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7)
”舉止端莊,禮儀有加。
劉莊淡然一笑,繼續對着鄭喜吩咐道:“那就下去在準備些,給娘娘帶回溫饬殿吧。”
“諾。”
劉莊繼續閱着手上的折子,馮漓也靜默着坐在不遠處,安靜的陪伴着劉莊。
承光殿中的香爐裏不時飄出一陣陣淡雅的香氣,馮漓辨識的出,這香料應該是上等的香料,只是裏面的成分應該有振奮精氣神之用。應該是劉莊為了能夠專心處理國事想要一直保證自己的頭腦能夠冷靜。只是這香燃的久了也會讓人夜不成眠,漸漸會有失眠的症狀。于是馮漓便悄悄的讓問縷回去溫饬殿取了一些香料過來,親自将香料加進香爐。
劉莊一心專注眼前的國事,并未留意馮漓的一系列所為。當他聞得空氣中一股清幽的氣味飄過之時才察覺出一絲異樣。于是擡起頭,看到的是一幅他認為極美的畫面:馮漓正站在香爐旁,小心翼翼的加着香,動作輕柔溫順,加進香料後還不忘将撒出的香料粉末一一清掃幹淨。而做完這一切,動作輕柔的未發出任何聲響。
劉莊的心頭流過一股暖流。
曾幾何時,這就是他盼望的畫面,美麗的她能一直陪同在自己身邊,哪怕就是那樣安靜的坐着,他都會那是種多麽難得的幸福。這個在自己腦海中想象了無數遍的畫面今天突然間出現,顯得是這樣的不真實,劉莊小心捏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覺得疼,他才相信原來眼前的這一切都是真的。劉莊有些忍不住的有些嘲弄自己似的笑笑,其實他心底盼望的幸福就是如此簡單。
感覺到不遠處有人一直在看着自己,馮漓将香爐的蓋子蓋好,餘光瞥過劉莊的書案,垂下了雙眸,重新返回坐榻便安靜的坐下。
不知過了多久,這天慢慢黑了下來。
劉莊吩咐鄭喜準備晚膳,而馮漓也出乎意料的留下來陪劉莊用晚膳。
席間馮漓的話依舊不多,都是問縷與鄭喜在一旁一唱一和的,才不至于讓晚膳時間悶得慌。晚膳後,鄭喜一個勁兒的講着笑話,将劉莊逗得大笑不止,馮漓有時也會微微一笑,或是掩齒而笑。坐在對面的劉莊忽然覺得這樣的場景是在馮漓入宮後從來沒有出現過的。雖然她還是不愛說話,多數時候都是安靜沉默的,但在劉莊看來,今日她能夠做到這樣就已經是對自己的莫大安慰!
宮中遠處傳來了宮人打更的聲音,馮漓看了看外面已然全暗下來了的天色,示意問縷該回溫饬殿了。問縷扶起馮漓,為馮漓系好了披風,跟劉莊告別後便轉身要出門。
“愛妃!”劉莊在馮漓轉身的一剎那叫住了馮漓。
馮漓輕輕轉過頭,看着劉莊。
“明日……明日可否還能過來承光殿。”劉莊的聲音不大,但語氣中竟然帶着一絲乞求。
馮漓淡淡一笑,點點頭,轉身離去。
問縷扶着馮漓一路往溫饬殿回去。回到了溫饬殿中,又準備着一些雜七雜八的瑣事。
可終究是心裏有疑問,終于在收拾好了一切,看着靠在床榻之上的馮漓,疑惑的問道:“小姐……小姐這是怎麽了?總感覺您有些奇怪……以前不是從來都……”問縷說着說着便閉上了嘴,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問。
馮漓淺淺一笑,輕道:“你個小丫頭,快去歇息吧!我這裏不用你伺候了。”
“哦,那小姐,我就先去歇息了,有什麽事小姐随時吩咐啊!”問縷沒有等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知道依着小姐的性子自己再問下去也未必就能有答案,于是心裏有所不甘但又不敢再多問,只好撅了撅嘴,退下了。
馮漓看着問縷遠去的背影,直到聽到她關好大殿門之時,才幽幽的嘆了口氣:只有這樣,才能不再讓年邁的父親為自己操心。她能保證自己安好,自己好了,馮府上下的人才會好,整個馮氏家族才會安然無恙。雖然并不能為父親做什麽,但父親所有的心願都系在自己身上,自己在這深宮之中所能做的就只剩下保證自己安好了。
遠處的燭火搖搖晃晃的跳動着。偌大的溫饬殿,安靜中帶着些傷感。
以後的每隔幾日,馮漓便會在承光殿中陪着劉莊,他處理朝務,她則坐在不遠處,或讀書,或為劉莊研磨,偶爾也會寫寫字解悶。而劉莊似乎也恢複了往日的生活,下朝後便在承光殿中處理朝務,如果馮漓沒有在承光殿中,夜晚自己處理好了朝務後也必定會前去溫饬殿。無論多晚,馮漓始終都會等着他。
馮漓的溫順讓劉莊頗為滿意,只是覺得她的溫順中總是少了些什麽。因為多數時候他與她商讨事情的時候,馮漓大多都只是淺淺的笑着,聽着,或輕輕點頭,即便是不同意也只是略微一笑帶過,仿佛看淡了一切。
劉莊想起這點覺得心裏還是有些不舒服。看來她的心裏始終有着那個人,始終無法真正的用心對待自己,尤其是在有些夜裏,劉莊身體裏爆發出的欲望有些猛烈,甚至猛烈的有時候弄痛了她自己還是忍不住。每每這個時候,看着她的隐忍,劉莊更是覺得心煩意亂。可再想想,如今她始終伴在自己身邊,自己還有什麽奢求!她會忘了她的,因為時間會是最好的解藥!
這些日子因為馮漓總是時不時的出現在承光殿,燕述對此十分不解,更重要的是,因為馮漓的出現,燕述覺得很多話都不方便跟劉莊說。劉莊從未當馮漓是外人,每次燕述前來商讨事宜,劉莊都不會讓馮漓刻意回避。這一點讓燕述十分惱怒,便在一天的大半夜趕到寇府。
“大人,這如今,我是沒看出來殿下對娘娘有任何怒氣!現在看來他們二人的關系反到越來越好了!”燕述有些氣不過,帶着些不滿。
“賢侄不必太過重于觀察此事。”寇損抿了一口茶,漫不經心道。
“可是因為她始終在殿下左右,很多事無法直接向殿下禀告,這可如何是好?”燕述有些着急,蹙着眉頭,抓起茶盞,一口氣飲下。
“這反到是好事。”寇損冷冷一笑,目光瞥過燕述。
“哦?”燕述滿腹狐疑的盯着寇損。
“賢侄不要太着急。如今所有的事情不是都正如我們所料的一樣在發展嗎?”寇損停了停,“老夫不相信經過這件事,殿下與馮氏心裏并無芥蒂。否則殿下也不會跟陛下提出讓班固前往匈奴了。”
燕述低下頭,細想了一會兒,犀利的目光重新投向寇損:“大人的意思是?”
“這件事我們可以先不用着急。只要班固這個人還在,我就不相信馮氏會不露出痕跡。為今之計,先讓她在宮中侍奉着吧,畢竟是太子殿下的家務事,你插手太多反而會引起殿下的懷疑。我們按照我們的計劃一步步走下去才是正經。”還是那句話,姜還是老的辣,寇損不動聲色的幾句話總是能讓躁動不安的燕述沉靜下來。
“我懂了!大人!在窦将軍前去匈奴的路上,我們的人始終無法動手,因為一旦要是此時動手,那麽陛下必定會有所懷疑,人還未進匈奴就受到襲擊肯定不是匈奴人所為。因此我并未讓我們的人動手,只有等耿異與班固進了匈奴再想辦法了。”
寇損聞言點點頭,“恩,你考慮的很是周全。淮陽王那裏你可是準備好了?”
燕述點點頭,“恩,準備好了。蘇姑娘的信兒錯不了。”燕述胸有成竹的樣子。
寇損冷冷一笑向燕述看去。這一看不要緊,冷冽的目光倒是看得讓燕述吓了一跳:“怎麽……大人,我哪裏安排的不對麽?”
“哼!說你年輕一點不為過!你以為蘇之遙就可信麽?”
寇損這一問讓燕述不禁打了個冷顫:“大人您這是什麽意思?莫非……”
“蘇之遙是馮彰的人。”寇損平靜淡然的接了一句。
“馮彰的人?那豈不是我們的計劃他都知道了?”燕述一下子站了起來,焦急萬分。
“這事也怪老夫,事前沒有摸清她的底細便将她送給了淮陽王,給了馮彰可趁之機。不過也沒事。”
燕述看寇損鎮定無比,料定此時他已有了應對之策。
“我們就将計就計。再過一月有餘就是陛下的生辰,通知淮陽王與館陶公主,讓他們做好準備吧,其餘的一個字都不要多說。”
寇損看嚴述皺着眉頭,接着說道:“你只要這樣說,淮陽王自然知道下面該怎麽去做。我們雖然與他有所往來,但一定要将此事全部推到他身上。到時你只負責領好你的兵,将他一網打盡便可。至于那個蘇之遙,哼,”寇損冷笑道:“也該是她派上用場的時候了!折了她也讓馮彰失掉一個得力的助手!此乃一石二鳥之舉,我們又何樂而不為呢?”
“大人高明!”燕述聽完了寇損的話,心裏已經明白了□□成,接下來該如何去做自然也是了然于心。
“對了,還有,通知北匈奴,我們的客人到了,讓他們好好招待一下客人吧。”寇損慢悠悠補了一句,特意加重了“好好”這兩個字。
“遵命!小侄這就去辦!”燕述聞言,陰笑一聲。
☆、第 61 章
? 轉眼,劉秀的生辰即将到來。宮裏一片喜氣洋洋,大家都在議論着這次陛下要怎麽過壽誕。
因大軍剛入邊境,說不好多久可能就要有戰事。寇損暗自高興,因他對幾個臣子旁敲側擊一番後,這幾個臣子不約而同的密谏,說是今年戰事吃緊,前方軍士們要緊,因此請求陛下壽誕從簡,以節約出軍饷用度。劉秀看到折子,起初還有些生氣,但轉而一想,臣子們說的也并全無道理,跟陰麗華商議後,陰麗華也覺得這個建議甚好,于是劉秀昭告群臣。劉秀生辰那日休朝一天,算是給臣子們放了一天假。這樣一來,所有的臣子都贊賞劉秀乃東漢的賢帝是也。各位皇室宗親接到旨意,在洛陽城中的自然已經預備好一切,在自己藩屬國的當然是馬不停蹄的往洛陽城趕。
劉秀心情大好,因為好久沒有與自己的兄弟、皇子公子們一起吃頓家宴了,覺得剛好能趁此機會見見他的兄弟們還有子女們,所以自然十分高興,尤其是那些在成年後回到自己藩屬國的王爺們,如若不是此次機會怕是不知多少年才能與劉秀相聚一次!雖說是家宴,皇後陰麗華也不敢省心,前前後後的打點處理,從迎接藩王及女眷到家宴上的菜式、歌舞等,都一一細心打理準備。在此期間,館陶公主幾乎每日入宮請安,入了宮後卻又經常不見蹤影。
劉秀生辰這天,所有皇室宗親悉數到場,為劉秀一齊賀壽。
因為問縷前一晚身體不适,馮漓便只帶了如雪前來赴宴。大殿上,各個藩王都準備了獨具匠心的禮物,帶來的也都是些藩國發達、人民安居樂業這樣的好消息,劉秀聽聞後心情格外爽朗,看到如今大漢朝蒸蒸日上,大漢子民們有所居、有所為,劉秀提議,大家一起幹了第一杯酒。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的聲音頓時響遍了整個宮廷。開席酒喝過,便是宮中歌舞坊的助興舞蹈,劉秀囑咐各位宗親不必拘謹,只是家宴,只要大家開心就好。于是各位宗親們便開始喝酒暢談,好不盡興。
席間,淮陽王請旨,希望自己的舞姬為陛下獻上祝壽舞蹈,劉秀隐約記得上回夏季賞荷之時,劉延府上的确有一位舞姬舞藝極好,于是高興的應允。此時劉延卻有些緊張,目光時不時就瞟向館陶公主,館陶公主輕輕點點頭,劉延便吩咐道:“讓她上來吧。”身邊的随從便下去吩咐了。
準備了一陣兒,便有一個身形曼妙的女子走上前,跪倒在大殿之上:“奴婢願以一支舞為陛下祝壽,祝福吾皇萬壽無疆!”
當女子一襲水袖抛向空中、交起蓮步之時,不知是否有意,剛好面向馮漓,馮漓便認出是蘇之遙!蘇之遙只将目光停留在馮漓臉上片刻,莞爾一笑,便開始起舞。
馮漓的心開始跳個不停,因為剛才蘇之遙那一笑,仿佛回到了自己未曾入宮之前的紅葉雅居!還記得自己與蘇之遙在紅葉雅居第一次見面之時,蘇之遙就是這樣娴靜的一笑,宛若處子一般安靜淡然。
馮漓總覺得心裏不安,可又說不出到底是怎麽了。
宗親們顯然有些已經醉了,聽着絲竹之月,互相敬着酒,聊着天,好像并無多少人在關注着大殿中央跳舞的舞姬。
劉秀舉起酒杯,合着音樂之聲酣暢淋漓的飲着酒。
蘇之遙輕盈的将水袖抛出,水袖便輕輕拂過在場的每一個人。舞姿曼妙輕柔,當她的水袖抛到馮漓身邊之時,馮漓微微蹙了蹙眉,而蘇之遙也明顯的頓了一頓,卻因為時間很短并無人注意到。
在蘇之遙與馮漓目光對視的一剎那,馮漓居然隐隐的感覺到蘇之遙眼中的點點不舍!當馮漓正打算起身之時,身邊站着的如需輕輕壓了壓馮漓的肩:“娘娘可曾記得姑娘之前對娘娘說過的話?”
馮漓身子微微一抖,與蘇之遙那日在禦花園中相見的情景再次浮現,蘇之遙對自己說過:“你與我并不曾相識過,切記。”馮漓再想起這句話時,只覺得心如刀割,狠狠的疼了一下。可她明明就看見了蘇姐姐眼中帶着點點淚珠。可……馮漓猛然一想,又覺得不對,那日在禦花園中相見,就連問縷都未曾近身,可如雪又如何知道蘇姐姐對自己說的這句話?馮漓轉過頭看着身邊的如雪,如雪卻低着頭,不再言語。
馮漓心裏很亂,眼前的蘇姐姐與身邊的如雪到底是怎樣的關系?為何蘇姐姐今日看待自己的目光與那日不同?如雪又為何要阻止自己?這一連串的疑問一時填滿了馮漓的腦子,馮漓來不及多想,目光便重新回到了在大殿之上翩然而舞的蘇之遙。卻在她眼光望向蘇之遙的一瞬間,明顯看到蘇之遙手中突然多出一把匕首向不遠處的陛下刺去!
馮漓大吃一驚,就在要驚叫出口的一剎那,劉秀與站在一旁的宮人也已經看到了直直刺來的匕首!劉秀還沒反應過來,侍候在一旁的宮人大驚失色,大喊:“有刺客!有刺客!護駕!護駕!”一時間,大殿上亂作一團!
燕述起身三步并作兩步,躍至蘇之遙身邊,一掌過來,蘇之遙輕輕躲過,将手中的匕首刺向燕述,可燕述的武功自然要高過蘇之遙,沒過幾招,便将蘇之遙手中的匕首打落在地,制服了她。
劉秀這才醒過神,命身邊的禦林軍将蘇之遙拿下。
“父皇!父皇!”劉莊疾步跨到劉秀身旁。神情焦急擔憂。“父皇可有受到驚吓?”
劉秀擺擺手,“不礙事!莊兒你去看看外面的情形,随時來報。”
“大殿上所有的人都不得離開!”劉莊緊鎖眉頭,神情緊張,疾步離開。
此時,殿外亦響起了打鬥之聲,原來是淮陽王劉延與館陶公主的驸馬韓光帶兵攻入內廷!劉延與館陶公主已經不知何時離開了宴席!
劉秀憤怒不已,立即命禦林軍與之頑強對抗,可禦林軍畢竟只是防衛宮廷的軍隊,人數怎可與劉延與韓光帶來的兵士相比!劉秀急火攻心,不知該如何是好。
“陛下!馬援将軍帶兵數萬已進入內廷救駕!正在殿外與淮陽王與韓光等厮殺!”燕述上前報道。
“好!傳令下去,忤逆者格殺勿論!給朕斬!”劉秀驚慌之中帶着憤怒。
“來人,将這個舞姬給朕打入死牢!聽候發落!”劉秀看着跪在地上的蘇之遙,有些憤怒的咆哮道。
“諾!”禦林軍中出來幾個将士,一把拽起地上的蘇之遙,往殿外拖去。
馮漓已經臉色蒼白如雪,沒有一絲血色,心痛的也好像喘不過氣來。就在蘇之遙經過自己身邊的一剎那,馮漓看到蘇之遙轉過臉對馮漓微弱一笑,那笑容無力卻又好像帶着一絲解脫。
馮漓腳下一軟,眼睛發黑,幾乎站不穩,如雪一把扶住馮漓,再次低聲開口提醒道:“娘娘保重!切莫為了一個舞姬傷了自己的身子!”馮漓緩緩轉過身,看着如雪,如雪卻還是低着頭,再也不發一聲。
劉秀坐在殿內焦急的等着,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倒說不上惶恐,到底自己也是身經百戰建立起東漢,但畢竟自從新朝王莽之亂後,随着局勢一步步好轉,那裏還想到如今會有這樣的局面!更可氣的是,這叛亂者居然是,居然是自己的愛女館陶公主的驸馬還有自己的兒子淮陽王劉延!而且館陶究竟參與與否還還不得而知!想起這些來,劉秀氣的閉口不言,手緊緊攥成拳頭,脖子上的青筋若隐若現,恨不得立即将劉延撕成碎片!陰麗華雖然受到些驚吓,但畢竟是一國之後,沒有半點失禮,坐在劉秀身旁不停的撫慰着劉秀。
殿外的厮殺,看來劉延與韓光是抱着必死的決心,下手絕不留情,死傷一片,血流成河。好在馬援将軍趕來及時,再加上帶的人數量比劉延與韓光的多,經過輸死決戰将劉延與韓光的人完全制服,活捉劉延與韓光!
劉莊疾步走回殿內,“啓禀父皇,馬将軍已将叛軍悉數剿滅!活捉了叛賊!”
劉秀有些恍惚,有些不可置信,如呓語一般的喃喃道:“的确是淮陽王與驸馬?”
劉莊低下頭不敢直視劉秀,低聲嗫喏道:“是。”
而此時的劉秀,緩緩起身,緊握着的拳頭絲毫未放松一點,慢慢走下臺階,對劉莊道:“我不想再見這個逆子,給朕關進天牢!”說罷,又想起些什麽,轉身問道:“館陶公主何在?”
劉莊依舊低頭答道:“皇姐……哦,館陶公主也已被馬将軍控制住,父皇打算……如何處置?”
劉秀閉上眼睛,實在不敢相信館陶居然也參與到了謀逆之中!
“暫時關進別宮,沒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與之相見!”劉秀說這句話之時,心裏一陣撕痛。畢竟是從小到大都疼愛着的公主,劉秀一時間無法下狠心将館陶公主打入死牢。他現在內心存有一絲希望:這些謀逆的行為全部來自于驸馬與淮陽王,館陶公主對此事毫不知情,毫不知情!
“兒臣領旨!”劉莊停頓片刻,轉身出了大殿。
經過此事,大殿中人心惶惶,不少女眷吓得都哭得梨花帶雨。好好的一場壽宴,誰都未曾想到居然是這樣的場面!劉秀看到宗親們驚魂未定,便命他們今晚全部在宮內歇息,等候明天天亮之後再說。況且,這叛亂之事還未調查清楚,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叛賊的同黨!各位宗親自然心裏都再清楚不過,但別無他法,只好暫時留在宮內,這件事沒有徹查清楚前是不可能出宮了。
第二日滿朝文武便知道了昨日宮廷中的“謀逆”之事。一上朝都竊竊私語,議論不停。
“聽說淮陽王昨夜反了!”
“是啊!還有驸馬爺!”
“哎,你說放着這好好的日子,怎麽就去幹謀逆這樣大逆不道的事呢!哎……”
“哎,誰說不是呢!我看淮陽王是因為前皇後被廢一直耿耿于懷吧!如果要是廢後還在位,好歹也算是皇後的兒子,如今只能屈于人下當然心有不甘了……”
“哎,你說這件事陛下會怎麽處置?”
衆朝臣議論紛紛,只有寇損一言不發的站着。
“寇大人,你聽說昨日陛下壽宴之上的事情了吧?依寇大人之見,陛下會如何處置淮陽王?”有人走近寇損問道。
寇損鎮定自若,面無表情的看着發問之人:“聽不聽說又如何?你我都是做臣子的,守着做臣子的本分就行,這些事情自有陛下定奪!還用得着你操這份心?”寇損幾句話将發問之人便堵的無話可說。于是發問之人便退回去,眼睛瞟了一眼同樣鎮定自若的馮大人。馮大人同樣一言不發,站的筆直。
“陛下駕到!”随着內侍宮人的宣駕,衆位朝臣們悉數跪倒在地,齊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吧!”
衆位臣子擡頭,看到劉秀一臉疲憊,臉上盛怒的表情還未平息。因此誰都不敢第一個站出來說話。
“啓奏陛下,臣有本!”寇損看到大殿之上無人敢言,第一個站出來。
“說。”
“臣等驚聞昨夜宮中巨變,臣等祈願聖上龍體安泰。”
“臣等祈願聖上龍體安泰!”聽聞寇損之言,衆位朝臣也悉數跪倒,重複着這句話。
“安泰?朕還怎麽安泰?”劉秀聞言氣不打一處來:“此等行為令人發指,令朕心寒!”劉秀說着,咬的牙齒直發出響聲。
“陛下,臣認為,此事不可張揚。”馮彰站出來直言。
劉秀并未說話,只是眯起了眼睛,看着馮彰,也并沒有讓馮彰繼續說下去的意思。只是接下去淡淡的說了一句:“有本啓奏,無本退朝!”說罷,眼睛瞟向寇損與馮彰:“寇大人與馮大人,以及刑部楊謙、兵部姚乃盛留下,其他人散了吧。”
北宮宣明殿內。
劉秀坐在坐榻上,依舊氣的氣喘籲籲,下面站着四位大人。
“馮愛卿,你可有什麽主意?”剛才朝上劉秀并未直言,想來還是有所顧忌。
“回禀陛下。臣以為,此事畢竟牽扯到淮陽王與館陶公主,都是皇室子女,如果公開開審,想必會連累到皇室盛名啊!”
馮彰的這句話正中了劉秀的下懷!劉秀又何曾不是這樣想的?好個淮陽王與館陶公主,真是給他出了個天大的難題!皇子領先起來謀逆,欲致當朝天子于死地!這真是讓天下人恥笑的勾當!萬萬沒想到居然是自己的兒子想要自己去死!
劉秀陰着臉,一言不發。
馮彰接着道:“望陛下三思,此叛逆行為縱然十分罪不可恕,但臣以為,陛下還是應該私下審問,如果确有其事也不用寬恕,該如何判便如何判。只是牽扯到宗親,老臣以為實在應該留皇子與驸馬爺一個體面。”
劉秀沉思片刻,眼神瞟向寇損:“寇大人有何見解?”
“回禀陛下,老臣以為,為了公平起見,公開審問最為妥當!無論皇室宗親還是普通平民,這天下畢竟是陛下的天下,君威豈容他人挑釁?!況且臣已聽聞,昨日刺殺天子之人居然是淮陽王府的一名舞姬,可見其居心叵測,對陛下心懷不軌已久!老臣以為,刺殺陛下之人應當五馬分屍,死一萬次也是罪有應得,此乃具有昭告天下之意,對我天子不忠者必有慘痛的下場!”
劉秀聞言,陷入深思。
“馮愛卿可還有什麽意見?刺殺朕的人該如何處置更為妥當?”劉秀話鋒一轉,看向馮彰。
“臣以為,刺殺陛下的人應該處死不錯。畢竟要致陛下于死地就是死罪!置于如何處死還是應該由陛下做主。”馮彰面色鎮靜。
寇損說的并無道理,只是劉秀覺得朝廷局面漸穩,如此大開殺戒會擾亂民心。刺殺之人的死罪是絕不可免得了,只是這如何死法,劉秀思慮片刻,下诏道:“刺殺朕的舞姬,三日後亂棍打死!另外事宜交由刑部楊大人主理,姚大人輔助!所有皇室宗親,但凡有牽連其中的要一一給朕摘出來!收回韓光與淮陽王的兵權,暫時交由太子!”
“臣等領旨!”
寇損還想說什麽,但劉秀長嘆一聲,擺擺手示意大家退下。
出了北宮宣明殿,寇損追上燕述,似有深意的說道:“馮大人,昨日陛下壽宴之上刺殺陛下的舞姬還真是膽大呀,要我看,陛下就是仁慈才賜了亂棍打死。對此種大逆不道之人,不知馮大人對此有何看法?”
馮彰冷冷一笑,“我能有什麽看法?刺殺我朝天子的此等行為,罪不容誅!”說罷,直直經過寇損,往宮門方向去了。
“哼!”寇損暗自冷笑,“馮彰啊馮彰,你還真是狠!”
馮彰冷笑一聲作為回應。
待馮彰出了宮門,轉生看了看巍峨壯觀的宮門,轉而一聲嘆息,幽遠與無奈。
清心苑。
馮彰沉着臉,靜靜的坐着,閉着眼睛一言不發。
“老爺……”福安低聲喚了一聲,“蘇姑娘真的會……”
馮彰睜開眼,點點頭。
福安的眼裏立刻噙滿了淚花,“老爺可還有別的辦法能救姑娘?”
馮彰搖搖頭,嗟嘆道:“當初她選擇這條路的時候,這樣的結局我們不都曾預料到過麽?”馮彰的語氣,無奈又惋惜。
“唉……好歹跟了我們十多年,這如今就……”福安再也說不下去,語氣中帶着惋惜,低下頭去。
“唉……”馮彰一聲重嘆。思緒回到十五年前。
那個時候的蘇之遙才六、七歲,因為幼年喪母喪父,跪在街上乞讨要飯。福安經過的時候覺得小姑娘可憐,便給了她幾吊錢。本以為只是接濟了一個小叫花子而已,誰知這個小姑娘重情重義,竟然每日都到馮府門前磕頭謝恩。福安覺得這個小姑娘很是重義,便将她接近了府中,做了個小丫鬟。可沒過多久,一個偶然的機會,馮彰得知,小姑娘的父母是被寇損手底下的惡人因搶奪全家人賴以生存的土地被活活打死。小姑娘聽聞後,發誓要為父母報仇雪恨。于是在馮彰的安排下,福安暗自相幫,小姑娘小小年紀便開始獨自經營一家紅葉雅居,實則作為為馮彰收集情報的高雅場所而存在着。
至于被寇損收為他用,馮彰不僅知情,還故意鋪好了路等着寇損上鈎。沒想到寇損真的上鈎,查了蘇之遙的背景并收為己用,送給了淮陽王劉延做妾,專門為寇損傳遞淮陽王府的情報。如此一來,但凡是由蘇之遙經手有關于寇損的消息,馮彰也能知曉全部。
只是近幾個月以來并未再收到蘇之遙傳出來的任何消息,馮彰萬萬沒想到,寇損為了達到他的目的,幾次推波助瀾,并給了淮陽王錯誤的消息,讓淮陽王與驸馬爺韓光率先領兵謀反,自己與燕述則在內殿策應。蘇之遙在淮陽王的安排下刺殺劉秀,也是寇損暗中授意之為。寇損到底是條老狐貍,說話不留痕跡,只是跟淮陽王提了個醒:屆時殿內只要有人挑起事端,不管輸贏都有了護駕包圍大殿的理由。
如此一個提醒而已,劉延便铤而走險,安排蘇之遙行刺。行刺成功固然好,到時趁着大家一團亂便發兵清繳;如果不成功只不過是折了個舞姬而已,那到時自己則會在外圍發起進攻,內殿策應就靠燕述,只要燕述打開殿門,劉延與韓光自認為沒有失敗的可能。
可淮陽王到底是上了寇損的當,燕述不僅沒有幫助他,反而私底下通知了馬援趕來救駕,馬援将軍是忠君不二的良臣,将“亂臣賊子”一窩打盡。
寇損已經知道了蘇之遙的身世,并知道了她私底下在為馮彰做事,于是特意安排了今天這一出。畢竟是跟了馮彰十多年的親信,寇損是要試試馮彰,若是馮彰以任何理由為蘇之遙開脫,那他剛好就可以扣一頂“謀逆者同黨”的帽子給馮彰,如果馮彰不開口,那也可以拔了馮彰這個親信,一石二鳥的計謀為何不用?不過寇損估算的還是沒錯,馮彰為了自保,果真願意棄了這枚棋子,夠狠!
馮彰仰起頭,幽幽的一聲長嘆,眼角滑出一滴淚。不是不願相救,而是這個局,根本就是個死局:無法救。
這樣的一晚,注定又是多少人的不眠之夜。
☆、第 62 章
? 馮漓得知消息之時,已是第二日皇後曉谕六宮之時:近來由于謀逆臣子作亂,令宮中諸多嫔妃受驚不已。聖恩浩蕩,已将刺殺之人賜死,三日後亂棍打死,以昭天下人,切勿效仿,有此等謀逆行為之心!其他參與謀逆人等,無論宗親與否,待到案情全部落實之日悉數正法,以儆效尤!
馮漓聽聞此消息,臉色慘白。問縷因為并沒有參加那晚陛下的壽誕宴席,自然也就知道的不多。
“娘娘保重身體。”耳邊響起了如雪的聲音。
馮漓将目光投向如雪,本來自己就對她萬般懷疑,從随殿下前去春獵開始便對如雪有了懷疑。為何那日她會跟着自己一直到後山?為何黑衣人只是将她一掌打暈唯獨對自己動了殺機?昨日的宴席之上,為何她會知道自己曾經與蘇之遙的對話?為何阻止自己前去為蘇之遙求情?這一連串的疑問在馮漓腦海中纏繞不停。
馮漓走至如雪身旁,低聲問道:“你到底是誰?為什麽一直在我身邊?”
如雪始終低頭不語。
“好,你可以不說。那我現在便命人将你趕出溫饬殿。”馮漓看着如雪,一字一頓的說道。
“娘娘!”如雪聞言,跪了下來。
“還不快說!你到底是誰?為何在我身邊三番五次興風作浪?”
“奴婢是奉老爺之命侍奉在娘娘身邊的!”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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