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求賜婚
下過雪的天空昏黃暗淡,凄厲的寒風竄進行人的脖子裏,凍得人一哆嗦,縮緊了脖子趕緊往家裏跑。原本人影稀少的禦街此時更沒人了,陰沉昏黃的濃雲伏在姑洛上空,仿佛在醞釀着下一場暴雪的到來。遠處一頂官轎,由四名身穿灰短襖的轎夫擡着晃晃悠悠地往這邊走來。
葉振雪一襲通體雪白的狐裘,谪仙一樣的玉面微微帶着令人捉不不透的笑,堪堪站在路中央擋了紫金光祿大夫的道兒。轎夫們不明所以,看面前人的打扮也不敢胡亂呵斥,只得停了轎子,道一聲,“老爺,前方有客至。”
郁德堂坐在轎中假寐的雙眼睜開,可以明顯看出他短短時間內蒼老了不少,“是何人啊?”
轎夫們面面相觑,“是,是位俊俏郎君。”
“混賬東西!”問你們是何人,竟只道是俊俏郎君。郁大人滿臉不悅,掀開轎簾,卻見路中央亭亭站立的可不就是一個俊俏郎君?
葉振雪雖是庶子,但他如今身份也不同了些,畢竟是陛下最寵愛的帝姬的未婚夫。郁大人還是給幾分顏面的,于是下得轎來,客套一番,“葉公子當街攔老夫的轎子不知所為何事啊?”
身旁就是一家酒樓,葉振雪做出請的動作,“還請郁大人移步,斡流所言之事,郁大人定感興趣。”
雅間裏香醇的酒氣缭繞,郁大人被熏得要頭暈了。他閉上眼,對于葉振雪所言之事他不是不動心,只是以他這麽多年的人生閱歷來看,官場無利益不朋友,“公子只說了此事給予老夫的好處,卻不見公子費此心力能得些什麽?”
葉振雪婉笑,“郁大人,令嫒受此羞辱,名譽盡毀。太子殿下可有一點實質的安慰?郁大人洞察秋毫,太子殿下礙于丞相,是不能給予郁繡女郎正妃名分的。更何況,郁大人應該也不屑讓自己手心的寶貝去做個側妃吧?若是四皇子就不同了,他一心想的是什麽你我皆知,若是此時郁大人向他獻上此計……令嫒明媒正娶入皇族豈不輕而易舉?他日,四皇子定要仰仗您這位泰山,他禦極之時便是你郁家女兒為後之日。至于晚輩…”葉振雪風輕雲淡一笑,“只不過希望國事安穩,與妻白首而已。”
“為何公子不去獻計?”
葉振雪搖頭,“太子的伴讀,在四皇子眼裏恐怕打殺還來不及吧。”
郁德堂花眉緊鎖,“容老夫想一想。”
“恭候大人喜訊。”
郁德堂豈是個輕易就能被人耍的團團轉之人?但是不得不承認葉振雪所提之事,确擊中了他的內心所想。四皇子母足勢力都在桑京,桑京是個水土豐饒之地做京都當然也是不差的,而到了桑京太子的勢力就會無形中被削弱了許多。每每想起自己女兒受此大辱,他便咽不下這口惡氣,奈何太子在上,他為臣,暫時只能打落牙齒活血吞。
當郁大人回到府邸之後,見到郁繡蠟黃的小臉奄奄一息似的模樣,旁邊夫人不停地抹淚,他就氣不打一處來。當下便做了決定。
這雪撕綿扯絮似的下個不停,鳥雀都停了聲響兒。菩提籠着狐裘,抱了個暖爐,靠在窗前靜靜地看雪。自打葉振雪回來那天見過一面,這幾日他人又不見了蹤影。菩提有些悶悶不樂,好不容易把人盼回來了,他又不知道成天忙什麽去了。二兄最近好像也是忙的很,太子大兄傷重,在東宮養着。二兄便成了爹爹的目标,被爹爹抓過去跑東跑西。
“銀钏兒,你說南方的戰事這會兒怎麽樣了?南蠻打出去了嗎?”
銀钏兒搖搖頭,“應該還沒吧。二皇子昨兒來的時候不是說情況很不好嗎?馮将軍受了傷,被手底下的副将背着生生往後方撤了進百裏地。”
國之危亡,這個寒冬,南方百姓的日子可不好過。
“也不知道南方的糧草運過去了沒,那麽多人打仗受傷缺了藥怎麽行。”二皇子跟她說話的時候全然沒了以前的張揚風采,如今菩提感覺得到二兄心裏壓着沉重的事。她一個養在深宮的公主,明明尊貴卻什麽都做不了。寶怡帝姬昨日聽說馮悅受了傷,也不知重不重,偷偷哭了好長時間。到下午突然不哭了,倒是把自己值錢的頭面首飾收拾收拾叫了人來,把那些都換成了藥材。現在姑洛的藥材可金貴,宮裏的藥材嚴加看管,未經允許禁止擅動。寶怡只得托了信得過的宮人外出用金銀首飾換了些。
只是藥是有了,可送藥的人呢?她想到了葉振雪,便大晚上抱着一個小木箱子跑來斓月宮。
菩提扭頭望了望端放在案幾上的藥材箱,嘆了口氣,“他最近忙什麽呢?連個影子都不見,想拖他辦事都不成。”其實她最想的是見見他,畢竟好幾日未見了。
而此時,葉振雪在劍拔弩張的朝堂上生生憋住了要打噴嚏的欲望。
南蠻部族衆多,他們斬殺大越臣民,一路北上,看形勢直逼大越京都而來。馮悅重傷,天寒地凍,大越國庫越加空虛,其中錢銀只餘三十萬,定是不能再外放的,不然國庫無錢,這于一個國家而言是極度危險的事情。前方糧草藥衣供應不足,士兵們忍饑挨凍,戰鬥力大大降低,再加上傷病衆多,軍心早已渙散。
在這種情況下南蠻一路北上打到京都來是遲早的事,四皇子早朝時将軍政時弊痛陳于陛下,請求暫時遷都桑京。此言一出遭到了□□的強烈反對,誰人不知,桑京乃是四皇子母族勢力範圍內?□□的勢力根基都在姑洛,最近四皇子野心日益昭顯,若是真的遷都去了桑京,那豈不就是置太子于死地?太子出事,他們這一幹支持他的臣子到時候全部都得遭殃。
郁大人與一派老臣保持支持四皇子的意見,遷都的好處件件擺出,不遷都的危害種種陳列。皇帝搖擺不定,被堂上的臣子吵得頭疼,大掌一派,吼得倒是中氣十足:“都給朕閉嘴!!”
終于安靜了,總算可以讓他說句話了。皇帝高高在上,發表了最寶貴的意見,“待朕仔細斟酌一番。”見堂下還有人急于勸說,皇帝眼睛一瞪,“誰再多言,拖出去杖二十!”
所有人只得閉了嘴。
皇帝疲憊得很,他揮揮手,“若無其他事,就都散了吧。”
葉振雪上前,“臣有一奏。”見皇帝面色不愉,馬上道,“臣知此事這時提出有些欠妥,但臣對扶醉公主真心一片,日月可鑒,公主對臣亦是真心相待。”葉振雪面色虔誠而嚴肅,跪于正殿中央,聲音洪亮,“請陛下賜婚,臣定照顧公主一生安樂!”言罷,深深地叩首在光可鑒人的玉石地面上。
所有人為這怔了一怔,這檔口,大婚?!
皇帝胸前明顯起伏略急,被這太師小子噎了一下。葉太師見皇帝不言,便不輕不重地斥了小兒子一聲,“豎子,大敵當前,豈能只言兒女私情?還不退下。”
葉振雪不動,葉太師也只做無奈狀。
一上一下,雙方就這麽僵持着。其實皇帝也是理虧的,畢竟當初葉振雪可是連陰婚都不介意的,如今人好好的活着,婚事拖了這麽久,他堂堂一國之君,言而無信,着實有些掉份兒了。
不準的話在嗓子眼兒裏打了個來回,罷了罷了,國難當前,還指望着底下的臣子替他守住家國呢。皇帝松了口,“那就……”
話還未完,突然人群中冒出來個陳伯夷。
“陛下!”陳伯夷有些急赤白臉了,當下就大聲道,“公主大婚,定要場面盛大,鋪金撒銀,儀仗成群,不能有損皇家體面。但國難當頭,國庫空虛,如何來的錢財操辦公主大婚?”
此言正合皇帝心意,他點頭道,“那就……”
葉振雪瞥了一眼陳伯夷,心中惱怒不已,截話道,“陛下,一應物什禮儀,臣可自行操辦。”
葉太師覺得自家兒子心急了些,便出言道,“斡流此言差矣,公主大婚等同國事,豈可從此匆匆行事?”太師向上首的皇帝跪拜,“雖說國事當頭,但兩小兒的兩情相悅也不可忽視。臣在此,代替不肖孩兒葉振雪向陛下請求一個婚期。公主下嫁葉家,葉家阖府定禮遇上待。決不讓公主有一絲委屈,懇請陛下應允。”
“這…”皇帝閉了閉眼,也罷,“也罷,那就等戰事一過,便舉行成婚大典吧。”
葉振雪終于覺得他這個爹總算有了點用處。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更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