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生死
辛暖遠遠地看着辛程和別人談完事情,似乎将要離開。
此時,之前唐靜說的話忽然閃現在她的腦海裏,這句話一遍一遍地在辛暖的思緒中回蕩,最終演變成了揮之不去的魔音。
如果,如果,辛程真的對自己動過心,那麽,他之後怎麽會愛上林曼呢?
他說過,從前一直拿自己當妹妹……
陸年遵照辛暖的“威脅”,仔仔細細跟她講了他所知道的關于辛程的過往,辛暖聽得認真,聽得心潮湧動。
看着遠處的辛程即将步入停車場,辛暖終于決定——
她想追上前去!
陸年碎碎念,“那個……辛暖,該說的我可都跟你說了啊……錄音什麽的……”
沒人回應。
他咦地一聲,忽然發現身旁已經沒有辛暖的蹤影!
這女人跑哪兒去了?
再往偌大的山莊廣場望去,辛程的身後不遠處有一個快速移動的黑點……
“這女人是十佳全能嗎?”陸年皺着眉頭怎麽也打不開,“為什麽就連跑步的速度都是秒奔!!”
辛程正欲跨入車道,卻忽覺不遠的黑暗處忽然閃現出一道極為刺眼的亮光!
——“辛程!”
後方傳來辛暖的呼喊,在辛程還沒有反應過來之際,便覺自己的右手被人緊緊拉住,隐隐之中,那手掌帶着執着的力道将他拉至後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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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體一個不穩,便控制不住地向後趔趄幾步,再度擡眼的一剎那,遠處的亮光已經強烈地刺入他的瞳孔……
就在那一刻,忽覺一道影子擋在他面前,奮力地将他向後推去,——“小暖!”
滿耳的轟鳴聲,還有塵煙四起的汽油味道鑽進鼻孔。
辛程在千鈞一發之際圈住辛暖的腰間,猛得向後退了數米這才躲過了那輛車子的進攻。
刺眼的車燈在兩人的身體上劃過,最終在人群即将圍過來之時迅速扭轉了方向,從另一個出口離開,駛出了莊園大門!
“小暖!小暖!”辛程抱着懷裏的辛暖,竭力支撐身體讓自己坐起來,辛暖軟綿綿地趴在他的懷裏,紋絲不動,馬尾上的頭發絲微微蹭着他的下巴。
辛程扳過辛暖的身體,見她始終閉着眼睛,心急如焚。
虧是在辛暖擋在他面前之際,辛程又伸手抱住及時,所以好在她的上半身并未受傷,只是右腿卻被車狠狠地蹭傷了,此時已經血流了一大片。
辛程将辛暖緊緊抱着,不過是幾秒的悲恸,他瞬時清醒,将辛暖打橫抱起,安放到自己的車後座,自己則立刻發動車子,猛踩油門一路開出了山莊。
“辛程!辛程!!”陸家的人跟在後面怎麽叫也沒有得到回應。
這一場事故讓所有人始料未及,目瞪口呆。
然而,一切又結束的這樣倉促。
在所有人都在議論之際,柴容容也跟在陸錫榮身後嘀咕,“是不是辛程的仇家尋仇啊?”
“不準亂說。”陸錫榮撫了撫眼睛,清瘦的臉上帶着若有所思的神色。
陸太太緊張地不行,拍着胸脯半天喘不過一口氣來,“天啊,差一點兒就撞上了!”
如果不是辛暖及時拉住辛程向後,此刻恐怕辛程已經倒在血泊中……
陸年驚魂未定,然而又異常震驚,辛暖竟然可以為了辛程,連性命都不顧!
“又不是親哥,她倒是豁了命去!”
柴容容的這句話飄到陸年耳朵裏,他忽然心念微動。
辛程的臉上沾滿慌亂與急切,然而卻不能阻止他開車沿着山道一路向前飛馳。
深更半夜,在半山腰上,他坐在車中,雙手緊緊地握着方向盤,顫抖着……
辛暖忍住腿上的疼痛,黑暗的車中,她睜開了一只眼睛,偷偷打量着沉悶開車的辛程,想看清他的表情,卻是怎麽努力都是模糊。
“辛程……”
微微弱弱的聲音,卻帶着一絲的鬼馬俏皮。
一道急剎車——
辛程停車在路邊,迅速轉過頭,“小暖……”
然而在他未完全轉身之際,辛暖趁他措不及防,伸手捏了捏他的左臉頰。
“這幾年你一定是動腦太厲害了,所以瘦了這麽多!”辛暖的臉上是暖意盎然的笑容,完完全全地倒映在後視鏡中,“我記得,從前你的臉上還有肉的嘛!”
辛程看着鏡子裏的辛暖,生動活潑,雖然臉色有一絲蒼白,卻是生命力勃勃。
他心中一直懸着的大石轟然落下,一直喘着氣,胸腔裏湧着一股後怕。
“你……”微微顫抖的聲音,“……原來你沒事……”
辛暖答非所問,歡喜的問道,“你剛才,終于叫我‘小暖’了,我沒有聽錯吧?”
“都什麽時候了!剛才為什麽裝暈?!”辛程有些怒。
辛暖辯解,“沒有嘛,人家本來就頭暈了,然後聽你一叫我,然後就開心地暈倒啦!”
辛程沒再說話,只是長長喘出一口氣,點了一根煙,握着煙的手指還在微微顫抖。
辛暖聞到車裏一股煙草的味道,侵染到鼻腔裏,讓她很不舒服,在她的印象中,辛程從來都沒有抽過煙。她幹着嗓子咳嗽幾聲,然後迅速地搶過辛程手上的煙,打開車窗,幹脆地扔了出去。
車窗打開,寒風迫不及待地沖進車裏,溫度驟然下降。
辛暖忍着寒冷,待煙味散去,才緩緩合上窗戶。
“你以前不抽煙的?”
辛程沒有因為煙被扔掉而發火,也沒有點燃下一根,此刻只是平靜地坐在那裏,看着前方黑暗的夜色,不知在想什麽。
片刻後,他幹啞的嗓子才擠出了一句話,
“你倒下來的時候,真的吓到我了。”
簡短的靜谧被這句話打破,辛暖扶着辛程的椅背,淡淡一笑,“我覺得那些人好煩,只想早點跟你一起走,所以只能先裝暈了嘛。”
辛暖之所以會這麽确定,只是因為太過了解辛程。
以他的性格,即便是最困難的時刻也不會向人低頭,山上沒有醫生,沒有救護車,有的只是人群的喧嘩與聒噪,以及躲在背後的指指點點。
這些救不了他們,救不了辛暖。
他唯有靠自己。
這些年,他有哪一次不是靠自己的?
“你剛才差點因為救我,沒命了……”辛程轉過身看着辛暖,“小暖,你是什麽時候在我身後的?”
辛暖看着辛程的眼睛,明亮而透徹,卻嚴肅如往昔。
“一直啊,”辛暖眨了眨眼,“這些年,我一直追在你身後啊,只是你一直沒發覺而已。”
辛程仔細端詳着辛暖的臉龐,還是以前盛氣淩人不可一世的模樣,然而也是他一直惦記的樣子。
見他一直看着自己,辛暖皺皺眉頭,“辛程,你是不是覺得我變老了?”
“如果你是一個老女人的話,那麽我,就是比你還老的老男人了!我已經三十歲了。”辛程忍不住嘴角上揚。
時間過得好像真的挺快的。
他似乎是嘆了口氣,說,“小暖,我們真的……很久很久沒見了。”
“小暖”這個稱呼,是獨有的,辛程對辛暖的稱呼。
辛暖自小到大,身邊人對她都是給予了莫大的寵愛,最能明顯表露這一點的就是,不管是父母親人還是朋友,都熱情洋溢地叫她的小名“暖暖”,這樣叫起來顯得又親近又可愛。
唯獨辛程,自始至終都中規中矩地叫她“小暖”,一板一眼,咬字發音都無比的清晰。
她初次聽到,心裏便能感覺到辛程刻意保持的距離,盡管年歲尚小。
後來,辛暖有一次和周嫂聊起這事兒,周嫂一語點破——
“辛程啊,是個守規矩的孩子。”
守規矩?便是不願意逾越,不願意靠近……
後來,離開家,當辛暖的身邊再有人這樣叫她時,她便當即拒絕,因為這會讓她想起辛程。
總覺得他就在自己身邊,沒有走遠。
沒有和別的女孩在一起,沒有出那些不好的事,依舊安然地生活在她身邊。
不知什麽時候,車窗外的夜色開始流動了起來,兩邊凋零的樹木在眼前一一劃過。
辛暖反應過來,原來車子已經重新啓程,辛程早已經背對着她,仍舊開着飛快的車,并丢了一句,“好好躺着,我送你去醫院。”
辛暖這才忽然感覺到腿上鑽心的疼痛,伸手微微碰了一下,五指晃在眼前,能隐約看出斑斑的血跡。她忍着劇痛将右腿稍稍挪了一個位置,然而卻剎那間驚覺自己的腿被割掉了一般,痛地難以抑制……
“嘶”——
她不自覺叫出聲,後悔死了,真的不應該動的!
辛程沒有停車,反而開得更快了,惱怒而擔心,“叫你不要動!”
——
聖誕節的深夜,通江市下起了小雪。
辛暖乖乖躺在病床上,任由醫生護士在她身邊忙活着。
“什麽?車撞的?怎麽撞的?”
“你們從山上下來的?你們知不知道大半夜的跑到山上去很危險!!”
“你你你!”醫生指着躺在那兒故作輕松的辛暖,吼道,“嚴肅對待,車撞完之後能留下性命已經是萬幸了!”
醫生又想起來什麽,恨鐵不成鋼的嘆氣,一邊給辛暖檢查一邊道,“現在的年輕人,孤男寡女,深更半夜地往山上跑……”
……
辛暖尴尬,覺得這醫生實在太唠叨,而辛程,則是站在一旁,仔細地查看着辛暖右腿的傷勢。
一大塊的重度擦傷,小腿肚的撞痕尤為明顯。
這絕不是意外。
辛程回想着先前的情勢,自己往停車場內部走,而那輛車似乎是已經等待了許久,只自己一出現,便發了瘋似的向他沖來,欲當場取他的性命。如果不是辛暖拉他及時,只怕他已經喪命。
當一切過去,病房內回歸平靜。
辛暖半躺着,看着輸液一滴滴的注入自己的身體,又看了看立在窗邊的辛程。他始終側着臉,辛暖想看看他的正面模樣,想從他的神色猜測出他在想什麽。
她記得那個車牌號,那個一路沖向辛程的車,與先前在山道上搶占自己車道的車,是同一個車牌號。
那輛車一直潛伏在停車場,等着要辛程的命。
這是一場以車禍為掩飾的蓄意謀殺,對于這一點,兩個人都心知肚明,然而,兩個人只是各自想着心裏的疑點,分析着所有各自知道的細節,卻沒有向對方說出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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