要再想這些了。”季禾意識到了自己一瞬間的沖動,但依舊沒放開手。他附在林簡徹耳邊,聲音很輕,“我過來陪你。”
林簡徹愣了一下,随後低着頭,閉上了眼睛。
他說,“好。”
13.
破碎的爆竹屑落在風雪中,原本的一片白茫上點了零零落落的朱紅。
幾個小孩圍在禿光葉片的老槐樹下生火。他們在滿是雪的泥裏扒出一塊幹淨地來,找了一些枯木柴和紙殼點着,搓着手等火燃起來。
只可惜沒燒一會,天就逐漸暗了下來,連着雲也被染上了一層淺淡的墨色,像是要下雨了。
小孩們擡頭看了眼天,跺着腳大聲抱怨了幾句,匆忙又不舍地撲滅了剛剛的火苗,各自散去了。
雨滴很快落了下來。
季禾把半敞開的窗戶關上,從遠處的槐樹上收回了目光。大白貓在他懷中探了探頭,轉了兩下眼珠後又縮了回去。
他摸了兩下貓腦袋,看見雨隐隐有下大的趨勢,眉心微微皺了皺。
季禾把貓放到軟墊上,從角落裏拿了把黑傘。他想了想,又找了條灰圍巾折成兩疊,橫挂在手臂上,準備出去尋人。
已經是大年初四了,比起前幾日,喧嚣熱鬧的氛圍慢慢散去了些許,一些店鋪也陸續做起生意來了。林簡徹說家裏阿姨買的東西用得差不多了,要出去添些回來。
季禾本來也要一道出去,只是林簡徹晨時幫他換藥時,發現傷口有些發炎了,堅決不肯再讓他走路。
季禾說自己沒必要那麽金貴地養傷,但林簡徹卻在這件事上格外地執拗。季禾争不過他,只得泡了杯熱茶,抱着貓在坐在窗戶口旁,等林簡徹回來。
結果卻開始下雨了。
季禾嘆了口氣,把黑傘撐開,緩步走入了雨中。
他其實不太熟悉上海,了解的地段也只有地圖上的任務和林簡徹帶他去過的街市。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