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這夜誰人不輕嘆
“寒……翎王?”寧木槿詫異地看着寒翎王斜坐在桌旁,以手撐腮,邪魅地朝她笑。
“愛妃回來了?讓本王等得好久。”
寒翎王站起身來,揚袖一揮,寧木槿這才發現,雲浚的身後赫然走出一道嬌小的身影,是名兒。
這下她總算明白,為何雲浚逼不得已留在了她的房內,原來是名兒在他背後用匕首頂着他。
你怎麽會被他們制服?——寧木槿看向雲浚,睜大雙眸,無聲詢問。
雲浚聳了聳肩,眉眼一挑,表示他不由自主。
好個不由自主!——寧木槿冷冷瞪了雲浚,哼聲別過頭,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他是誰?”寒翎王走近寧木槿,皺眉而問。
“不認識。”寧木槿回答得直爽,面不改色。
雲浚亦是一臉不意外,伸手摩挲着秀氣的下巴,一副思索模樣,看向寒翎王,不确定問道:“我可以走了?”
寒翎王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半響,聲音夾着幾許寒意,“慢走,不送!”
待雲浚離開以後,寧木槿對寒翎王不再理會,洩氣地坐到椅子上,為自己倒了杯茶,一飲而盡,老天,為何連個讓她失落舔傷口的時間也不給?為何讓寒翎王找來了?她還沒做好面對他的心理準備啊!
茶水一杯續過一杯,寧木槿似将茶當成了酒,拼命飲之,想要抹去方才在梨花谷發生的不快記憶。
時間緩緩的流逝,直到窗外的雨滴落成了滂沱,大雨刮得樹葉嘩嘩作響,寒翎王一直沒有打擾寧木槿,只是坐到木桌對面,與寧木槿對視,靜靜地看着寧木槿獨自喝着“悶酒”,并細心吩咐名兒将空了幾回的茶壺換上微熱的清酒。
他何時變得這般體貼?喝到了一定的程度,寧木槿臉色微醺,迷離的水眸輕微地瞟了寒翎王一眼。
唇角微勾,寧木槿輕輕地嘆了口氣,帶着幾許涼意道:“你今天有點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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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我不過想讓你發洩下心情而已。”寒翎王揉了揉額角,鳳眸半阖,連夜趕到她所住的客棧,又坐旁等待了這麽久,不禁讓他起了睡意。
“發洩?”寧木槿搖晃着手中的杯子,淡淡冷笑了一聲,“有些事情只會永遠沉澱在心底,越駐越深,不停息的疼着。最無形的傷害卻是最痛的,你明白嗎?”
寧木槿仰頭将杯中的清酒再次一飲而盡,雲浚說得沒錯,酒确實是個好東西,能模糊片刻的清醒,可是……她今天好像喝了很多,白天喝,晚上也喝,為什麽都喝不醉呢?
她醉了!月寒翎王的眼角忍不住抽了幾下,伸手奪過寧木槿的杯子,沉聲道:“你不能再喝了!”
寧木槿恍惚地搖了搖頭,乏困地眨了眨眼,伸出手指着寒翎王理直氣壯道:“我沒醉!我只是覺得有點犯困。”
說完,寧木槿趴到桌面,沾桌即睡。
“後半句說的倒是實話。”寒翎王輕挑着眉,微眯的鳳眸在暈暗的屋內有種魅惑之色。
他伸出長臂,将寧木槿的秀發輕輕捋起,遠離灑濕的桌面,轉身對默然待在角落的名兒吩咐道:“去取些龍腦來,讓她夜裏睡得安穩些。順便帶點熱水,幫她清洗下。”
“是,王爺。”名兒颔首,退出了房內。
寒翎王将寧木槿抱到床上,幫她蓋好薄被後,坐到床邊。
似乎經過了一番小小的掙紮,寒翎王清了清喉嚨,對着呼吸勻稱的她,面帶窘色道:“女人,聽好了,今日所說的話,我只說一遍。”
寒翎王頓了頓,仔細瞧了寧木槿,确定她真的是睡着了後,才徐徐說道:“我知道那日對你下藥傷害到了你……事後我也有些後悔,你我不過都是皇命難為,我不該将怒意全然發洩在你身上。寧木槿……我明白,明白你所說的無形的傷害卻是傷人最痛。今夜的你我也曾經歷過,那種疼到獨酌多少酒都無法澆平的傷口,呵……我都已然忘了那是多久之前的我了?一年前?兩年前?不是……是當皇上将你指婚給我的那一年,我看着自己心愛的女子為此瘋癫的那一年……後來她死了……不曾給我任何機會補償……”
“……離然,為什麽不理解我……為什麽……”睡夢中的寧木槿發出呓語,喃喃聲中,喚的是寒翎王聽過的名字。
離然…原來你真的對那神醫有意……
寒翎王驀地沉靜,他扯了扯唇角,鳳眸露出少有的寂寥與凄涼,聲音中透着一抹難掩的揶揄,“呵呵,你是我的妃,可你心裏卻裝着別的男子。寧木槿……你說,我們這樣是否算是同命‘鴛鴦’?”
寒翎王伸出手背,溫柔地拂過鳳洛歌白皙的臉頰,眸底浮現一絲決絕,出聲繼續道:“對不起……為了南羽朝的大業,我不得不将你綁在我的身邊,也不得不掐斷你心裏的情絲。”
寒翎王低下頭,重重地閉上了眼,他也曾經抗拒過,彷徨過,甚至堕落過,可當那日看到皇帝一身疲憊,蒼老鬓白地出現在晚宴的時候,他死寂的心湖忽地似被投了顆巨石,漣漪蕩盡。
寧木槿淺淺地翻了個身,找了個舒坦的位置繼續睡覺,卻是将寒翎王的手臂當成了抱枕,嬌顏露出安穩的神情。
寒翎王的心不由得輕震了下,猶豫片刻,最終還是将手抽了出來,黯然道:“我看我也醉了,竟與你說了那麽多的胡話。”
此時,門外響起的細微的動靜。寒翎王霍然起身,快速斂去臉上的憂色,神色自如地走離了床帏。
“叩——”敲門聲清脆響起。
“進。”寒翎王出聲道。
名兒提着熱水與香爐走了進來,點頭又喚了聲:“王爺。”
“你好好照顧她,明日她若醒了,将她帶到垓州衙門處。”
“是。”
寒翎王走出了屋子,意味深長看了對面緊閉的房門一眼,伸手招來他貼身的暗衛,暗衛了然點頭,遂又無聲息地隐去了身影。
這一夜,暴雨如注,寒翎王獨白,寧木槿飲醉,雲浚溺聲,而梨花谷的那一片梨花白雪,是否被雨水澆落打折?落了滿地?
嘆!這夜,誰人不輕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