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節
面止血。他身上的白色病服太過于寬大了,顯得空蕩而單薄。
“貓很鬧,這幾天辛苦了。 ”季禾擡頭看了眼貓,搖了搖頭,“我不餓,不用了。”
“梁思源和他前妻已經被找到了。”林簡徹說這話的時候,微微低了低頭,“我給南京寫了申請,上面讓你先在上海把傷養好,不用急着回去。”
“有什麽要問我的嗎?”
季禾的神色終于動了動,“你想說哪些?”
林簡徹張了張唇,又聽他說,“人抓到了,我們對任務也已經有交待了。”季禾停了一下,“至于你對我的解釋,我并不是一定要聽。”
季禾的眸色和音調生來就是冷的,現在他只是用着最平常的語調和林簡徹交談,林簡徹聽着,卻覺得心髒似乎被鋒利的冰棱紮透了。
他當然可以向季禾解釋,告訴他林簡徹是一個多麽自私卑鄙的人,為了還故人的恩情,他絲毫不顧政府和身旁的搭檔,莽撞而又愚蠢。
而季禾在剛見面時就對林簡徹伸出手,将信任交付給了他。
林簡徹抱着貓直直站在那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總歸是做錯了事的。
“貓我先替你養着了。”林簡徹說,“好好休息。”
他幾乎是逃一般走到了門口,卻又在離開時忍不住回了頭。
林簡徹看了看他,話語間帶了些不知名的意味,“我有空就會過來。”
季禾看着被林簡徹關上的房門,微微有些發怔,直到護士端着托盤進來,他才堪堪收回了目光。
護士将浸在藥水裏的紗布拿出來,一邊給季禾換藥一邊笑着說,“您和那位先生的關系應該很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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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這麽問?”季禾聞言,有些驚訝地擡頭看她。
“我記得是這位先生背着您上樓的,當時您渾身是血,把所有人都吓壞了。”護士想了想,手上的動作卻絲毫沒慢下來,“您當時連心跳都差不多停了。您知道的,現在這種情況,藥物也稀缺,更何況那天發生了爆炸,有很多病人被送過來,都在等着治療。”
“院長和那位先生說,救回來的概率太小了,不要再增添您的痛苦了。可那位先生死死求着院長,說您是很重要的人,讓他多少也試一試。”護士感慨說,“您沒見到那種眼神,不然就知道為什麽我這麽問了。他看上去真的難過極了。”
季禾微低着頭,垂下來的睫毛掩住了瞳仁。
“您的身體素養是真的很好,”護士利索地将藥換好,把剩下的藥水收進鐵盤,笑着說,“這要是換了別人,不說一個星期能醒,能活過來就是奇跡了。”
季禾對她道了聲謝,懷着滿腔複雜打算閉眼睡一會,卻發現門口不知何時站了個男人。
男人注意到他的視線,敲了敲門框,問,“我能進來嗎?”
季禾看着他,眼睛微微眯了眯,沒有開口。男人見季禾不說話,以為他要趕人了,有些急切地說,“我叫江庭。”
江庭看過去,對上季禾滿臉的寒霜,心裏莫名有些發憷,但還是說了下去,“我有些事要和你說。”
9.
林簡徹端着米湯上樓時,碰見了江庭。
“你怎麽來醫院了?”林簡徹有些奇怪地看着他,“生病了?”
“……”江庭看了他片刻,一咬牙,老實交代了,“我來得可能比較早,在門外聽見你說了幾句話,覺得你現在……可能不太好。”
林簡徹沒說話,站在樓梯口聽着他說完。
“我去看望了一下你上司,”江庭說,“順便和他說了些事。”
“你說了什麽?”林簡徹頓時心生不詳,見鬼似的看着江庭。
江庭看他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有些好笑,說,“該說的都說了。”
林簡徹:“……哪些是該說的?”
江庭笑了笑,沉默了一會,說,“雖然你不能和我細說,但我也大概知道茹空是怎麽回事了。”
“我昨天去見了茹空一面。她和別人一道設計你,已經算不上故人了。”江庭說,“這麽多年,我确實心裏過不去,可我也不能用這個來怪你。”他說着,頓了兩秒,“茹空自己做錯了事情,我們也沒資格和立場護着了。不要再因為她忤逆黨派了,這些事本來就不需要你來承擔。你欠她的所有東西 ,已經還得夠清了。”
林簡徹看江庭平和地對他笑,忽然有些難過。
“我能夠見上她最後一面,已經沒什麽遺憾了。”江庭轉過身,與林簡徹擦肩而過,只身一人下了樓,“兄弟欠你一個情,剛剛過去……算是還上了。”
林簡徹看着江庭的背影逐漸模糊,在樓梯口僵了幾分鐘。他低下眼,直到被路過的護士提醒了一聲,才回了魂,繼續往上面走。
林簡徹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離開了醫院,卻坐在悶人的車裏遲遲不願走。明明他這時候應該是讨嫌的,可他依舊想笨拙地對季禾好一些。
好像這樣,就能稍微填補一下他的不安與愧疚。
林簡徹來到病房前,發現門還沒有鎖,便輕喊了聲季禾的名字,走了進去。
“醫生說要喝些暖和的。”他随意編了個借口,将米湯放在桌上,目光落在季禾單薄的袖口處,“剛剛換了藥?”
季禾看了過來,顯然對他的去而複返感到驚訝,“嗯。”
林簡徹拿起床邊的絨衣,動作輕緩地披在了季禾肩上,“天很冷,不要忘了穿外套。”
季禾看他随即把盛着米湯的碗也端了過來,下意識地擡手要去接,手腕剛動了動,一陣撕裂般的鈍痛便蔓延了整個手臂。
他低低地“嘶”了一聲,擡頭看見林簡徹皺了皺眉,“你的傷還沒好,當心別牽着了。我來就好。”
林簡徹用指尖探了探瓷碗的熱度,又細細吹了幾下,舀起一勺。
季禾看着唇邊的調羹,沉默了兩秒,低頭喝了下去。
他一言不發地喝完了整碗米湯,終于在林簡徹起身時開了口,“等一下。”
林簡徹身形一滞。
“你的朋友……剛剛來找過我。”季禾說,“抱歉,我大概是誤會你了。”
林簡徹重新坐了回去,微低着頭看他。
“我不知道……紙條是梁茹空寫的。”季禾擡了些眼,“我等了很久,你都沒有來。我怕你出了意外,準備離開時,眼前忽然出現一陣火光,醒來我就在這裏了。”
“但問題依舊很嚴重。”他說着,卻不由自主地放軟了聲調,“黨章裏寫得明明白白,因為個人私利而與任務背道而馳,你知道會是什麽後果嗎?”
“梁茹空利用江庭來見你,讓江庭逼着你帶她離開上海,你為什麽不願意和我說?”
林簡徹一瞬間明白江庭在樓梯上說的“還情”了。
可這哪是還情,這分明是将整個黑鍋都坐實了。
他的老朋友甘心在世人面前做惡人,也要換得他的前途光明。
林簡徹深深看了眼季禾,應道,“好。”
“是我不該。”他承下友人的好意,低頭苦笑了聲,掩去一片複雜之色,“以後不論什麽事,我都會告訴你的。”
明明他們只是因為任務碰巧分到了一起,萍水相逢,不應該會有太多交情,更別提什麽以後了。可林簡徹卻說得鄭重其事,每個字都帶着認真,就好像他們依舊會搭檔很多年。
季禾對上林簡徹的眼神,微微有些發怔。但随即他便回過了神,用一貫的冷漠腔調回應他,“好。”
只是這份冷漠裏,不自知地摻上了些許溫柔。
10.
轉眼過了小半個月,大街小巷挂着的紅燈籠已經依次點燃了一些,除夕夜就快到了。
而天氣又開始驟冷了起來,隐隐有再落一場雪的勢頭。
季禾的傷勢也日漸好轉,已經可以小範圍地走動了。林簡徹将季禾扶到醫院下面的小花園裏,帶他稍微解解悶。
正值清晨,寒露有些重,林簡徹怕他着涼,便停下來,笑了笑說,“早上有些冷,你等一會,我上去把絨衣拿下來。”
季禾看了看自己身上厚實的外套,又看了一眼林簡徹,最終還是沒忍拒絕,應了聲好。
林簡徹再回來時,發現天空飄起了細小的雪花。
季禾就站在那顆巨大的常青樹下面,微低着頭,右手的指節扣在一起,似乎是有些冷了。
他看見林簡徹,隔着模糊的漫天白茫,遙遙笑了一下。
林簡徹一時間愣了愣,随後快步走過去,細細給季禾系好了絨衣,直起身時發現他竟連睫毛上也沾了些水痕。
他下意識地想伸手幫季禾拂去,卻又在一瞬間意識到了這個舉動的逾越,指尖只是動了動,便縮了回去。
“我自己可以來了。”季禾看他動作利索地幫自己系衣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