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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26)

剔透,劉莊拿起,緊緊攥在手中,額上青筋瞬間爆出。

良久,劉莊低聲問道,“我究竟哪裏比不上他?”

馮漓并未答話,她知道他會來的,即便不是今天,也是明天,總之他一定會來的。

馮漓的沉默與淡然激怒了劉莊,他需要是她的解釋,哪怕就是看着他,告訴他,“以後不會了”都好。來溫饬殿之前,他告訴自己,他可以原諒她,只要她告訴自己一個理由,因為他深愛着馮漓,他不允許她欺騙他!可如今,她的沉默讓他徹底喪失了原來的冷靜,轉而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激動起來!

劉莊上前一把拉起馮漓,帶着怒火中燒的眼神,此刻的他只想要一個答案:我到底哪裏比不上他?竟然讓自己最心愛的女人心裏還藏着另外一個男人!他可是大漢朝的太子,是未來整個天下的君主!決不允許自己身邊最愛的女人、将來要登上皇後之位的女人心裏還有其他人!馮漓本就淋了雨,受了些許寒氣,加上小産身體尚未恢複,此刻早已臉色蒼白,渾身發抖,劉莊拉着她的手不禁加大了力度,馮漓卻還是沉默,不作任何反駁也不作任何抗拒。

到底是太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未來天子,豈能允許自己愛的人這樣的欺瞞自己!于是歇斯底裏地吼到:“你說,我到底哪裏不如他!”,發怒的聲音傳遍了溫饬殿的每個角落,仿佛整個溫饬殿都跟着開始顫動起來。

殿外候着的鄭喜跟問縷聽到劉莊的吼聲,也着實被吓了一跳,問縷焦急地想都沒想就要闖入殿中,鄭喜一把拉住她,“哎呦,我的好姑娘,你這是不想要命了還是怎麽的?沒見着殿下正在氣頭上?”

問縷着急的快哭了出來,“我要去看看太子妃娘……”

“行了,姑娘哎,要是還想活命的話就消停會。”還沒說完,鄭喜就打斷了問縷的話,一邊還不忘拉着問縷。

劉莊狠狠的抓着馮漓的手腕,馮漓蒼白的臉色此時變得更加蒼白,額頭上也冒出了細細的汗珠,可劉莊卻并未放松一絲力氣,他的怒火此刻只想将眼前這個自己一直深愛着的女人燒化!難怪她從未對自己開心的笑過,難怪她從未對自己主動過,難怪她一直淡泊一切……原來所有的所有都是因為他從來都沒有在馮漓的心裏存在着!劉莊越想心裏越氣,手上的氣力也就越大。

馮漓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呼吸聲越來越重,額上細密的一層汗珠也變成了豆大的汗珠,眼睛裏含着淚水,卻依然倔強的不讓它們落下。

“你以為不說話就能解決問題了?”劉莊依然怒吼着,全然不顧身體已經漸漸軟下去的馮漓。

此時的劉莊怒發沖冠,一把拉起馮漓,“我最愛的女人瞞着我心裏有了別人!你告訴我,我究竟哪裏不如他?我是當朝太子,從未有人敢忤逆于我!也只有你!我一次次的容忍你的淡漠,你的拒絕,你還要讓我如何!”

馮漓因為剛才的反抗已經用盡了力氣,如今手緊緊的被劉莊攥着,臉色愈發的蒼白,額上密密的汗珠如今已變成了一顆顆豆大的汗珠滑落,而劉莊還是死死的抓住她的手,越來越重:“說!你說!我到底哪裏不如他以至于讓你這般維護他而失去了我們的孩子!”

馮漓聽到“孩子”兩個字時,心頭一緊,終究是她對不起那個還未來得及出世便夭折了的孩子……馮漓緊緊的咬住下唇,似乎要将下唇咬出血來也并不作聲…….

此時,劉莊的吼聲之大,讓整個溫饬殿都為之震了震,也讓立在門廳外的鄭喜與問縷明顯一驚。問縷擔憂的望向內殿,就快要哭了出來。此時不知小姐如何?小姐的身體還沒有恢複哪裏就能經得起殿下這樣的怒吼?

問縷心裏甚是擔憂,耳邊又傳來劉莊的怒吼之聲:“你今日不說我便等明日!明日不說我便等後日!看你能熬到幾時!”接着便聽到一陣珠子灑落地上的聲音。

聽到這,問縷再也忍不住,鄭喜拉住她搖了搖頭,問縷猛地掙脫開鄭喜拉着她的手,推開溫饬殿的大門便闖了進去!看到劉莊正緊緊攥住馮漓的手,馮漓已經面色蒼白毫無血色,于是哭着跪倒在劉莊腳下,一把拉住劉莊,哭求道:“殿下,奴婢求求您,娘娘身子才剛好些,禁不住殿下這般啊!殿下,求求你放手吧!”

劉莊喘着粗氣轉過身,一腳踢開已哭成淚人的問縷,“滾!是誰準許你進來的!給我滾出去!”

劉莊的怒吼聲讓鄭喜都吓得不禁打了幾個哆嗦!這會兒進去不更是平添了殿下的怒氣麽?!可如今這樣的情況,自己要是再進去,怕是問縷姑娘的性命就難保了!鄭喜深吸一口氣,如今只有靠老天了……鄭喜合起了雙手:“老天爺老天爺,求求您不要讓殿下再這麽折騰下去了……”

馮漓看問縷挨了劉莊重重一腳,已經泣不成聲,就連想叫她出去的聲音此時都已經完全發不出來!問縷卻依舊爬到劉莊腳下,拽着劉莊的衣裾,苦苦哀求:“殿下,求您看在娘娘身體還沒好的份兒上饒了娘娘吧,奴婢給您磕頭了!”說罷,便開始一個接一個的磕起頭來。

馮漓想要阻攔,手卻牢牢的被劉莊抓着動彈不得,只有眼淚一直掉個不停卻無能為力。

“殿下……這,再鬧下去怕是會驚擾到陛下與皇後娘娘啊……”鄭喜在殿外聽着這一切終于忍不住進到殿內,看到這樣的一幕更是揪心不已,于是靈機一動便說出了這樣的措辭。

劉莊轉過頭,怒目圓睜的瞪着鄭喜,冷靜片刻,猛然甩開抓着馮漓的手,馮漓一下癱倒在地。

劉莊氣喘籲籲,怒火十足的甩開衣袖便大步而去出了溫饬殿。鄭喜回頭看了看馮漓與問縷,“唉……”嘆口氣便跟着劉莊而去。

問縷趕緊上前抱住馮漓,一邊為馮漓擦着臉上的淚水,馮漓已沒有任何知覺,只有心陣陣的生疼着,看着不遠處被劉莊摔碎了的瑪瑙石,眼淚止不住的一個勁兒的往外湧着。

終于,馮漓沒有了任何力氣,在問縷的懷裏暈了過去。“小姐!小姐!”問縷抱着馮漓痛哭。

好不容易調養了幾日的身體,經歷了昨夜這般折騰,馮漓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直到第二日還未蘇醒。

禦醫來看過之後直搖頭:“娘娘究竟發生何事以至于心緒如此混亂!如此這樣下去……臣不敢保證。”禦醫下筆開了方子,再将方子交給問縷之時還不忘叮囑:“如此虛弱的身體,再也禁不得半點激動的情緒啊!切記切記。”問縷小心收下藥方,心裏卻萬般難受。

☆、第 59 章

? 一連幾天,劉莊都再也沒踏進溫饬殿半步。平日裏下了朝便陰沉着連回到了承光殿,連鄭喜都不敢上前勸慰更別提其他的宮人們了,大家是能躲多遠便躲多遠,生怕一不留神哪裏出了錯便是全家人都要賠上性命了。

問縷這邊在溫饬殿內仔仔細細照顧着馮漓,生怕出一點差錯。馮漓蘇醒後便再也不發一語,好像外間所有的事情都與自己無關。

整個溫饬殿充滿着安靜與傷感,所有的下人都被問縷打發了下去,沒有事情都不用近身侍候了,只留下了如雪一個人。

這些日子發生的一切,如雪都看在眼裏疼在心裏,就連問縷受到的委屈也一并看在眼中,但這些又能怎麽辦,作為皇族,尤其是太子的女人,就算是再有委屈也要将這苦水咽下去!如雪鎮定的伺候馮漓用過藥便退了下去,離開溫饬殿,只身往角門而去。

馮府清心苑中,一片沉寂。

馮彰幽幽的嘆着氣,福安在一旁陪着,也是滿目愁容。

快到子夜時分,馮彰仍舊沒有前去歇息的意思,福安便上前,扶起馮彰:“老爺!先去歇着吧!往後的事情還都要靠您,您可千萬要保重啊!”

馮彰聞言,滿目深意的看着福安,整個面容更加蒼老,面容粗糙,仿佛還有淚痕的影子殘留在如枯樹皮一般的臉上,聽到福安如此說,馮彰深深的嘆口氣,步履蹒跚的出了清心苑往卧房走去。

這幾日劉秀見劉莊在朝中沒有了往日的神采奕奕,一直都悶悶的站在那裏不作聲,因為近些日子也聽到一些風聲,在下朝後便留下了劉莊詢問,劉莊只是簡單的說,因為這些日子太子妃身體不适故而自己有些擔憂才會如此。

劉秀聽聞後自然是安慰一番,并吩咐要禦醫時刻準備好入後宮為太子妃娘娘診治。劉秀恰好也留下了馮彰,便在詢問了劉莊得知并無大事後與馮彰商讨起正事,劉莊便先行告退。

劉莊留下馮彰本也沒什麽大事,不過是些朝廷瑣碎事宜,是想私下裏聽聽馮彰的意見。不多一會兒,馮彰便從宣室殿而出。

劉莊還站在宣室殿不遠處的石階旁。

鄭喜看到馮彰出來,上前道:“殿下在候着大人,大人這邊請。”

馮彰聞言,心裏一驚。劉莊找他是為何事他已心中有數。馮彰幽幽嘆口氣,緩步走至劉莊身旁,請安行禮:“老臣見過殿下。”

劉莊只是淡淡的“嗯”了一聲,卻又沉默了下去。

馮彰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想知道女兒的近況卻又無法開口詢問,于是一時間兩人啞言,沉悶的氣氛随即蔓延開來。

鄭喜擡頭悄悄看了看劉莊,又看了看馮彰,提醒了劉莊一句:“殿下是要請馮大人往哪裏去?奴才好前去帶路。”

劉莊斜瞥了一眼鄭喜,如玉雕琢般的五官無任何表情,雙目注視着遠方輕聲道:“去禦花園走走吧。”

“諾。大人這邊請。”說罷做了個“請”的手勢,跟在劉莊身後引着馮彰往禦花園走去。

一路上,劉莊無言,馮彰亦是無言。

一直到了禦花園,遠處湖面上微風拂過泛起的層層漣漪合着禦花園中姹紫嫣紅的各種名貴花,倒是十分雅致清靜。

看着眼前這番景象,劉莊放慢了腳步,跟在身後的馮彰也慢了下來。劉莊想起上次跟馮漓一起在禦花園中賞花之時應該還是她剛進宮不久吧,那時候就總覺得她神情中帶着幾許落寞,就連微笑都略微帶着些許苦澀,只是那時候不甚了解,如今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自己什麽都清楚了。作為一國的太子,他劉莊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唯獨卻單單得不到自己最愛的女人的心!劉莊不禁抓起身旁的一朵花,慢慢攥緊,很快朵朵花瓣便掉落在地,等着枯萎凋敝了。

“馮大人有多久未見過自己的女兒了?”劉莊收回手,随意拍了拍,問道身後不遠處的馮彰。

“回殿下,自娘娘入宮以來,老臣便再也未見過。”馮彰心裏劃過一絲擔憂。

是啊,仔細一算,也快有一年未見了。外臣嚴禁出入內廷,這是大漢朝的法規,任何人都不得越矩行事。

因馮彰身處馮彰身後,并未看見劉莊的表情,只是聽見劉莊幽幽的嘆口氣,輕聲道:“是挺久了。”于是轉身吩咐鄭喜:“帶馮大人去溫饬殿吧。”

“諾。大人這邊請。”鄭喜聽出劉莊的口氣中帶着些許溫情,心裏那塊石頭稍微落了落。但仍舊不敢擡頭看劉莊的表情,只是引着馮彰往溫饬殿而去了。

馮彰與鄭喜走了,整個禦花園便剩下了劉莊一人。

看着馮彰遠去的背影心裏忽然有些悲哀:堂堂大漢朝的天子,贏得了全天下卻始終贏不了她的心……這幾天想起那晚在溫饬殿中自己對馮漓的所為,劉莊怎麽都感覺自己下手有些重。可畢竟他是太子,要讓他先低下頭,他寧可暫時不去溫饬殿。

溫饬殿中,一如既往的安靜。

馮漓靠在床榻邊,手裏拿着那串手串,本來已被劉莊摔得七零八落,但她跟問縷還是一顆顆的拾起,重新穿好。只是,終究是被摔過的,好些瑪瑙珠子上的裂痕清晰可見。

馮漓握着那串手珠呆呆的坐着,已經失去了往日唯一的一點活力,整個人遠遠看去單薄虛弱,蒼白無力。問縷上前,悄悄收起了馮漓只碰過幾匙的粥。

問縷失落的退下。出門之時看到了馮彰已經來到了溫饬殿前,驚訝之餘在反應過來後高興的不得了。

“老爺!老爺您來了!老爺!”問縷上前扶着馮彰,鄭喜見狀,吩咐問縷道:“大人就交給姑娘了,姑娘好生照看娘娘與大人,奴才先回承光殿複命了。”問縷高興的直點頭,便扶着馮彰進了溫饬殿。

馮彰只能等在外殿。

問縷急匆匆進去內殿,神情中帶着欣喜道:“小姐快出來看是誰來了!”馮漓聞言,略微擡起雙眸。“小姐!老爺來了!就在外殿候着呢!”

“父親……是父親來了……”馮漓喃喃自語,随即便起身往外殿跑去。

“父親!父親!是你來了麽!”馮漓一路小跑一路輕聲喚着,直到跑到了外殿看到确實是馮彰赫然站在外殿中,淚眼模糊。

“老臣見過太子妃娘娘,娘娘萬安。”馮彰跪地,向馮漓施了君臣大禮。

馮漓疾步上前扶起馮彰。馮彰擡頭,沒想到眼前的女兒已經面容憔悴,如此的單薄無力!馮彰不禁悲從中來,淚水瞬間模糊了雙眼。

“女兒……我的女兒啊!”馮彰忍不住哽咽起來。馮漓撲倒在了馮彰懷中,眼淚一滴滴淌下,抽泣着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

“父親……”馮漓哽咽着一直重複着這兩個字。

馮彰看着懷抱中的女兒,擡起手拭了拭眼淚,幽咽道:“女兒……這些日子到底發生了什麽……怎麽與殿下之間的關系剎那間就如同寒冰一樣了呢……”馮漓趴在父親的懷抱中,不停的流着淚,問縷見到這一幕也禁不住的低聲哭了起來。馮彰別轉過頭去。

問縷擦了擦眼淚,向殿門走去。

馮彰輕輕撫摸着懷中馮漓的長發,一邊緩緩說道:“漓兒,父親進後宮不宜待的時間過長,”說罷,扶起馮漓,看着馮漓蒼白的臉,長長嘆了口氣。

“父親……”馮漓點點頭,将臉上的淚一點點抹去,一邊扶起馮彰往內殿的坐榻而去。

待到馮彰坐定,一直看着馮漓,眼淚又情不自禁而出,還記得約莫大半年之前,女兒從府中入宮的場景,那時候自己的女兒那樣明豔靜雅。只是過了這大半年的光景,眼前的女兒已經如此單薄憔悴。想來除了福安跟自己彙報的“小姐在宮中一切安好”這樣的消息之下,不知還有多少難言之隐瞞着自己!馮漓只是看了父親幾眼,便知道父親如此疼愛自己。現在不僅自己的心在痛,父親的心也一樣在痛。

“漓兒……為父知道你的苦……”馮彰低下頭去,不敢正視馮漓,當初送女兒走上這條路的不正是自己麽?!

“父親……漓兒不苦。”馮漓勉強笑了笑,擡起雙眸,望着窗外道。

“哎……漓兒,當初為父又怎麽能不知道你的心思?只是父親還是自私了一回,硬是将你送進這宮門之中,如今……你我父女二人連見一面都成了奢侈之望……為父不慈,為父不慈啊!”馮彰有些出神,似乎十分後悔自己當時的決定。

“不,父親!當初一切都是我自願,與父親沒有任何關系!”馮漓打斷了馮彰,有些許激動道,“只是女兒不孝,不能日日侍候在父親身旁,承歡膝下。如今更是讓父親牽腸挂肚,是女兒不孝!”說罷便跪在了馮彰的腳下。

“漓兒快起來!使不得!”馮彰扶起馮漓,“如今你已為皇室中人,是為君,不可對臣子下跪啊!”馮彰聲音沙啞,臉上挂着未幹的淚痕卻仍舊不忘禮數。

“哎……”馮彰一聲心碎的長嘆。

“漓兒,你可以怪父親狠心,也可以怪父親無情!為父從來不願讓你卷入宮廷之中,只是已經走到了現在,無論如何,切記要護得自己周全才是。如今父親的羽翼已經護不全你,只有靠你自己萬事小心,千萬不要留給他人話柄。歷代內宮與前朝都脫不了幹系,父親只是擔心你……”馮彰說到這,再也說不下去。

“父親,女兒一定謹記父親教誨,不再讓父親擔憂。”馮漓抹了抹眼中的淚水,心中有些懊悔。

父親每日裏再清心苑中為自己的擔憂的場景刻進了馮漓的腦海中,原來自己身處深宮之中,那個飄滿梨花的園子,年邁的父親總是懷念着,憂慮着,擔心着。作為晚輩,這難道不是最大的失敗麽!馮漓忍不住,抱住馮彰,父女兩人相擁而泣。

這短短的兩個時辰很快便過去了。問縷看到鄭喜往溫饬殿而來時就知道應該是老爺出宮的時辰到了。看着殿內小姐與老爺難舍難分的場面,問縷流着淚将馮彰送出了溫饬殿,還一直囑咐着老爺跟福伯都要注意身體,讓馮彰好生傷感。

“好好照顧小姐。”馮彰回過頭,輕聲對問縷說。

馮彰擡頭看了看高懸着的“溫饬殿”三個字,無奈的嘆了口氣轉身而去。

馮彰走後,溫饬殿再次陷入了安靜。問縷擦幹了眼淚,回到內殿,見馮漓在靜靜的坐在做榻上發呆。問縷輕輕走來,握住馮漓的手,有些感傷的說:“小姐,如今這宮裏還有問縷陪着您。”

只是這樣簡單的一句話讓馮漓一直隐忍着的眼淚傾瀉而出。她緊緊的握住問縷的手,久久未曾松開。

承光殿。

“馮大人出宮了?”劉莊看着折子,一邊問着回來複命的鄭喜。

“是,奴才一直将馮大人送到了宮門口,看着大人走了才回來。”

劉莊點點頭,“行了,沒你的事兒了,下去吧。”

“諾,奴才告退。”

劉莊扔下手上的折子,這一下午雖然在這忙着看折子理朝務。很多時候,劉莊會不由自主的想到溫饬殿,還有溫饬殿中溫柔的她:一颦一笑都深深的刻在自己心裏。只是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劉莊說什麽都無法原諒她。他是那樣驕傲的一個人,可在她看來卻好像一點都不在乎!原來一切的不在乎都因為她的心裏已經住進了一個人。劉莊将批閱折子的朱筆扔在了幾案上,心煩意亂的走出了承光殿。

已經接近黃昏。

劉莊漫無目的的閑逛,走過了長廊,走過了禦花園,走過了水榭,走過了“白鷺湖”,卻一轉彎朝着溫饬殿的方向而去。也許連劉莊自己都不知道,走着想着心裏的事,不知不覺中看到了熟悉的景色,猛一擡頭才發現不遠處就要到溫饬殿了。

劉莊卻步遲疑。

本沒有任何打算前往溫饬殿,只是想出來散散心,透透氣,卻在不經意的閑逛中到了這個現在最讓自己最為糾結的地方。

劉莊轉過身疾步返回,卻走了沒幾步又僵在了原地,回頭看了看不遠處的溫饬殿又折了回來,快靠近溫饬殿時又覺不妥,回過身返回,卻最終忍不住還是折了回來。

走到溫饬殿門口,看到殿內已經燃起了宮燭。劉莊站在溫饬殿門口,傳出他昔日裏熟悉的淡淡的香氣。就在劉莊遲疑着思索要不要進去的時候,問縷剛好從殿內出來。看到劉莊站在溫饬殿門口,問縷吓了一跳,趕緊俯身行禮:“奴婢見過殿下。”

劉莊點點頭。

問縷轉身打算進去殿內通報,劉莊卻做了個手勢讓她退下。問縷往殿裏看了看,有些擔憂,卻又只能退下。

劉莊緩步走近溫饬殿,馮漓應該是剛喝完藥。幾案上擺着的空碗裏還殘留着些棕黃色的藥汁。

劉莊往裏殿走了走,看見馮漓合衣靠在卧榻上歇息。劉莊遠遠的注視着這個卧榻上嬌小的身軀,心內不禁一絲疼痛:那日自己竟然能對她下去那樣的狠手,想必她一定很難過也很痛苦吧!劉莊的心裏飄過一陣愧疚。

劉莊緩緩走上前,一步一步走的都十分輕,生怕驚擾到她。

直到走到她的卧榻前,看到她如雪一般蒼白的臉色,不禁憐惜起她,拉過錦被為她蓋好。

馮漓以為是問縷,只是輕輕別一下頭。

良久,聽到來人坐在了自己的卧榻旁,馮漓才睜開了眼。

看到坐在自己眼前的劉莊,馮漓一驚,慌忙要起身行禮。

劉莊扶住馮漓,淡漠一笑,示意行禮就免了吧。

馮漓有些恐慌,更是有些懼怕,因為她不知道為何此時劉莊會突然出現在溫饬殿中!馮漓的身體不禁有些發抖,額上也冒出細密的汗珠。

劉莊見此,心裏透着股涼意,自己終究還是給她留下了陰影!

劉莊輕輕擡起手腕,将馮漓攬進自己懷中,他可以明顯的感覺到她的身體有一絲顫抖。劉莊靜靜的抱着她,手輕輕拂過她的後背,動作輕緩而溫柔,似乎在讓馮漓放松心情。此時劉莊才能感覺到懷中抱着的人是這樣的瘦弱單薄,仿佛只要他再稍微一使勁,懷裏的人立刻就會如脆玉一般斷了去。

劉莊就這樣一直攬着馮漓,直到她的身體慢慢柔軟不再如剛才那般僵直時,劉莊這才松開手,再看看馮漓,她的臉上還是帶着一絲驚懼。

劉莊輕輕放開馮漓,為馮漓理好了靠枕,将馮漓整個嬌小的身軀放好,為她蓋好錦被。然後起身,又回頭看了看她,目光輕柔卻又複雜,轉身離去。

問縷不放心,一直躲在溫饬殿不遠處的長廊旁的柱子後。今日殿下就這樣不動聲色的來了溫饬殿,她也是在猜不出殿下的心思,可是真的好害怕會發生如那晚一樣的事情,于是問縷便煎熬的瞅着溫饬殿的動靜,她想只要殿內有點動靜,那麽自己肯定是願意冒着性命不保的危險也要入殿內護得小姐的周全!可伸長了脖子看了半天也沒聽見殿內有任何聲響,反而讓問縷更為着急。看到溫饬殿的大門被打開,緊接着劉莊便出了溫饬殿,直到劉莊走遠了問縷趕緊竄出來,進了殿內。

“小姐,小姐!”問縷一進殿內就立即往內殿跑,邊跑邊喚着。

直到看到馮漓好生的靠在靠枕旁,問縷才舒了一口氣。

“小姐沒事就好……我還以為……”問縷回頭往殿門處瞅瞅,有些心有餘悸。

看着馮漓游戲出神,問縷走上前輕輕道:“小姐?沒事吧……”

馮漓搖搖頭,便撇過頭去,剛好看到枕邊那串瑪瑙手串,馮漓輕輕拿起,攥在手中,那些珠子有的已經有了明顯的裂痕,馮漓輕輕撫摸着,将它遞給了問縷,“問縷,代我收好吧。”一聲嘆息,夾雜着落寞。

☆、第 60 章

? 這些日子,馮漓在殿中養着身子,問縷自然是一刻都不敢離開,按太醫的囑咐抓好了藥,熬制好,再送馮漓服下。馮漓的身體也是一日好過一日了,問縷見着小姐的臉上好不容易出現了一絲紅暈,開心的不得了。

不知為何,自從老爺入了溫饬殿看了小姐之後,小姐好像平靜了許多,還是像以往一樣安靜淡然,但還是可以感覺到小姐整個人好像更多了一絲生機。

這天一大早,馮漓用過了早膳,吃好了藥。問縷一邊收拾着衣榻,一邊笑嘻嘻的跟馮漓講了最近宮中又發生了什麽事,又有了什麽笑話等。這些笑話倒是沒把馮漓逗樂,問縷自己卻樂個不停。

“問縷,收拾一下,陪我去趟承光殿吧。”問縷身後,馮漓清脆的聲音傳來。

“啊?小姐是要……”問縷有些吃驚:這可是頭一次聽小姐說要主動去承光殿的!怕自己聽錯了還是馮漓說錯了,于是停下了手中的活計,轉過身再次确定道:“小姐是要去承光殿嗎?”

馮漓輕輕點點頭。

問縷只好上前為馮漓整理了一下衣飾,又轉身拿過一件淡粉色的披風為馮漓系好。

“小姐,我們走吧。”

馮漓點點頭便跟着問縷除了溫饬殿。

今日有些陰天,盛夏也已過,但天氣還不算太冷。問縷陪在馮漓身旁一句話也不敢多說。在她看來,小姐今天的舉動才是真正的琢磨不透,往日裏小姐可從未說過要去承光殿,就連每次殿下來溫饬殿小姐都是有些許不情願,今天居然主動去承光殿看望殿下,這還是自己認識的小姐嗎?

問縷有些想不通,雖然知道小姐是為殿下之妃,與殿下夫妻愛睦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但畢竟這幾天發生了許多事,殿下與小姐肯定結下了心結。可小姐這……馮漓一時間的所為倒是真的讓問縷摸不着頭腦了。

馮漓與問縷來到了承光殿,鄭喜正站在門口侍候着。

看到馮漓前來,鄭喜不由吃了一驚!自己沒看錯吧?!眼前的居然是太子妃娘娘!趕緊俯身請了一安:“奴才……奴才見過娘娘,娘娘萬福。”

馮漓輕輕點點頭:“勞煩鄭喜公公通傳。”

“不勞煩不勞煩,奴才這就去給娘娘通傳。”鄭喜小跑着推開了承光殿的門。

馮漓聽到不遠處有鳥兒的叫聲,一時好奇目光便循着着鳥叫聲望去。看到不遠處的樹上有兩只小鳥鬥來鬥去覺得甚是活潑歡快就忍不住将目光停駐在了那兩只鳥身上。

“原來愛妃喜歡那兩只鳥。”耳邊響起劉莊深沉的聲音。

一轉頭,馮漓的目光剛好對上劉莊深邃的眼神,馮漓一驚,俯身行禮:“臣妾見過殿下。”

“起來吧。”劉莊伸出手,欲扶起馮漓,馮漓還是本能的躲了一躲。

劉莊有些尴尬,将手收回。

“進殿裏坐吧。愛妃走了這麽久肯定是累了。”劉莊轉身進殿,步履随穩健有力卻略帶了些匆忙,一邊吩咐着鄭喜:“還愣着幹什麽?!還不快去準備些茶點!”

“諾。奴才這就去。”鄭喜擡頭看看劉莊,發現劉莊的神色雖然如平常一樣鎮靜,但其中帶着絲驚喜。鄭喜暗自樂了樂,俯身退出。

進了殿內,馮漓入座,劉莊坐在幾案旁,一時間,兩人都沉默無言。

問縷覺得雖然自己實在猜不出小姐的心思,但看着眼前這樣的光景,估計小姐是不會有什麽事的,于是做了一揖,行禮道:“奴婢前去幫着鄭喜公公準備茶點,奴婢告退。”說罷,便看了一眼馮漓,退出承光殿。

殿內再次陷入一片沉寂。

“殿下……”

“你……”

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

劉莊笑笑,馮漓低下頭去,不再多言。

“近來的身子可好些了?”劉莊的言語平靜而溫柔。

馮漓點點頭,微微道:“承蒙殿下挂念,臣妾已無大礙。”

劉莊看看馮漓,确實覺得她的氣色看上去比前些日子好些,這才放心的點點頭,自顧自的笑笑。這些天他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承光殿中想了許多許多,沒錯,他是太子,他也是大漢朝未來的君主!他有着至高無上的榮耀與權力!但這些在她的眼中都可以變得如此普通平凡。

劉莊覺得自己應該重新去看待他對她的這段感情,或許說更多的應該是包容。不管怎樣,她始終都能夠在自己眼前,能夠時不時的看到她,聽到她的聲音,看到她笑,哪怕那笑容不是為自己綻放……其實這些對自己都已經足夠了……不管過去如何,也不管那個人在她心中到底是什麽位置,他只要能把她留在身邊就已足夠!至于他與她的那個孩子,他們都還年輕,只要留她在身邊,還會怕将來沒有他們的孩子嗎?劉莊這樣想着,就覺得心裏輕松了許多,況且那個住在她心裏的人現在已經遠去了匈奴,至于能不能……回來都是問題。

這段光景,鄭喜準備好了茶點送了進來。

看到殿下坐在幾案旁,手邊擺滿了朝臣們的奏折,鄭喜不禁嘟囔道:“哎,殿下這些日子可夠累的,既然娘娘來了,殿下就吃點點心歇歇吧。”

劉莊點點頭,随手拿起一塊點心,看到馮漓一動不動,劉莊溫柔的笑笑:“愛妃也嘗嘗。可是你愛吃的江南點心?”

馮漓這才将目光轉向幾案上的點心。只見點心樣式新穎,樣樣都帶着江南的特色。

馮漓有些吃驚的看着劉莊,又轉過頭看看鄭喜,鄭喜看到馮漓看向自己的目光,低頭答道:“這是殿下才準備想要往溫饬殿送去的,剛好娘娘來了就趕緊讓娘娘嘗嘗。娘娘要是喜歡,奴才再去準備。”

馮漓低下頭,心頭有些異動,其實這些天來她也好好想過自己的處境,劉莊又有什麽錯呢?!難道選了她做太子妃就是他的錯了麽?這件事中并無對錯之分,如果非要說有錯,那錯誤就是在于劉莊與她的遇見吧,或者說她與班固那日在府中的遇見也是個錯誤吧。只是,這件事情之前,劉莊從未知曉過,自己也從來沒有從對班固的愛慕中走出來過。兩個人的擦肩而過又要換來多少人接下去的辛酸痛楚。事到如今,既然命運已由上天安排,那麽她能夠做的就是淡然處之,任何的抱怨與反抗還有什麽意義?!只怨造化弄人,造化弄人……

馮漓輕啓朱唇:“臣妾謝殿下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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