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Chapter (3)
後手,一心希望自己當年帶出來的小徒弟并不是兩件案子背後的那個黑警。而駱杉也想到了破壞防彈衣,不過他故意弄壞的是自己穿着的那件,大概從一開始他就算計好,在這次行動中假裝受傷,借此洗脫嫌疑。
一模一樣的行為,卻出自不一樣的動機。沈千秋想哭,卻發現雙眼已經流不出淚了。
“你今天是走不出這間倉庫了,別白費力。”混沌間,沈千秋似乎聽到他嘆了一口氣,很輕很輕,仿佛只是她的幻覺:“我不止一次想把你從這件事裏擇出去,周二那天原計劃是要你和趙逸飛一起進“流金歲月”,你以為是誰向李隊建議,為了你的安全着想,把你調去和賀子高談話,換了黃嫣兒頂了你的位子。還有今天下午,本來我讓周時給趙逸飛打電話,誰知道他沒找來趙逸飛,卻喊來了你。”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聽到駱杉模模糊糊地說了句:“都是天意。”
沈千秋被人從地上拖起來,扳過肩膀調轉身體的方向,随即感覺到緊貼着後腦勺那把冰冷的槍,聽着駱杉冷漠的聲音,駱小竹隐忍的小聲啜泣。想到不遠處躺着的李隊的屍體,她突然覺得周遭的一切陌生而荒謬。
就在不久前,李隊、駱杉、趙逸飛還有隊裏的其他人,大家一起在警局外的小飯館吃着熱氣騰騰的炒菜。為了兩起案件的偵破歡欣不已,每個人的面孔都是那麽鮮活美好,每一句話語都仿佛剛剛滑過耳畔。可前後不過短短十數天,嫣兒遭遇不測,趙逸飛頹廢不堪,李隊已然殒命,駱杉卻成了那個曾經是所有人口中咬牙切齒的最大反派……而她自己,沈千秋忍不住輕笑了聲,就像駱杉剛剛說的,大概也是命不久矣。
聽說人在死亡的那一瞬,倘若有着清醒的意識,眼前會如同過電影一般重現從出生以來經歷的所有場景。然而命懸一刻的這一瞬,沈千秋卻覺得自己的意識前所未有的混沌。她想不明白所有人的命運因果,也看不透自己的過去将來,甚至還懷着一點點的奢望和不甘心,心裏有個小小的聲音在問:是真的嗎?自己這一輩子,真的就這樣了嗎?
聽到耳邊響起的槍聲,駱杉的悶哼,以及駱小竹的驚呼聲時,沈千秋覺得一切都分外的不真實。
她聽到了槍響,然而失去視力之後的她顯得非常遲鈍,只知道跟着那個人的步伐一路向前。沈千秋的腦海裏突然浮現出一個大膽的假設,問出口的那一瞬間,她就意識到了自己的荒謬:“白肆,是你嗎?”
這個人正握着她的手,然而這只手不可能是白肆的。白肆的手,手指修長,骨節分明。而這個人的手,手掌要比白肆寬大一些,掌心微微冒着潮濕的汗意,更重要的是,他的虎口和指節的部分有許多堅硬的老繭。
“你是誰?”眼睛的劇痛讓她的意識逐漸模糊,“我是不是,已經死了……”
那個人一直拉着她不停地快步向前,聽到這句話,他的步伐有了一瞬的停頓。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沈千秋聽到一個非常混沌低沉的聲音:“沒有。你不會死,你會活得好好的。”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那個人的步伐停了下來,并且松開了她的手,沈千秋甚至覺得,他的呼吸有了些許的慌亂。
“怎麽了?”沈千秋忍不住問。她仿佛才想起駱杉和駱小竹這兩個人,“剛剛那兩個人,就是挾持我的那個男人,他死了?”回想起來,她依稀聽到了前後兩聲槍響,而駱杉的悶哼以及手臂的松懈是夾在這中間的……
然而這一次,對方沒有說話。
不一會兒,沈千秋感覺那個人扳過自己的臉,把什麽東西沿着她的眼睛倒了進去:“忍着點,盡量別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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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倒進去的是什麽,滑溜溜的,原本緊緊锢着眼球的那層東西仿佛漸漸融化開了,順着眼角流了出來。
“嗯……”這感覺說不上有多舒服,但至少眼睛沒有剛剛那麽火辣辣的疼了,“你給我用了什麽?”
那個人咬字有些含混,好像故意不想讓人聽清似的:“待會人來了,記得跟他們說,你眼睛裏進了石灰,不能用水,否則你眼睛就毀了。”
“你是誰?”
“謝謝你今天幫了我……”
“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嗎?”
一連問了三句話,都沒有得到回應,沈千秋朝着原本聲音的來向伸出手臂,空落落的,什麽都沒有。
那個人……似乎已經不在這兒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沈千秋突然聽到一陣急切的腳步聲,緊跟着是她最熟悉的那個聲音,上氣不接下氣的,還帶着顫抖:“千秋……你的,你的眼睛怎麽了?”
“白肆?”沈千秋朝着來人的方向伸出手臂,“你怎麽來這兒了?”
她剛剛意識混沌,才會在被人拉着逃跑的時候,第一時間想到了白肆的名字。畢竟在這個世界上,除了白肆,她想不到還會有第二個人能夠在這種時刻豁出性命來救她。
可冷靜下來想想就知道,白肆畢竟不是警察,甚至連她這次出警的地點都不知道,就算想要幫忙,也不可能會找到這裏來。
白肆看着沈千秋紅腫得不像樣子的雙眼,忍不住拉住她的手,把她圈進懷裏,聲音還有些顫抖:“我和你的同事一起過來的。我們聽到了槍聲,地上還有血,我以為……”
沈千秋一時惘然。
下一秒,她的身體就被拉進一個溫暖的懷抱,白肆的聲音緊緊貼着自己的耳畔響起:“我以為你死了,千秋。我以為我來晚了,再也見不到你了!”
這懷抱太緊,幾乎讓人窒息;白肆的氣息也太貼近,近得讓人心慌。然而沈千秋沒有反抗,反而更加依偎進這個懷抱。
雙目灼燒,額頭的血痕緩緩流到眉梢,全身每一塊肌肉都酸痛得要命,卻在聽到白肆聲音的那一瞬,整顆心莫名地安靜下來。腦海裏有個聲音在說:安全了,終于安全了。
幾乎同時,耳畔白肆清亮溫柔的嗓音與腦海裏的那個聲音重疊在一起:“別怕,有我在,你安全了。”
她僵硬若石塊的身軀在一瞬間癱軟,然而心裏卻是前所未有的安寧。平生第一次,沈千秋放任自己靠緊面前的這個懷抱。
劫後餘生,沒有什麽比一個近在咫尺的懷抱更溫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