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2)
這事包在他身上,實在不行,就強行将她拉回來,畢竟她還擔着進出口貿易公司副總經理職務。
“或者我就說,我這個總經理不兼了,讓她回來接任。”譚國良半是認真半是開玩笑說。朱天運趕忙阻攔:“別,別,就這個副總,她都幹得夠嗆,你可千萬別往她身上再壓擔子,她擔不了。”譚國良倒是規矩,沒再開這方面玩笑,不過他的話蕭亞寧能不能聽進去,朱天運心裏沒底。
回到市委,譚國良坐在他辦公室喝水,秘書孫曉偉陪着他。見他進來,譚國良立刻起身,恭敬地跟朱天運問好。
“啥時回來的?”朱天運沒一點架子地問。
“昨晚到的,今天就趕來跟書記報告工作。”
“跟我有什麽報告的,你又不歸我管,說,亞寧同意不?”
譚國良染笑的臉立馬一暗,吞吐半天道:“對不起,朱書記,這工作我未能做好。”
“你譚董事長的話她敢不聽,真是無法無天了。”朱天運其實早就想到了結果,昨晚還跟妻子通過電話呢,蕭亞寧說就是派天王老子來當說客也不行,讓她丢下兒子,門都沒,除非把她離了。這女人!朱天運感覺妻子最近有點不大對味兒,具體怎麽不對,一時又說不準。譚國良面前,又不能表現得太過離譜,只能半真半假說。
“是我能力不夠,這事沒做好,我挺慚愧。”譚國良依舊保持着謙恭說。朱天運就不好再接話,站在那裏發愣,耳邊同時響起于洋書記那番話。必須讓她回來,而且以最快的速度。他跟自己說。
譚國良又站一會,往前邁半步道:“蕭總擔心的是兒子,如果真想讓她回來,我倒有一個辦法。”
“哦?”朱天運驚奇地擡起頭,“說!”
“我們公司正在積極拓展新加坡的業務,目前東南亞幾個國家都設了子公司,這次去新加坡,就是為此事。我想我們可以派一位有責任心的女同志過去,這樣既把公司業務打理了,又能代蕭總照顧令公子。”
朱天運差點說出一聲好來,這主意聽上去真是不錯,一舉兩得,就在張口的一瞬,腦子裏突然閃過一絲疑惑。
“是這樣啊,恐怕不行,公私不能摻一起,公司的事公司張羅,這件事至此為止吧,謝謝譚總。”
“哪裏,我也是替書記您着想。既然書記這樣決定了,那我先告退,改天有機會,再向書記彙報。”
朱天運讓孫曉偉代他送客。譚國良步子剛出門,朱天運的手就摸到了電話上。剛才譚國良那句話提醒了他,蕭亞寧執意不回來,莫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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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響半天,蕭亞寧接了,口氣不大友好地說:“又是啥事,那件事最好別再提。”
“不是。”朱天運盡量保持克制,很有耐心地問:“亞寧你如實告訴我,是不是想在那邊幹下去?”
“什麽意思?”
“剛才譚國良來過,說你們要在新加坡設立子公司。”
“他倒是腿快啊,嘴巴更快。這是公司機密,無可奉告。”
“亞寧!”朱天運突然拔高了聲音。
“幹嘛,又要給我上課?我這陣忙,沒時間聽你唠叨。”蕭亞寧說話間就壓了電話。
朱天運氣得牙齒咯咯響,她怎麽能這樣,真是越來越不講理了,霸道,胡鬧!氣還沒生完,心裏就讓那個想法攫住了。蕭亞寧執意不回,絕對跟那邊設立子公司有關。朱天運把自己吓了一跳,太可怕了,蕭亞寧怎麽也?
不行,絕對不行!
他的手重重砸在了桌子上。
蕭亞寧的心思很快就被朱天運掌握。蕭亞寧在進出口貿易公司有個密友,姓馮,叫馮楠楠,兩人幾乎無話不說。蕭亞寧當初嫁給朱天運,馮楠楠起了不少作用,使勁在背後鼓動呢,替朱天運說了不少好話,把他誇得就跟稀世珍品一樣。當時馮楠楠已經嫁人,老公也在政府部門,目前就在朱天運手下,擔任環保局長。周末,朱天運讓孫曉偉給環保局長老安打電話,說想請他們一家吃個便飯。安局長長受寵若驚,早早訂好飯店,跟妻子恭候在大廳。朱天運按時趕到,馮楠楠喜得滿臉是笑,一口一個姐夫,叫得那個親熱,讓外人以為朱天運真就是她姐夫。朱天運在這兩位面前,從來就沒什麽架子,也喜歡馮楠楠稱他姐夫。馮楠楠人長得漂亮,心眼又不壞,平時隔空兒,還要照顧一下他的生活。蕭亞寧也不會多想,更不會想到歪處。
“小姨子可是越來越漂亮了啊。”朱天運打着哈哈,目光一轉,又跟安局長打起招呼:“行啊,最近工作不錯,蠻有起色的嘛。”
安局長多少帶點拘謹道:“做的還很不夠,請書記多批評。”
“夠了夠了,別到一起就裝模作樣,姐夫難得請咱一次,今天咱就放開了吃,放開了說。你們那一套留着辦公室擺去,我可受不了。”馮楠楠快人快語,一點不在乎面前是市委最高領導。這是做女人的優勢。女人們常常覺得,在喜歡或心儀的男人面前,是用不着顧忌的。就算自己說錯了,男人一定會原諒,誰讓他們喜歡女人呢。馮楠楠竊竊笑了笑。安局仍有些擔心,斜她一眼,意思是讓她規矩點,別沒大沒小。朱天運看到了,笑着說:“幹嘛啊,擠眉弄眼,兩口子在家裏還沒擠夠?”又道:“別搞那麽正規,我就喜歡楠楠這性格。”
馮楠楠得勝似地扮個鬼臉:“聽見沒有,我姐夫喜歡我,哈哈,有人可得小心了。”
“瞎說。”安局瞪了妻子一眼,請朱天運坐。馮楠楠跑過去,坐在了朱天運身邊。“姐夫說我漂亮,那就多看幾眼。”
“你這張嘴。”朱天運笑了笑,又問:“最近你們姐倆聯系沒,我這老婆,放出去就把我忘了。”
“不可能吧,昨晚她還跟我通電話呢,讓我監督你。”
“監督?”朱天運故作吃驚。
馮楠楠添油加醋說:“她說你們男人稍不留心就跑出一丈外了,讓我最好把距離控制住。”
“怎麽控制,新加坡離咱海州有多遠?”
“也就一丈過點吧,所以只要想辦法,還是能控制住。”
“我倒情願被控制,可她不回來啊。昨晚她跟你說什麽了,是不是還想在那邊幹下去?”
“那是肯定,我姐可不想只沾你的光,她野心大着呢。”
“有多大,跟姐夫透露一下?”
安局悄悄用腳踩了下妻子,他已聽出朱天運話中有話,但馮楠楠正說到興頭上,收不住話頭,三下五除二,就将蕭亞寧的人生抱負還有野心講了出來。聽得朱天動一愕一愕,他真是沒想到,妻子會有如此大的抱負,早已不滿在國內小打小鬧,想在海州和新加坡打出一個通道,還想把業務擴展到歐美一帶。
抱負大沒錯,但身為市委書記的老婆,有些抱負是不該有的。朱天運沉默了,此時他忽然明白過一件事,過去這麽多年,他對妻子的了解是有限的,只知道一味慣着她,卻很少去用心關懷她。
“我說錯什麽了嗎,怎麽你們都不說話?”馮楠楠收住話,怪怪地望住兩位男人。安局白她一眼:“書記進門到現在,就你一個說,還讓我們說什麽?”
“姐夫,我沒說錯什麽吧,這頓飯不會是鴻門宴吧?”馮楠楠忽然意識到自己可能真是多嘴了,朱天運此刻的面色吓住了她。
“楠楠你沒說錯什麽,坦率說吧,今天請你們來,就是想讓你們幫我出主意。”
“書記還缺主意啊?”馮楠楠誇張地動了下表情,她這張嘴,真是管不住的。
“缺,而且這次真是難住我了。”朱天運一五一十,就将情況說了,在下屬安局長面前,他也沒做任何保留。包括一些不該講的,也坦率講了出來,聽得安局長大驚失色,馮楠楠更是如墜霧裏。憑她的人生經驗還有對官場的認知,壓根就沒想到這麽遠。
“偶的媽呀,姐夫你要吓死人,不敢說了不敢說了,這飯我不吃了。”馮楠楠真就抓起包要走,此人就這性子,率直慣了,到現在也學不會繞個彎子。朱天運叫住她說:“楠楠你別逃,飯不吃可以,今天這個主意非得你拿。”
“怎麽拿,我都把你出賣了,還怎麽拿啊。”馮楠楠說的是真話,昨晚電話裏她使勁給蕭亞寧打氣,鼓動她一定要在新加坡紮下根來,還說這事千萬別聽書記的,要蕭亞寧為自己做一回主。她多傻啊,咋就想不到出國還有這麽多內幕,吓死個人哎。
見馮楠楠臉色蒼白,朱天運不忍地換了語氣說:“也沒你們想的那麽可怕,現在就是想辦法讓她回來,國內怎麽幹都行,我支持,國外不行,這是原則。”
朱天運忙着為自己善後的時候,市長柳長鋒也沒得消閑。柳長鋒比誰都清楚,他的問題比朱天運大,大很多倍。柳長鋒不是沒想過讓妻子回來,第一時間就想到了,而且緊着跟妻子交換意見。賈麗說:“長鋒你想過沒,現在回去怎麽說,難道人家會相信?”柳長鋒說:“相不相信先不提,你回來,權當做做樣子,風聲過了你再出去。”賈麗長嘆一聲:“就怕前腳過了邊界,後腳就有麻煩了。”
“什麽麻煩?”柳長鋒故作震驚問。
“什麽麻煩?長鋒你別跟我裝好不好,到這時候裝還有意思嗎?”
“是沒意思,沒意思。”柳長鋒呵呵笑着,露出滿臉的尴尬。有時候柳長鋒是不敢跟妻子硬逼着的,賈麗這人性格古怪,你看着她溫柔,她卻烈,敢拿硫酸往你裆裏潑。你以為她要烈的時候,她卻溫柔得一塌糊塗。柳長鋒跟妻子較量過幾次,都是他敗。不過在最最關鍵的一次,賈麗卻破天荒地站在了他這邊,替他挽回了臉面。要不然,柳長鋒早讓那個野心勃勃的女人拽下馬了,哪還能坐到市長位子上。幾年前柳長鋒曾搞過一個女人,當時他還不是市長,是常務副市長,不知怎麽就跟市直機關一姓彭的年輕女人搞在了一起。姓彭的一靠上他,馬上就跟在職業學院當教師的丈夫離婚,天天晚上給他留着被窩。柳長鋒起先覺得痛快,副市長就是副市長,伸出一條小腿,就把別人踹出了門,啥也成了他的。正得意着,就聽有不少閑言緋語在海州傳出,原來是姓彭的女人主動向外說的。柳長鋒狠狠批評了姓彭的一頓,警告她不要造謠生事。姓彭的嘴上應着,反而把所謂的謠言傳播得更快。最後竟拿着夜裏偷拍的那種照片還有不知怎麽錄到的一截視頻,找到剛剛擔任書記的朱天運那裏,哭着讓朱天運為她做主,說她實在沒臉在市政府幹下去了,柳長鋒若不給她個說法,她就把這些東西交到省委去。朱天運也夠老到,用安慰的語氣說:“你想要什麽說法?”“要麽他離了娶我,要麽就給我換單位,我可不想這麽不清不白。”姓彭的女人擦了把眼淚說。
朱天運哦了一聲:“是這樣啊。”他很感興趣地望住姓彭的女人,然後說:“娶不娶你我說了不算,得長鋒同志說了算。不,長鋒同志說了也不算,得他老婆說了算。這樣吧,我把賈麗叫來,你二人商量商量?”
朱天運原想是用這種方法吓退姓彭的女人,不料姓彭的說:“叫來就叫來,就怕她黃臉婆不敢來。”
黃臉婆三個字讓朱天運眉頭一皺,朱天運也夠惡毒,當時真的提起電話,打給了賈麗。賈麗風風火火趕到朱天運辦公室,她根本想不到會有一個女人等她,還要跟她搶丈夫。賈麗是誰啊,她一沒惱二沒怵,溫情脈脈沖姓彭的說:“這事好解決,如果你實在想嫁給他,我讓,反正這種下三爛男人我也要夠了。不過妹妹,你總得讓姐姐心服口服吧,說,你是怎麽把他勾到床上的,怎麽跟他脫了褲子的?”
“不是我勾引他,是柳市長主動。”
“哦,是柳市長主動啊。行,我算是服妹妹了,老娘天天洗幹淨塗了香水等他,他都不來,你這麽遠,他倒是不辭辛苦去上你的床,看來不服妹妹不行啊。不過我還是納悶,同是女人,妹妹咋就那麽招男人愛呢。當着書記面,你能不能教我兩招?”
“這個嘛,我可說不出口,反正柳市長喜歡我。他說……”
“他說什麽?”
“他說他玩過那麽多女人,就覺得我身上有味道,柳市長喜歡我身上的味道。”
她們的對話讓朱天運好不難堪,朱天運好幾次都将頭扭開,已經在想着離開辦公室了,可賈麗橫在他面前,不讓他走。
“味道?”賈麗裝作特好奇,走到姓彭的女人面前,“妹妹讓我真好奇,我把他讓給你,不過姐姐一定要聞聞你身上的味道。這話怎麽說來着,死也要死個明白,對不?”
朱天運這邊已經知道賈麗在挖陷阱了,心提得老高,可姓彭的一點沒感覺到,還以為賈麗真讓她擊敗了。于是毫不在乎說:“聞就聞,不過不能在這,當着書記面我可做不出。”
“沒事,我帶妹妹到我辦公室去,順勢咱倆把合同簽了,免得他将來又要離婚。”
姓彭的居然就跟着去了,天下傻女人多,但哪個能傻到這份上。結果那天出事了,賈麗在自己辦公室真就讓姓彭的脫了,不過她沒聞,而是讓姓彭的聞了一樣東西:硫酸。她拿着硫酸瓶,問姓彭的,你是想讓我潑到下面呢還是潑你臉上。
姓彭的面如土色,根本沒想到賈麗是如此詭計多端一個人,而且心狠手辣,而且根本不顧廉恥,她還叫來兩個女人幫她,一個拿着攝像機,一個五大三粗的女人使足了力氣反擰着她,讓她動彈不得。最後姓彭的女人苦苦哀求了:“別,別呀,姐姐,我輸了,我再也不敢了。”
“那好,怎麽勾引我男人上床的,你想達到什麽目的,一五一十給我寫出來!”賈麗扔過一張紙,姓彭的不寫不成了,只能哆嗦着身子寫。
一場桃色風波就這樣被擺平,姓彭的女人想提拔,想做官,嫁柳長鋒是假,逼柳長鋒為她說話是真。結果非但目的沒得逞,最後連政府部門都不能待下去了,被發配到一三不管的部門。柳長鋒起先還感激朱天運,不是朱天運使此妙計,怕是真就讓姓彭的要挾住了。很快他就恨起了朱天運,特恨,恨得牙齒咯咯響。朱天運啊朱天運,天下有你這麽狠毒的麽,你這不是把我柳長鋒在全市人民面前扒光了麽,你這不是把我柳長鋒完全暴露給老婆了麽,以後我柳長鋒還怎麽為官,怎麽在老婆面前做人?!
那次事件雖然沒直接影響到柳長鋒的官運,但在常務副市長升任市長的旅途中,柳長鋒卻額外付出了幾倍代價,這些帳,柳長鋒後來都算在了朱天運頭上。也就是他柳長鋒靠上了羅副省長,如若不然,這輩子怕就永遠定在了副市長位子上!
這是題外話,不提。柳長鋒現在急着要做的,是馬上拿到朱天運“裸”的證據。現在只有把自己跟朱天運緊緊綁在一起,才能化解目前這場危局!
四方集團董事長曲宏生到海州快一周了,柳長鋒一直找理由不見,這天他跟秘書安意林說:“曲總走了沒?”安意林說:“還在海州,說不見您他走不開。”
“啥意思,他還有理了是不?”
安意林趕忙說:“不是,市長誤解了,曲總這次來,好像真有急事。”
“急事,他哪次來不是急事。每次都跟我添麻煩,現在是添麻煩的時候嗎?”柳長鋒看上去很生氣,安意林卻依舊固執地說:“抽空見見吧,就這麽讓他走了,心裏也不踏實。再說,曲總這個時候來,說不定會有別的消息。”
安意林的話盡管聽上去婉轉謹慎,但還是跟秘書的口吻相差好遠。秘書跟秘書不同,海州這幫秘書,不管大秘二秘還是三秘四秘,在首長面前向來是能少一個字就少一個字,能不多講半句就不多講半句。秘書的職責是做,而不是講。秘書的嘴多是用來傳話的,而不是像安意林這樣跟領導糾纏不休的。安意林這秘書卻很例外,不但敢跟柳長鋒這麽糾纏,讓柳長鋒把某些不願意落到實處的行動落到實處,将某些不願意講出來的話講出來,有時甚至還暗暗帶着脅迫。秘書做到這份上,就不只是秘書了,跟情人做到一定程度就不再是情人一個道理。事實上安意林現在也不只是柳長鋒的秘書,是情報員,辦事員,存款機,還兼着垃圾處理器,消防隊戰士等多種角色。這些角色重疊到一起,他這個秘書,就比別的秘書份量重出許多。
“安子呀,最近你聽說什麽了?”柳長鋒突然問出一句,目光慈祥地擱在安意林臉上。柳長鋒多的時候,稱呼安意林是叫安子而不是叫安秘書。借着這個諧音,海州幾大秘書間就有了笑話,說秘書一向都是鞍前馬後侍奉着領導,但直接當鞍子的,還就安意林一人。更有放肆者,公開開玩笑說:“市長漏了一字,前面要是再加個小,那就更經典。”但柳長鋒從來不加這個小字,他是黨的幹部,是市長,怎麽能小安子長小安子短的叫自己秘書呢,叫安子足矣,飽含着親切與關懷。
安意林往前挪了半步,道:“能聽到什麽呢,就算聽到了,那也是毛毛雨,下不到市長您身上。”
“是你這把傘打得好,我說的對吧。”柳長鋒臉上裸出開心的笑,他就愛聽安子這麽說。是啊,管它是毛毛細雨還是瓢潑大雨,只能淋着別人,想往我柳長鋒身上淋,還沒誰有這膽量。于是氣勢很足地說:“好吧,你跟曲老板聯系一下,今晚見個面,就在老地方,咱也用不着躲誰。”
“好的,我馬上去辦。”安意林腳步很快地出去了。
晚上八點,柳長鋒來到金海南苑,遠遠看見,曲宏生正跟一年輕女子說笑,那女子咯咯笑着,花枝兒亂顫,顫得讓人心裏癢癢。秘書安意林候在離他們不遠處,正抱着手機發短信。柳長鋒咳嗽一聲,心裏道,一次來換一個,賽過皇上了。安意林聞聲迅速起身,快步到他跟前:“市長您來了?”正在說話的曲宏生也幾步走過來:“表姐夫來了啊,表姐夫最近又發福了,恭喜恭喜。”柳長鋒沒好氣地将目光從曲宏生身上挪開,盯住那女子。女子約莫二十五、六歲,個頭很高,身材錯落有致,山是山水是水,尤其屁股,顯得極為飽滿。柳長鋒忍不住多看幾眼,才回頭跟曲宏生說:“不是讓你一個人來麽,帶她做什麽?”
“甩不掉啊表姐夫,這女娃黏人得很。”曲宏生嬉皮笑臉,他喜歡稱女孩子為女娃,說這麽叫着親切。在柳長鋒面前,曲宏生很少有顧忌,這點總是讓柳長鋒不快,但又沒辦法,誰讓人家是老婆內親呢。
“我看你遲早要玩出事!”柳長鋒恨恨說一句,拿出鑰匙開門。這間房原來鑰匙在服務員手上,柳長鋒每次要來時,提前跟賓館說一聲,裏面一應就都安排好了。有一次他正在跟某位女幹部談事,談到關鍵處,門突然被打開,賈麗天上掉下般出現在面前,柳長鋒驚惶失措。幸虧那天他們都穿戴整齊,還沒來及脫,要不然,真是講不清的。那次之後,他将鑰匙收到了自己手裏。這世上啥人也不能太放心,最牢靠的還是自己。
進了門,安意林忙着沏茶,曲宏生拉過年輕女子,介紹道:“這位是北京莺歌公司總經理莺歌,這是我表姐夫,市長。”
“市長好,見到市長好榮幸。”叫莺歌的沖柳長鋒甜甜一笑,露出兩個軟軟的酒窩來。同時伸出軟綿綿的手,要跟柳長鋒握。柳長鋒理也沒理,坐下了。莺歌的臉涮就紅了。
“表姐夫……”曲宏生臉上表情有些挂不住,沒想柳長鋒會這麽冷落他的客人,心裏納悶,市長大人怎麽突然正經起來了,以前可不是這樣啊,恨不得別人撂下女娃就走,把機會全給他。
“表姐夫從來不在公開場合跟女同志握手,快坐莺歌,等一下你就知道我表姐夫有多謙和了。”曲宏生讪讪地跟莺歌做解釋,生怕莺歌一怒而去,這女娃可是他花了大代價弄到手的,暫時還不打算奉獻給柳長鋒。
“是嗎?”莺歌氣短地應一句,別別扭扭坐下了。安意林沏好茶,沖柳長鋒臉上看看,不見柳長鋒有啥示意,退了出去。
“表姐夫,你這面是越來越難見啊,讓我等一周,也只有你表姐夫。”
柳長鋒目光一直盯着莺歌,不說話,也不動表情。曲宏生似乎明白了,暗暗捅下莺歌的胳膊肘,咕哝了幾句。莺歌氣鼓鼓地出去了。
“這總行了吧表姐夫,打狗還得看主人啊,表姐夫也太不給我面子。”
“給你的面子還少,什麽人都往這裏帶,當這裏是自由市場?”
“哪有啊。”曲宏生不服氣地嘟囔了一聲,涎着臉說:“表姐夫你不知道,這女子非同一般,甭看年紀小,路子野着呢,尤其銀行方面。她家在銀行系統大小有十二個官,沒辦不了的事。”
“不談別人,談你,這次回來什麽事?”
“還能有什麽事,到表姐夫這裏,就兩件事,送錢,完了再要錢。”
“正經點,我沒功夫跟你瞎鬥嘴皮子。”柳長鋒恨恨教訓了曲宏生一句。曲宏生剛才這話,聽上去是玩笑,其實一點不假。每次來,曲宏生都要給柳長鋒帶足禮物,這些禮物其實都是柳長鋒該得的,他們之間表面看是很鐵的親戚關系,其實只是交易,不過是曲宏生這人懂得交易規則罷了。将上次該得的送給他,然後再從他手裏拿項目,土地或者工程,包括一些通過法院之手強行拍賣的財産,這就是曲宏生所說的送錢和要錢。
柳長鋒掏出一支卷煙,點上,一股奇香袅袅飄起,令人心神蕩漾。這煙就是海東銀行行長孝敬他的,古巴極品,據說用來卷它的煙葉一年才産二百多斤。
曲宏生往正裏坐了坐,說:“上次那筆錢,我來時已打到表姐帳上。”
“多少?”柳長鋒下意識地問了一句,馬上意識到這樣問很低級,轉而說:“怎麽打給她了?”
曲宏生呵呵一笑:“沒辦法,表姐千叮咛萬囑咐,不敢不從啊,她現在盯錢盯得比人還緊。”見柳長鋒臉色更難看,又道:“放心表姐夫,你的我帶來了,在這裏。”說着,将一張金卡放柳長鋒桌上。柳長鋒看到卡,表情才活泛了些。曲宏生說得對,他老婆現在盯錢是比盯人盯得緊,按她的說法,什麽也沒有錢好,抓不住人就把錢抓手裏。聰明的女人抓錢,愚蠢的女人抓人,只有成功女人才能把人和錢同時抓手裏。可這個世界上成功女人太少了,除非你遇到一個不成功的男人。
“這就是你急着見我的目的?”柳長鋒拿起那張卡,一邊把玩一邊問。
“哪啊,要是這點事,我直接交給安子就走了,有大事呢表姐夫,駱建新那狗娘養的把咱坑了。”
“什麽?!”柳長鋒手裏的金卡掉在了桌上。
“這狗東西走時留了證據,不但寫了一封長信,還把這些年幹的事全紀錄了下來。”
“不可能!”柳長鋒猛地打斷曲宏生,拳頭恨恨擂在了板桌上。半天,又道:“怎麽可能呢,怎麽可能嘛!”
曲宏生急了,聲音緊促地說:“這不是開玩笑,是真的啊,聽說于洋他們,正在找這東西呢。”
“東西沒交給于洋?”柳長鋒像一條魚一樣突然又活了過來,眼裏閃出綠光。
“沒。聽說他把所有證據都交給了一個女人,具體是誰,我還沒打聽到。危險啊,要是這些落到他們手裏,表姐夫……”
“不要說了!”柳長鋒幾乎撐不住了。萬沒想到曲宏生給他帶來這樣一條消息。女人?姓駱的有幾個女人,能交給誰?他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一連問了好多,問得自己冷汗漫身,裆裏眼看都要濕了。突然,他想起一個人:謝覺萍!他又把自己駭了一跳,難道?
曲宏生送來金卡的快樂蕩然無存,包括那個叫莺歌的女人帶給他的誘惑和興奮也一掃而盡。甭看柳長鋒當着曲宏生面冷落了莺歌,那是故意,是他一慣的伎倆,欲擒故縱嘛,事實上剛才他已動起了念頭,這妞不錯,嫩,長得也蠻有味,尤其高高翹起的屁股,性感,摸上去一定很有質感,應該玩玩。女人問題上,柳長鋒向來保持着超強的進攻性,而且越不能碰的女人,他越想碰。柳長鋒對成功二字有着跟別人不太相同的理解,在他看來,男人的成功不只體現在官位多大,金錢有多少,更重要的一點,就是征服了多少女人。男人怎麽着也是雄性動物,能體現雄性動物價值的,不就是雌性動物麽?于是他這一生,就拿出足夠的時間和精力來進攻女人,進而獲得更高層面的成就感。妻子賈麗對此深惡痛絕,詛天咒地,不止一次罵他畜牲。柳長鋒呵呵一笑,糾正賈麗:“你說的不對,人類是先有目标才有行動,畜類是毫無目标地瞎碰,二者是有本質區別的。”
“柳長鋒你根本不是人,你是野獸!”賈麗明知争不過他,也懶得争。在賈麗看來,他們的婚姻關系早已變質,現在是一張結婚證掩護下的合夥經營關系,不過他們經營的不是幸福,更不是感情,是錢。賈麗充分利用柳長鋒的權勢還有關系,拼命往自己口袋裏扒錢。至于扒到這麽多錢幹什麽,賈麗從來不去想,她就是想扒。“柳長鋒,我要榨幹你!”賈麗懷恨在心說。“你盡管榨吧,你榨的不是我,是這個體制,這個體制是榨不幹的,狠勁榨,多榨點。”柳長鋒惡意滾滾地說。原本想,賈麗榨一段時間,滿足了她那點可憐的欲望,他們的關系就會結束,賈麗會厭煩,會主動離開他,那樣他就可想娶誰便娶誰了。女人終還是會想到感情的,不知哪個淺薄的哲學家還是詩人說過,女人終其一生,能帶來幸福的還是感情,而不是物質。柳長鋒一開始覺得哲學家和詩人在亂彈,根本不懂女人,後來又覺這兩個傻瓜說了句大實話。就在他暗暗使勁變着法子滿足賈麗難填的欲壑,以便她早日滿足早日想到感情然後痛痛快快離開他時,奇跡發生了,他們的生活居然出現了轉彎!賈麗從中嘗到了巨大的快樂,并樂此不疲,再也不跟他糾纏感情,認為這才是她要的生活方式。天啊,柳長鋒又讓賈麗套住了,而且這一次,休想再脫開。男人是永遠鬥不過女人的,這是柳長鋒活到現在最不願意承認也最殘酷的一個現實,但很無奈,他必須承認。柳長鋒只能退而求其次,用“玩”這個字來補償自己。柳長鋒也确确實實把自己補償了個足,沒辦法,誰讓他官運如此亨通權力如此無邊。可是這陣,柳長鋒全然沒這心思了,那個叫莺歌的女人好像根本沒出現過,腦子裏亂雲飛渡,險象叢生。
駱建新啊駱建新,你這招也太狠毒了!
朱天運很快知道,駱建新果真留下了東西。朱天運得到的消息是,就在銘森書記從北京回來第三天,省紀委收到一封從廣州白雲機場寄來的信,信是駱建新寫的,筆跡已鑒定過,但肯定不是駱建新自己寄的。信的內容很簡單,短短幾行字:你們沒必要找我,找到對你們來說是件大麻煩,我一家走了,其他人便安全。如果非要更多的人不安,那你們就來吧。
于洋當天就将信呈給趙銘森,請示怎麽辦?趙銘森連看幾遍,頭上出汗了。真是怕啥就來啥,駱建新這封信,等于是将他逼上梁山。
“向中紀委彙報沒?”趙銘森問。
于洋慢吞吞地搖頭,他居然顯得不急,駱建新案發生這麽長時間了,趙銘森心裏上火,于洋這邊卻總是慢吞吞的不給勁。
“這事我想壓一壓,暫時不做彙報。”
“為什麽?”趙銘森覺得于洋有些不可理喻,這麽重要的情況居然也敢壓。
“書記您想過沒,現在彙報上去,上邊只會給一個字,查。目前我們怎麽查,查出更大的問題來怎麽辦?還有,我估摸着,最近還會收到一些東西,要麽是信,要麽是證據。我研究過駱建新,他做事還是相當有一套的。”
“少替他說話,注意你的身份。”趙銘森強調道。
“正因為我是紀委書記,才要想這麽多,別的不說,我得替書記您着想啊,駱建新背後……”于洋忽然不語,意味深長地看住趙銘森。趙銘森被于洋的目光感染,內心裏他是服于洋的,中央給海東派來于洋,等于是幫他,海東反腐這面大旗,也只有于洋這樣的人才能扛得起,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