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4)
何苦再執着于過去?回去的路上,馮漓一直默念着這句話,只覺這夏日吹過的風竟然有些寒冷。好不容易在黑暗的生活中抓到了一點暗如星光的希望,連這點希望都在這句話中煙消雲散!自己還有什麽能夠回憶?是愛人還是朋友?終究不過是過眼雲煙,什麽都是一場空而已。
就這樣,在一個賞荷的夏日,一個馮漓曾經從來不願承認的事實擺在了自己眼前:不同的命運已将原本她認為同樣的人劃在了不同的軌跡上。原本以為,有些感情可以不用說出來便會被珍藏在內心深處,用來一輩子懷念的。可如今,用來懷念的感情也都已經随着不同的命運軌跡被抛棄在了另一個她永遠都無法企及的空間裏。人生如戲,戲如人生,只是戲能重演,人生呢?過去了的永遠無法再有機會重來一遍。
“曾近,我認為我有一切,如今,我才發現,原來我什麽都沒有。”馮漓久久仰望天空,蒼涼的說出這樣一句。
收起所有的回憶與懷念吧!靜待餘年緩緩走過。雖然餘年還有多久,誰都不知道。
☆、第 55 章
? 自從燕述傷勢慢慢恢複,他開始日日近身侍候在劉莊身邊。
現在內廷的絕大部分都由他掌管,承光殿所有的侍衛都已換為他的人,劉莊對他再信任不過,同事還得以特權,能夠十二個時辰不用上報随時進入承光殿,至于皇帝議政的大殿與內殿,燕述也有了足夠的自由行走權。
朝廷上下得知是燕述舍命救了太子殿下後都對燕述的行為贊不絕口,覺得只有這樣忠心耿耿至死不渝的臣子跟在劉莊身邊才能夠保證劉莊的安全,只有窦固與耿異并沒有随聲附和,只是相互對望了一眼,沒有說話。
問縷又去探望了班固,看到他的傷勢已然全部恢複,高興的不得了,急急忙忙跑回來給馮漓報喜。
踏進溫饬殿的大門,四下裏看看無人時,便笑着對馮漓說:“小姐,公子的傷已經都好了,奴婢已經都檢查過了,公子的手啊還跟以前一樣靈活,那一手的好字一點都沒變!”
馮漓本因失去蘇姐姐這樣一位知己好久而有些悶悶不樂,聽到問縷帶回來的有關班固的消息,還是高興的拉起了問縷的手:“太好了!如果他要是因為我而不能再寫一手好字,不能再繼續編寫那麽精彩的史記,那我這輩子可要愧疚死了!”
問縷看到馮漓這樣高興,不由的湊近了馮漓,悄悄說道:“奴婢看着世上唯有公子能這樣影響小姐的心情!”
馮漓聞言,臉頰頓時飛滿紅霞,松開牽着問縷的手,輕輕打了一下她:“你這個小丫頭,越來越放肆了!”
問縷笑笑,不過不一會便收起了笑容,神色嚴肅,“小姐……公子的傷好了,日後小姐……還是少見公子吧。”問縷的聲音越來越小,如蚊吶一般。
馮漓聞言,漸漸收起了臉上的笑容,望着窗外的點點白雲,幽幽的自言自語道:“是啊……連這點理由都沒有了……”
問縷沒有注意到的是,這些日子,自己小心翼翼的去探望班固都被一個身影影形不離的跟着,溫饬殿中發生的所有事情,這個身影全部都默默看在眼中,記在心中。
燕述在劉莊身邊所能接觸到的政事越來越多,很多時候劉莊都會專門問他的意見,如果說,作為一個臣子,燕述已經算是達到了人生中的巅峰。
劉莊也越來越相信燕述,對燕述的意見總是格外重視,而還有些看上去瑣碎的小事幹脆就全部交由燕述去打理。燕述不禁身手好,思維也敏捷,很多時候給劉莊提的意見都得到了劉秀的贊賞。劉莊怎麽看都覺得燕述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他日成為大漢朝的大将軍指日可待。
這天,劉莊剛下朝往承光殿走去。
剛走到門口,聽見殿內傳來鄭喜低低的聲音:“這……燕大人,這可關乎到整個朝廷,這可不能亂說……”鄭喜再次壓低了聲音,聲音中帶着幾許質疑。
“我知道這件事的重要性,所以這不就是來問問鄭公公,看如何跟殿下開口……”這是燕述的聲音,低沉富有磁性。
緊接着,劉莊聽到了鄭喜的一聲嘆息:“燕大人,這事關重大,更何況還牽扯到了太子妃娘娘,大人也知道,殿下向來寵愛太子妃,這消息要是傳到了殿下的耳朵裏……”鄭喜頓了頓,“這……牽扯到的太多,我勸大人謹慎為上。”
久久的沉默後,燕述的聲音傳出:“可無論如何,殿下有權利知道。”之後,便是兩人的沉默。
劉莊聞言,心中疑惑。更是因為他們二人提及了馮漓,到底是什麽事情能讓燕述這樣難以開口?
“咳。”劉莊輕咳一聲,走進承光殿。
燕述與鄭喜看見是劉莊,都吃了一驚,趕緊俯身行禮:“臣(奴才)見過太子殿下。”劉莊看了看鄭喜,鄭喜臉上帶着驚慌,燕述則面色平靜如常。
劉莊踱步走到坐榻旁,對鄭喜吩咐道:“鄭喜,你先下去吧。我有事自然會吩咐你。”鄭喜斜眼瞥了一下燕述,俯身告退。
劉莊轉過身坐下,拿起幾案上的茶,卻晃了晃将茶盞重新放回了幾案上,望着燕述道:“燕大人,此時殿內已無他人,有什麽話不妨直說。”
燕述聞言,有些遲疑,吃吃未開口,只是微微擡頭,看着劉莊,仔細觀察他的表情。
劉莊穩穩的坐在坐榻上,表情平靜如水,此時看不出有任何的喜,也看不出有任何的怒,棱角分明的五官,在陽光的折射下顯得更加立體,頭上束發的白玉冠也盈盈生輝。
許久,見燕述仍不說話,劉莊起身,走到燕述身邊,“燕大人,現在說話已沒有任何不便了。難道還要讓本太子靜靜的候着你說?”
“臣只是……”燕述頓了頓,臉上露出了有些難看的神色,“只是怕殿下聽了以後會動怒……”
“說,恕你無罪。”劉莊隐約間覺得燕述要說的事定是與馮漓有關,而且一定是件不好的事。
“臣領命。”燕述定了定神,“臣發覺,太子妃娘娘……好像另有屬意之人。”燕述停住了嘴,看着劉莊,沒有再接着說下去。
劉莊背對着燕述,燕述并不能看到劉莊的表情,但劉莊沉默良久,然後轉過身,走到燕述身邊,燕述不敢擡頭,但能感受到劉莊有些怒意,步履深沉有力。
劉莊壓抑着怒火,“燕大人,雖然本太子欣賞你,但你管到本太子的家事,本太子一瞬間便會讓你失去你現在擁有的一切。”
燕述擡頭,剛好對上劉莊深邃帶着壓抑着怒火的眼眸。燕述站在原地,從懷中抽出一方絲帕,“臣當然知道,殿下既然能夠給予臣子,就一定能夠剝奪回去。但既然臣為殿下效命就要對殿下負責,臣本無意于殿下的家事,只是當證據再眼前時,臣不能欺瞞殿下。”說罷,将手上這方絲帕呈給了劉莊,劉莊将絲帕抓在手中,他認得出,因為溫饬殿焚的香乃西域進貢的極品,不但香味持久不失,還能夠愈久愈香。因此在燕述掏出絲帕的一瞬間,劉莊便知道這是馮漓的絲帕。
“說,是誰。”劉莊緊緊捏住絲帕。
“是……蘭臺令史班固。”燕述小心道,微微擡頭,謹慎的斜睥着劉莊。
“此事到此為止,我不希望聽見宮中有任何的閑言碎語,否則即便是對我有救命之恩,我依然不留情面。”劉莊斬釘截鐵。
“諾。臣告退。”燕述看了一眼劉莊的背影,退出承光殿。
馮漓到底是自己心底最愛的人。待燕述退下後,劉莊打開這方絲帕,絲帕的一角繡着一朵精美的梨花。
夜晚的大司空府。
“看來我們低估了殿下對太子妃的感情。”燕述有些憤憤不平。
反而寇損聽了之後沒有任何反應,只是淡淡的一笑,“殿下當然不能讓你接着說下去,即便你再是他最信任的臣子,你也始終是臣子。”
燕述聞言,微眯着眼,似乎有些明白,盡管自己舍身護住了太子,但終究這天下是劉家的天下,自己再怎麽樣不過就是他劉莊身邊的一個下人而已。牽扯到太子妃的事情在劉莊口中就變成了家事,既然如此,一個外人當然不能夠插手人家的家事。燕述想到這,覺得劉莊這樣的反應也就實屬正常了。
“總之,今日殿下的反應應該是個好開端。”寇損停下踱着的腳步,似乎胸有成竹,“殿下雖不能說什麽,但定是與太子妃有了隔閡,如果老夫猜的沒錯,殿下日後定會開始防備太子妃娘娘,我們日後只要稍微使點勁,這件事就不攻自破了。”寇損現在着急的倒不是馮漓,因為怎麽樣燕述手上都有證據,他現在擔憂的是另外一件事,意見關乎到他們日後計劃的大事。
“這件事就如現在這樣最好,點到為止。至于日後殿下如何去做就是殿下的事了,你下面需要做的就是……”說着便與燕述耳語了幾句。燕述聽罷,連連點頭。
承光殿。這一夜,劉莊并未去溫饬殿。
燭火下看着手裏的那方絹帕,劉莊的心裏極不是滋味。開始回憶起最初馮漓進宮之時的種種,再到他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還不夠了解她,再到現在眼前的這方絲帕。其實他根本不想相信燕述,但是回憶着燕述的字字句句,耳邊依舊圍繞着燕述“無意間”聽到溫饬殿的宮人們所說的話:馮漓最愛的永遠是書案上那兩卷書籍,以及每夜都放在枕邊的一串手串。劉莊望着跳動的燭火,仿佛看到了溫饬殿這樣的燭火下,馮漓的清澈的眸子裏永遠帶着一絲離愁。
劉莊一言不發,将絲帕緊緊的攥在手中,他是大漢朝未來的天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無論如何都不能忍受自己最愛的人心裏還有他人!不管這件事是真是假,劉莊都決定要沉澱一段時間,不僅對自己,也是對馮漓。
站在遠處的鄭喜見到劉莊這副表情,已經猜到燕述已将與自己說的事情說給了劉莊。但鄭喜細細想想,好像太子妃自從入了宮都沒有真正的開心過一樣,所以上回還問了問縷姑娘,看來自己的擔心不無道理,只是如若那時問縷姑娘說了實話,或許自己還有辦法,如今這事情的端由到底是被燕大人給打探出來了,那自己說得上話的可能性就不大了。至于日後太子與太子妃如何就真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聽天由命!不過以他伺候劉莊多年,他斷定,劉莊定然不會就這樣服輸或者是保持沉默,畢竟是大漢朝唯一的太子殿下,所以這日後怎麽樣……還真難說。
鄭喜悄然深呼口氣,保持沉默。
第二日一下早朝,劉莊便支開了身邊所有的人,只身前往溫饬殿。
離溫饬殿越來越近,劉莊放慢了自己的腳步,站在原地,摸了摸懷裏的那方絲帕後,擡腳走進了溫饬殿。殿中只有馮漓一人,馮漓正站在大殿不遠處,手裏拿着一卷書籍,邊看邊記着什麽,時不時還笑出聲來。馮漓以為是問縷進來了,背着身子吩咐了一句:“問縷,去把香爐的香加上吧,我都快聞不出香味了。”卻沒聽見後面有任何響動,于是馮漓打算要“教訓”一下問縷時,熟料一轉身看見劉莊站在自己身後,于是一驚,手上的書卷便掉到了地上。
“臣妾……見過殿下。”
“愛妃免禮。”劉莊緩緩走近馮漓,彎腰撿起那卷書卷,再看看內容,卻是《歷史傳記》,隐約想起那晚自己醉酒,在溫饬殿中也是看到了歷史傳記的書籍,為何那時候自己竟毫無察覺?!
劉莊并未多言,将書卷交回到了馮漓手中,低聲道:“愛妃喜愛傳記一類的書籍?”
馮漓低下頭,不做聲。
劉莊淺淺一笑,“若是你喜歡,日後我便差人将蘭臺中的史書都搬來,讓你看個夠。”聽到“蘭臺”這兩個字,馮漓還是忍不住的別過頭去。劉莊随意瞥過書案,便看到了那兩卷書籍,那兩卷已經因為翻看次數過多而已經發亮的竹簡,在陽光的照耀下尤其耀眼。
劉莊一直留在溫饬殿中再也未曾出來,期間只是靜靜的坐在書案旁看書,并吩咐鄭喜将承光殿中的折子搬到了溫饬殿中,用完晚膳後便又坐到書案旁看是看折子,好像一切都風平浪靜。夜晚之時,劉莊如平常一樣在溫饬殿休息,鄭喜與問縷侍候好劉莊與馮漓後,便退到了大殿外,将門輕輕關好。
鄭喜從門縫中向殿內望了望,确定一切安好後,盯着站在對面的問縷,張了張嘴巴,卻最終還是沒說出來。
問縷還有些奇怪:“鄭喜公公今天是怎麽了?”說完還笑了笑。
可鄭喜真的不知如何開口,這件事不管怎麽問都會讓問縷領會到其中的意思,她領會了溫饬殿中的主子自然也會知道,這無論真假,自己都會有罪。于是鄭喜想了想還是算了,将到了嘴邊的話咽回了肚子裏,只是餘光瞥過問縷,鄭喜心頭還是掠過一絲不安:伴君如伴虎大概就是這麽個意思,但願日後溫饬殿上下都安好吧。
☆、第 56 章
? 随着時間的推移,匈奴之事一推再推。
朝中再次有大臣提出出使西域一事。因為已然過了盛夏,北匈奴俨然開始蠢蠢欲動,屢屢騷擾邊境,燒殺掠搶,無惡不作。吓得邊民夜晚不敢在大街上行走,生怕遇到匈奴人,又是一陣打砸搶。北匈奴已經明目張膽開始挑釁,還放出話要滅了大漢朝稱霸中原;同時,蒲奴帶着幾隊北匈奴人馬屢屢進犯南匈奴,并殺了南匈奴王室的右谷蠡王!南匈奴向大漢朝發來求救之信,言辭懇切又十萬火急,言下之意如果大漢不發兵,怕是南匈奴中有親北匈奴一方的要叛變。
北匈奴的種種作為讓劉秀勃然大怒:“居然我大漢朝的子民不敢在我大漢的土地上行走!豈有此理!”衆臣見到劉秀怒氣沖天,都不敢再上前勸說。
朝中安靜許久,寇損站出來,“陛下,臣以為,盡早安排我朝有才能之士遠赴匈奴一探虛實已然成為當務之急。陛下不得不慎重考慮。”
有了寇損的提議,很多臣子便站出來表示贊成。
而剩下主和不主戰的臣子們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劉秀見狀,看群臣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不說話。因為誰都知道此次被派出的使者很可能再也回不來,便一齊保持了沉默。
劉秀沒有當朝宣布結果,只在下朝後留下了耿異與班固入了後殿,還有窦固将軍。
劉秀正襟危坐,遲遲不予言語。末了,只是重重的嘆了口氣。窦固、耿異與班固自然知道劉秀是因為北匈奴之事煩擾而無法平心靜氣。
早晨在進宮上早朝之時,便聽侍奉陛下的內侍官說皇上已經幾日未眠,因為邊關之事日日憂悶。其實劉秀不是不想一鼓作氣拿下北匈奴,只是考慮到一旦起了戰事,無辜遭殃的就是百姓,況且為了休養生息,劉秀也不願再次回到那個自己經歷過的戰火紛飛的年代,他想給百姓的就是民有所居,老有所依的生活。可如今看着北匈奴如此嚣張,如果他再不作聲,不是給了北匈奴很好的借口了麽?!堂堂大漢朝怎可屈尊于草原蠻夷之族之下!想來想去,實在是沒有好的辦法,于是日夜輾轉,不眠不休。
窦固看到劉秀遲遲不說話,于是上前道:“陛下可是為了北匈奴進犯邊境之事煩憂?”
劉秀神色凝重,重重的呼吸聲此時在安靜的宣室殿內無比清晰。
耿異深知劉秀的難處,既想要天下百姓有安穩的日子,又想徹底清除了北匈奴這個毒瘤,左右為難啊!
于是,耿異看看低頭沉思的窦固,走上前一步,擲地有聲,道:“陛下!臣明白陛下所煩憂之事,臣自行請願,願打入匈奴內部,為陛下探聽消息。”
耿異神色堅定,絲毫未有半點懼怕之意。
劉秀聞言,先是一喜,随後臉色卻黯淡下來。
因為誰都知道,此次遠赴匈奴是為一趟“生死差事”。無論朝中派出誰,都相當于派去了卧底,需要潛入匈奴打探消息,如被匈奴人抓住定是一死,就是不被抓,傳回來消息也需要小心萬分,因為匈奴地處西域,對地形地貌的熟悉程度遠不及匈奴人,只要匈奴人有心,随便在哪裏設下埋伏,耿将軍帶去的那隊所謂的精良人馬很可能就會成了匈奴人的刀下鬼,最後,北匈奴人的兇狠是出了名的,一旦讓他們得知有漢人潛入了匈奴做細作,那麽後果不用想都知道,無命歸來已算是好的,最差的就是要受盡折磨,死無全屍。古往今來,但凡是細作,哪裏會有什麽好下場?所以,這是朝堂上大家不說話的最根本的原因,誰都知道此次任務兇險,很可能去了便再也回不來,所以誰都不願意在此時成為一枝獨秀,被皇上看上,一旦發配去匈奴做這個差事,這後果……畢竟都是人,都貪戀生,無人願意主動選擇死亡。
劉秀望着耿異,并未及時回答。
“陛下,臣願随耿将軍一同前往!”班固的聲音響起。
“陛下只需命窦将軍在玉門關把守,一旦耿将軍與臣有确切消息從前方傳回,窦将軍好随時準備應戰!”班固的聲音之後便又是良久的沉默。
劉秀深深呼了幾口氣,仍然無法下定決心派他們二人前去。
窦固回頭,看了看站在自己身邊的兩個年輕人,看來陛下真的是沒有錯看他們二人,都是大漢朝的好男兒!只是此次任務兇險萬分,說不好他們二人就……都是年輕有為、風華正茂的年輕人,要是真的為此送了命或是有個什麽三長兩短,日後該如何是好!
窦固回過神,眼神望向劉秀,“陛下……”窦固頓了頓,“只是陛下派兩個年輕人去是不是有失妥當,要不然由老臣帶人……”
“窦将軍領兵打仗多年,對兵法的熟知我大漢朝無人能比。沒有人比将軍更合适于留守玉門關。”
窦固話還沒說完,班固便上前奏請道:“陛下,玉門關不能沒有窦将軍鎮守,陛下就應允臣與耿将軍一道入匈奴吧!”
“陛下,他們二人畢竟還年輕,臣已經老了,這樣的差事還是由臣前去最為妥當!”窦固實在不忍将這兩個正值風華的年輕人送上這樣一條前途未知的道路,于是再次搶在陛下做決定前道。
“陛下!臣認為,玉門關若是沒有窦将軍的鎮守很可能很快便會淪陷。”耿異在深思熟慮後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這句話果真擊中了劉秀的要害。劉秀聞言,擡起頭看着耿異,眼神中竟帶着幾分期許。
“陛下,窦将軍鎮守玉門關多年,對邊關地勢、雙方實力等都再清楚不過。況且,窦将軍的大漠實戰經驗如果敢說是第二,那麽滿朝文武就無人敢稱第一。如果陛下派窦将軍深入匈奴打探內部消息,那麽敢問,如果雙方發動了戰争,玉門關由誰來把守?又如何能保證我大漢朝的領土絕不受到侵犯?而真正能完成此項任務的,只有窦将軍一人。”
耿異話中,字字精辟,句句有理有據,不容置疑。劉秀點點頭,起身踱着方步,是啊!只有窦固對邊關形勢再了解不過,決不能派他離開玉門關!如此說來,只有眼前這二人是最為合适的人選了。
“耿将軍的武藝滿朝文武皆知,至于臣,臣家中兄弟班超将軍乃出使西域的良将,家中兄弟出使西域,每到一處便将當地的地形地貌皆做了詳細的記錄,然後書寫成冊交由臣,使臣能夠編纂進史。因此,臣對西域大漠地形還算略微熟悉。由臣輔佐耿将軍,更能增加勝算。陛下放心,臣保證,臣與耿将軍定能安全歸來!揚我大漢朝的君威!”
班固信誓旦旦,句句坑将有力。
這樣的說辭使得劉秀再也沒有拒絕的理由,在他心中,他又何嘗不心疼這兩個年輕人!只是如今內憂外患,好在大漢朝的好男兒能夠在最需要他們的時刻挺身而出,劉秀想到這,覺得甚是欣慰。
“朕就依你們二人所言,由你們二人遠赴匈奴,打探敵人內部消息,窦将軍帶精兵留守玉門關,一旦有消息,立即發兵讨伐北匈奴。即日啓程。”劉秀思考良久後,終于下了最後的決定。
“臣等遵旨。”窦固、耿異與班固俯身領旨謝恩。
“只是,朕要你們全部安全歸來!這是聖旨!不得違逆!”劉秀起身,言語中帶着激昂與不舍之情。在交代了一番後,最終,劉秀帶着些許送別的傷感,送他們三人出了宣室殿。
出了宣室殿,窦固将軍回過頭,望着身後耿異與班固二人,重重的嘆口氣,想說什麽,但終究張了張口停在半空中,發出的還是一聲嘆氣聲,然後,回過身向頭也不回的向宮外走去了。
“今天的陽光真好。”班固看了看天空,輕聲說了句再回過頭看看耿異。
耿異微微一笑道:“耿某此生最值得慶幸的便是有了你這個朋友與兄弟!能夠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班固望着遠處蒼茫的宮廷,依舊微笑着,笑若浮雲。
待劉秀返回宣室殿,太子劉莊從宣室殿的後殿走出。“父皇英明!依兒臣看來,此次由耿将軍與班大人打頭陣,我大漢朝必贏無疑。”
劉秀若有所思,但仍舊點點頭,望着宣室殿外,眼神微微有些發愣,神色游離,帶着憐惜道:“皇兒的推薦父皇當然要上心。更何況還有內廷侍衛總管燕大人、大司馬寇大人,都曾經極力的向朕推薦過此人。再加上上次為了護你周全,他們二人可是功勞不小。由此,朕推測,他們二人定會順利完成任務。”劉秀拍了拍劉莊的肩,“我大漢朝有如此好男兒,朕真的是甚感欣慰啊!”說罷,嘆口氣,往宣室殿外走去了。
劉莊看着劉秀遠去的身影,不禁陷入沉思:原來這幾日除了自己,燕述也向父皇提出了由他們二人作為細作潛伏進入北匈奴?不管怎樣,劉莊總算是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将班固暫時調離洛陽城,況且這次遠赴匈奴兇險萬分,班固是否能回來都還是問題。如此想來,劉莊的心裏倒多了幾分舒坦,或許,班固真的就回不來了……
想到這,劉莊居然有些盼望,盼望着他們在匈奴被俘,或者是潛伏進入匈奴的路上遭遇到不測……劉莊深邃的眸子裏閃過一絲欲望,或者是一絲期望。
“小姐!小姐!”問縷急急忙忙跑進了溫饬殿,一邊氣喘籲籲的跑着,一邊大聲叫着。
馮漓正在殿中把持着古琴,自從上次在甘泉宮再次聽到了班固的陶塤之聲,馮漓也就再次饒有興趣的撫弄起了自己的古琴。每撫一曲,馮漓都想象着班固正站在自己身邊,輕輕吹奏的陶塤聲伴着自己的古琴聲,一起飄向整個大漢宮廷的每個角落。
聽到問縷大呼小叫的聲音,馮漓微微蹙眉:“問縷,你都進宮多久了,怎麽還不懂規矩呢?”馮漓有些不滿,微微埋怨道。
問縷四下看看,确定無人後,關好了溫饬殿的大門,匆匆走到馮漓身邊。
“小姐!”
馮漓擡頭,問縷的臉色略微擔憂,于是放下了手上的古琴,起身道:“怎麽了?慢慢說。”
問縷有些焦急,但又不知如何張口,只是神色中充滿了憂慮。
馮漓看着有些着急,“你倒是快說呀!”
“小姐……奴婢聽說……聽說公子要遠赴匈奴!”問縷低着頭,兩個手絞在一起,不安道。
馮漓聞言,有些吃驚,好好的怎麽突然要去匈奴了?那裏不是戰亂嗎?還有最近偶爾聽說的北匈奴進犯邊境一事,已經死傷了不少無辜百姓了,怎麽這時候班固要突然去匈奴!
馮漓神色慌張,繼續問道:“這件事已經确定了嗎?怎麽突然要去匈奴?”
問縷咬咬下唇,點點頭:“确定了,就是聽太子殿下的謹慎是為燕大人說的!奴婢還聽說……”
“還聽說什麽?”馮漓有些急不可待的握住了問縷的胳膊,一個勁兒的搖着問道。
“奴婢還聽說這次陛下分配的差事及其危險!很可能……很可能……”問縷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如蚊吶之聲一般。
“很可能什麽?”看到問縷的表情與語氣,馮漓預感,此事不妙。
“很可能……再也回不到中原……”問縷深吸一口氣,終于将最重要的話全盤托出。
馮漓聞言,剎那間臉色蒼白,倒退了兩步,輕輕抓住問縷的手也無力的垂了下去。
“小姐!”問縷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馮漓。
馮漓輕輕搖着頭,口中細細碎碎的重複念着:“不可能,怎麽可能……前幾日還沒有這樣的消息,今天怎麽……”說着說着,眼淚便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
“小姐,小姐……”問縷輕聲的喚着,扶着身體已經綿軟的馮漓。
“小姐!奴婢會再去确定一下,小姐先不要着急!或許,或許過兩日陛下便會派了其他人去也不一定。小姐……”問縷極力安慰着馮漓,怕馮漓一時情緒失控。
“對,對,找父親!父親一定會幫上忙的!”馮漓低聲念叨着,便欲甩開問縷的手往溫饬殿的大門而去。
“小姐!小姐!”問縷緊緊抓着馮漓的手,“小姐!小姐若此時召見大人,有何理由?就因為公子?如果要是被他人知道了小姐以後該在這宮中如何自處?又該如何面對太子殿下?”問縷着急的拉着馮漓,一股腦兒的将顧慮全都說了出來。
馮漓聞言愣住,停住了腳步,問縷說的不無道理,現在要見父親,怎麽見?以何理由?因為這件事再讓其他人知道了,父親該怎麽辦?還有馮府上上下下那一大家子又該怎麽辦?馮漓想到這,臉色煞白,絕望的退了回來……
“小姐!不要着急,奴婢再想想辦法,看再将消息确定一下。”問縷看到馮漓蒼白如雪的臉色,心內一陣生疼。
馮漓再也沒有出聲,靠着坐榻坐了下去,手裏緊緊的握住那串手串。
她好恨現在的自己,恨自己現在什麽都不能做,恨自己即使知道了消息卻不能光明正大問個清楚!馮漓渾身無力,只是抓緊了手上那串手串,手串上顆顆紅色的瑪瑙石正被馮漓握的好像要鑲嵌進了她的手中一樣。馮漓本就身體虛弱,如此一來,臉色更為蒼白,毫無血色。
問縷已經出了溫饬殿去打聽消息,此事事發突然,不知道究竟是何原因;也不知道到底是陛下的旨意還是班固有意為之。
一連串的疑問壓的馮漓喘不過氣,她根本無法理解,那個幾日前還從問縷口中傳出的“公子已經全好了,正在蘭臺專心修史”現如今卻突然傳出要遠赴匈奴這場“生死差事”!更何況,他畢竟只是一屆文官啊!如果真的遠赴匈奴必定是兇多吉少,而且陛下只讓他們帶一隊精兵而去,不是送死是什麽!馮漓想到這,覺得心如錐刺,針針鑽心。
馮府。清心苑。
班固、耿異與馮彰三個人,沉默良久,氣氛沉重。
“你說你們……讓老夫說什麽好!你們二人不去,陛下也定會派其他人去,你們怎麽就要自作主張,主動請纓?誰不知道這趟打入匈奴內部的差事是趟去了就未必能回得來的差事?怎麽你們就……咳咳……”馮彰說的激動,竟咳嗽了起來。
“大人!”耿異起身,馮彰卻擺了擺手,“老夫沒事……咳咳……”馮彰端起幾案上的茶盞,啜飲了一小口便放下茶盞,“你們二人,一個是窦将軍身邊的得意門将,一個是蘭臺上的史學才子!你說說你們二人今天這般行事,要是去了有個什麽三長兩短,你們這以後……哎……老夫知道你們兩個是胸懷天下的好孩子,可多少也要為你們的将來考慮,如若上戰場殺敵,老夫不會說一個不字!即便有一日你們戰死沙場,那是死得其所,死的偉大!可如今進入北匈奴打探消息,實為細作,如果死了那連名都不會留下!老夫倒不是重視名利,只是你們二人今日的行為如此魯莽!”
馮彰甚是激動,其實他更是心疼。
耿異聞言,低頭不語。其實以他多年生活在邊境的經驗又怎會不知潛入匈奴做細作的危險。馮大人對自己有知遇之恩,如今就是被罵上幾句也是應該,因為,他也知道,馮大人實在是愛惜他們二人,畢竟一直侍奉在馮大人左右,更是因為馮大人的悉心栽培,他才得以在窦将軍門下學兵法并得到了窦将軍的青睐。
“大人,其實今日的事情,您早應該知道,陛下是早已算好了的,否則就不會命窦将軍、耿異與我留下。”
班固終是嘆了口氣,起身幽幽說道。
馮彰先是一愣,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