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Chapter (2)
:“千秋,他犯規!”
沈千秋站起身,也拿了一罐啤酒打開喝起來。
趙逸飛扁扁嘴,顯得特別委屈:“你們兩個都欺負我……”
沈千秋咽下一口啤酒,喘勻了氣,以一種指點江山的語氣教導趙逸飛:“師兄,你懂什麽叫‘相時而動’嗎?你來之前,白肆剛泡好一大壺紅茶,你知道這紅茶多少錢一兩嗎?放着泡好的紅茶不喝喝啤酒,不僅僅是浪費,還是自虐你懂嗎?”
趙逸飛聽得一愣一愣的,過了半天才點點頭:“懂了。”
沈千秋朝白肆一揚
下巴:“分一罐啤酒給他。”
趙逸飛可憐巴巴地看着她:“我就知道小師妹對我最好了。”
于是夜宵的下半場開始了。
趙逸飛喝完一罐啤酒,忍不住嘆了口氣:“千秋,其實我今天來找你,就是想跟你聊聊梁燕那個案子。”
沈千秋瞥他一眼:“都結案了,你想聊什麽?”
趙逸飛晃晃腦袋,伸出食指搖了搖頭:“你不知道,嫣兒跟我說,按照流程,這案子結了,梁燕的屍體是要交由家人處理的。但她今天打了一整天的電話,梁家還是沒有人接。”
這應該也算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一個疑點吧。家裏姑娘失蹤被殺,可父母一點都聯系不上。按照梁燕檔案裏寫的,她父母是在湘城開小賣鋪做小買賣的,這樣的人家到底出了什麽事,怎麽可能會在這個當口完全失去聯系呢?
不過沈千秋沒立刻接話。
倒是白肆開口道:“聯系不上死者家人,這種情況也不算稀奇,畢竟什麽樣的家庭都有。趙大哥是覺得這裏面還有什麽蹊跷?”
趙逸飛單手撐着下巴,搖搖頭,目光有點發直:“我說不上來……但這案子,我總覺得有點怪。那個吳帆也怪怪的。”
Advertisement
“他哪裏怪了?”
趙逸飛頗有深意地看了沈千秋一眼:“你說,這個吳帆如果不主動投案自首,咱倆用多長時間能查到他身上?”
沈千秋簡直醍醐灌頂,瞬間明白過來她之前一直覺得別扭的那個關
鍵在哪兒了!如果根據他們之前的線索繼續往下查,那接下來他們要盤查的地方,一個是“流金歲月”,另一個就是梁燕的老家。可如果按照這兩條查下去,能查到吳帆身上的可能性極低。畢竟,就連梁燕的同學和父母都不知道這個吳帆的存在。
他這個罪魁禍首簡直像是憑空冒出來的!
白肆抛了一顆花生米到嘴裏,不鹹不淡地開了口:“可如果他不是兇手,為什麽要投案自首呢?”
趙逸飛搖晃着腦袋:“要麽他确實參與了殺人過程,做賊心虛;要麽,他就是個頂缸的。”
此時沈千秋心裏的感覺可以用驚濤駭浪四個字來形容。無論是哪種可能,都意味着這個案子的真兇正逍遙法外。這種感覺太可怕了,沈千秋幾乎一瞬間冒了一頭冷汗:“可技術科那邊給出的鑒定報告說……吳帆家就是第一案發現場!”
越是這樣說,她就越發覺得他們現在揣測的方向讓人不敢再往深了想。
趙逸飛朝她眨眨眼,湊近沈千秋的耳朵低聲說:“剛剛你走得早,嫣兒喝得有點多,我送她回家,你知道她在路上跟我說什麽嗎?”
沈千秋看着趙逸飛的眼睛,這家夥生得劍眉星目,認真看人的時候,那雙眼睛更是亮若星辰。兩個人一起吃過那麽多頓夜宵,喝過那麽多次酒,沈千秋知道他看着一瓶就倒的量,但其實酒量深得很。很多時候,他都喜歡稀裏糊
塗地就着酒勁兒說點平時不好說甚至不能說的話。
沈千秋這樣想着,便看着他的眼睛問:“她跟你說什麽?”
“嫣兒說,今天她怎麽都聯系不上梁燕的家人,就想去找李隊商量一下,結果你猜李隊怎麽說?”趙逸飛這次沒有賣關子,一口氣地低聲說道,“李隊說,技術科那邊剛放話,停屍房那邊也沒地方了,讓咱們打聲招呼把屍體拉殡儀館,走正常程序吧。”
沈千秋皺着眉:“這意思是要趁早火化?”
趙逸飛點點頭,又灌了一口啤酒。
6.
趙逸飛和沈千秋說起悄悄話的時候,白肆已經站起身來收拾茶幾上的東西,而後更是幹脆跑到廚房裏待着,半天都沒動靜。
沈千秋一扭頭,這才發現白肆沒了影,正要起身,就被趙逸飛一把拉住:“千秋,你跟我說實話。”
沈千秋扭頭看他,大概因為是站着的緣故,顯得有點居高臨下的況味。這麽一看,她才發現趙逸飛今天可能确實有點喝高了,一雙眼睛亮亮的,顴骨還有點泛紅,便說:“師兄你問。”
趙逸飛咽了口唾沫,眼睛一閉,把心一橫:“你是不是……是不是跟姓白那小子住到一塊了?”
其實他今天先到了沈千秋家門口,擂了半天門都不見有動靜,這才給她打的電話。進了白肆家門,趙逸飛一眼就看到沈千秋腳上的拖鞋,茶幾上擺着的喝水杯子,以及連着客廳的陽臺上挂着的衣服。
太多的細節,他不用一一去看去琢磨,只消看看白肆眼睛裏那份篤定,再回想那天兩個人在咖啡廳付款時的談話,就能得出一個事實:沈千秋根本不是湊巧來白肆家裏做客,她是已經住在這兒了。
哪知沈千秋的态度比他料想的坦然多了:“對啊!上周末吧,我回家收拾了兩件衣服,就先搬過來住了。”
趙逸飛被沈千秋的态度弄得都有點懵了:“你為什麽……”
沈千秋手一揮:“哎,說來話長。不過白肆這兒住着是挺舒服的,比我那房子條件好多了。”她看着趙逸飛一臉被震得無以複加的表情,想了想又補充了句,“不過你放心,我也就住一段,那房子我可還交着房租呢,早晚要回去住的。”
趙逸飛覺得事情好像跟自己原本設想的有點不一樣:“你……你跟白肆其實是親戚?”
其實沈千秋和白肆是失散多年的姐弟,她的真實身份是跟白肆家境差不多的富家大小姐?
沈千秋推了一把他腦門:“你挺能想的啊?”她想了想,覺得有些事還是有必要和趙逸飛大致解釋一下,就說:“我們倆從小就認識,小時候兩家關系還挺好的。後來我家裏出了點事,我就離開平城到這邊定居了。然後前些天……你不是也看到了麽,那麽巧,我和白肆就在他們學校遇上了。我當初從平城走的時候吧,也沒跟他說一聲,他到現在都挺怨我的。我就想着,修複一下關系,就暫時先到他這住些天。”
趙逸飛憑借自己超強的腦補能力,已經順着沈千秋的話想象出了一部電影。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回過神:“那你這是打算負荊請罪,還是以身相許啊?”
沈千秋聽着他前半句話還覺得挺對自己的心思的,聽到後半句話簡直恨不得把他一巴掌拍死:“你是禽獸嗎?白肆比我小快五歲的好吧!”
趙逸飛目光更憂郁了:“我這是忠言逆耳。”
沈千秋把啤酒罐從他手裏奪過來放在一邊:“行了,我看出來了,你這是真喝高了。那個……”
轉過身的時候,沈千秋才發現,白肆端着兩杯水,也不知道站在身後聽了多久。
沈千秋覺得自己和趙逸飛的對話真是不堪回想,只能指了指罪魁禍首:“那個……他今晚有點喝高了,要不讓他睡客房?”
白肆這房子挺大,除了他自己睡的主卧,還有三間卧室。三個房間沈千秋占了一個,還有一個讓白肆改成了書房,正好還剩一間,看這樣子今晚是要派上用場了。
白肆把手裏端着的水放在茶幾上:“你喝了這杯水去睡吧,我把他弄過去。”
折騰了一個晚上,沈千秋這會兒也有點上來酒勁兒,腦子也不太轉得動了:“嗯。那好,我去洗漱了,晚安。”
客廳裏只剩下白肆和趙逸飛兩個。
趙逸飛原本被沈千秋推了那一下,靠着沙發仿佛睡了過去。可
這會兒卻當着白肆的面睜開眼,再看這人,哪裏還有半點醉酒的跡象?
白肆半點兒不吃驚,朝着一間卧室的方向指了指:“卧室在那邊,是你自己過去,還是我扶你過去。”
趙逸飛彎起眼睛一笑,顯得特別誠懇:“酒喝多了,腿有點麻。要不你搭把手扶一把?”
白肆微微躬身,手臂撐在他衣領子後頭,幾乎沒怎麽用力氣,就把趙逸飛整個人提了起來。
趙逸飛只覺得自己整個人身體一輕,再一擡頭,就見白肆一手扶着自己胳膊,狀似關切地笑了笑:“趙大哥,走吧。”
趙逸飛也不掩飾自己的驚訝,贊嘆了句:“功夫挺不錯啊。”
白肆沒有說話。直到兩個人并肩進了卧室,趙逸飛才開口道:“今晚多謝你招待了。”
白肆颔首,看着他道:“趙大哥是千秋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千萬別客氣。”
趙逸飛微微沉吟,最後還是在白肆轉身之際叫住他:“白肆。”
白肆轉過身。
趙逸飛看着他道:“我說這話沒有針對你的意思,但是白肆,你和千秋可能小時候交情很深,但畢竟這中間也有十幾年沒見了。千秋這人吧,乍一接觸覺得她性子挺冷淡,時候長了就發現,她是典型的面冷心熱,對熟悉的朋友比對自己都好。現在因為你一句話,她二話不說就搬過來。她畢竟是個年輕女孩,這麽跟你同住在一個屋檐下,你們倆又非親非故的,別人會怎麽想她?她自己可能提都沒跟你提過。我想你如果是真心為她好,最好還是尊重她的意見,也顧及一下她的名譽,這才是真正對一個人好。你說呢?”
白肆淺淺一笑,那笑容極禮貌,也極疏離:“你的意思是,千秋過來跟我同住,她心底是不願意的?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遷就我,補償我?我表面上對她好,其實是在委屈她,你是這個意思吧?”
這話說得比趙逸飛那一大套直白多了,直白得有點刻薄。
趙逸飛臉上的表情也有點冷:“我就是這麽個意思。”
白肆笑着看他:“那你怎麽知道,千秋不樂意呢?”
趙逸飛一時語塞。他突然發現,自己一直以來仗着年齡的優勢,認為自己比白肆大,閱歷多,為人處事都比他老道圓滑,其實是有點小瞧眼前這個男孩子了。
白肆又笑了笑:“我知道趙大哥說這番話是為了千秋好。如果哪天千秋在這兒住膩了,想走了,我不會阻攔她。”說完,他似有深意地瞥了趙逸飛一眼,“時候不早了,明天還有正事,你也早點休息吧。”
趙逸飛讷讷地道了聲“晚安”,關上門轉過身,下意識地打量了下房間。
人們常說,一個房子裏卧室的裝潢最能體現一個人真正的品位和偏好。這間卧室不大,地面鋪着深褐色的木地板,床、衣櫃和外面客廳的擺設一樣,都是一色的原木家具。牆壁刷着一層
淺淺暗暗的顏色,趙逸飛眯着眼觀察片刻,才辨別出這顏色應該是傳說中許多女孩子會喜歡的玫瑰灰……想到這兒,趙逸飛陡然一個激靈,将白肆家中的種種陳設回想了個遍,最終确定無論是牆壁的刷漆還是家具的質地,都是前不久他幫沈千秋搬家時,聽她說過的喜好。
從之前與沈千秋的交談來看,她住進這裏也沒多長時間。也就是說,白肆買下這套房子時,肯定是沒跟她就此進行過交流的。他卻能在最大能力範圍內照顧沈千秋的喜好,并且三言兩語就勸她搬進來同住……
趙逸飛眯起眼睛,看來他之前有些話說的不對。
雖然這兩個人十幾年不見,但白肆對沈千秋的了解,卻比他以為的還要深刻許多。
帶着這樣的思緒,趙逸飛連被子都沒蓋,枕着手臂躺在床上睡着了。
而另一邊的兩個房間裏,燈光也亮了許久才熄。
沈千秋喝了半杯水躺在床上,沒有立刻入睡。大概是酒精的作用,她的思維不像平常那樣敏捷,有些鈍鈍的,但也正因為此,更方便人靜下心來想清楚一些事。
趙逸飛帶來的消息讓她想清楚了一些事,也讓她模糊了一些思緒。那天自己那麽輕易松口,答應白肆搬過來同住,真的只是因為內疚和補償那麽簡單嗎?
如果只是為了所謂的“贖罪”,為什麽和白肆在一起的時光,卻比一個人獨處要開心許多呢?
事情過去這麽久,時間上也隔了這麽長,有關父親的所有線索幾乎都斷了,就連那個李三川看起來都沒什麽可疑了。而她和白肆依舊能夠在多年之後如此融洽的相處,是不是意味着……她也是時候放下過往的所有,真正開始新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