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寄尺素
第二十六章小氣鬼
夏日早已經過去,大軍南征一路上所遇雨水不多,急行軍也算是順利。更何況有大越儲君坐鎮,士氣更加鼓舞,步伐多日來一直都是铿锵有力。可是葉振雪心中卻有了不一樣的計較,他看一眼太子左側的馮悅,此人眉目剛直,一身正氣,與他父親一樣只忠于皇帝,恐怕到時候會對自己的計劃有所阻撓。葉振雪眼神暗下,如果有必要,他會借機除了此人。
馮悅坐于馬上,腦海中浮現的卻是多日前大軍開拔時寶怡帝姬那雙帶淚的雙眼。越是遠離姑洛腦海中她的眉眼越是清明,他搞不懂自己,明明不想見到她,卻在離開以後越發大膽地想起她。那日皇宮中柳樹下,她仰着明媚的臉龐問他,“我長得很醜嗎?”他搖頭,帝姬不僅不醜,還很美。
“那是不比你去世的妻子美嗎?”他承認帝姬比先妻好看很多,但是自從帝姬表明心跡之後,他卻見了她就想躲。不知為何,他并不讨厭寶怡帝姬。相反地,曾經光鮮亮麗的她偶爾經過他面前的時候,他會不自覺的多看一眼,但那并無任何雜念。馮悅心知大戰在前自己不應該有這些私心雜念,但他也不得不承認,他的确有些心緒不寧。馮悅暗中長嘆一口氣,這麽下去不行!他決定暫時不去想這些事,等…等凱旋再,再說吧。
葉振雪習慣性地摸了摸右手邊的荷包,這些日子以來太子經常見到他想事情的時候就會習慣性地摸着那枚荷包。太子側臉看向他,“斡流在想何事?”
葉振雪笑道,“無事。”
太子瞅了一眼他腰間的荷包,挑眉道,“大丈夫行軍打仗,鐵甲铮铮,配一枚荷包豈不怪異?”
葉振雪這才發現自己有意無意地摩挲着菩提給他得荷包。這個丫頭也是粗性子,人家送荷包裏面都會放上一些自己的發绺或者貼身小物,偏生她給他的真是一袋香料。前兩天他不小心将荷包浸了水,裏面的香料泡壞了,無法,只能将裏面的東西都掏出來。現在挂在身上的其實是個空殼子而已。
葉振雪苦笑,“太子何必取笑臣,您不也是有太子妃娘娘盼您早日回歸嗎?”
太子哂笑,并未提及卞琳。只是安慰了他兩句,“斡流可寬心,此次出征必定一舉将南蠻趕出我大越疆土!叫他再也不敢來犯。到時候,你就可以回去與菩提朝夕相對了。說起來你們倆人的親事也拖得夠久了,不若大戰取勝之時,本殿替你上奏陛下請婚如何?”
葉振雪坐于馬上向太子拱手,“如此,臣感激不盡。”那般真誠,竟叫人分不清真僞。
馮悅與葉振雪私交并不過密,況且這種事他也不善參與,便也話不多。葉振雪話畢,綿長的大軍隊伍重新回歸平靜,只有人馬車輛的腳步聲。
菩提倒是不知道葉振雪對她的埋怨,她還天天數着日子等人回來呢。只是秋日何其漫長,秋思何其綿延,逐漸綠肥紅瘦,他卻不知。葉振雪不在京都,她的空閑日子忽然多出了一大截。有一回她去正陽宮給母親請安,忽然見母親在宮裏設了香案,母親虔誠的跪在蒲團上念佛時她就站在旁邊等着。指尖糾纏着宮縧,無聊的時候就望着高高在上的菩薩,心裏也暗暗為那個人祈求平安。
皇後吃齋念佛的時間越來越長,有時候都騰不出時間見她。她雖然已經行過笄禮,但是依賴母親是很多小兒女的天性,當正陽宮裏的姑姑出來回話說皇後娘娘正在佛堂禮佛,請公主暫回的時候,她總是掩不住的沮喪。次數多了,她便以為是娘娘對她不喜,如此一來她去正陽宮的次數就少了。
倒是卞琳有時候會去斓月宮尋她。嫁給太子以後,卞琳的氣場明顯強了很多,見了她也不再是從前那種小心與隐約的讨好。許是寂寞吧,卞琳好像把菩提當成了閨中密友,把她很多的苦惱都說給菩提聽。你想啊,一個人她本身就在為自己的一些事情暗自苦惱,這時候偏偏耳邊又跑來一個大吐苦水的,能不郁悶嗎?每每卞琳說完了,見她不太愛吭聲,便撿着有的沒的問,比如她有時候就會問到東戴王的一些事情。
菩提與東戴王接觸其實并不多,僅有的一點兒時交集還讓她給忘了,卞琳能打聽到的也就不多。時間一長她也不敢多問,怕讓帝姬覺出異常來。只是每每見了菩提養的那只雪兔便移不開眼,她蹲在兔籠前,眼神都變得溫柔,“聽說這兔子是東戴王臨走前贈與公主的。想不到公主與戴王的關系這麽好。”言語間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有多羨慕。
菩提只是笑笑,對于那個吊兒郎當的王爺她實在不想有啥評價。
送走了卞琳,她感覺到連斓月宮的空氣都順暢了。懶散地趴在美人榻上,那榻上鋪着一張虎皮,毛色光亮,是件上乘之物,尤其嬌軟的身子躺在上面的時候,粗犷的紋路更将她襯托得嬌美。這張虎皮就是秋獵那次葉振雪殺死的虎的皮毛,皇帝将它賞給了獵殺它的英雄,葉振雪便尋匠人給她收拾齊整了送進斓月宮來。那日她還在心裏小小的美了一把。
可是現在躺在上面卻煩得很,就差在上面打滾兒了。董姑姑端了甜湯進來,“公主若是不想見那太子妃,日後奴婢替您回了就是。”
她趴在榻上,悶悶地嗯了一聲。
董姑姑把她從榻上扶起來,将紅棗甜湯遞給她,嘴上說着,“奴婢在宮裏活了大半輩子,什麽人什麽心思沒見過?公主聽姑姑的話,太子妃不遠不近地走着就是了,別太近了。奴婢瞧着她可不是拿真心待人的。”皇宮高牆之內,有幾個人是有真心的。太子妃隔三差五就跟帝姬套些東戴王的話出來,帝姬年輕不懂,她老姑姑的眼睛可是雪亮的。
董姑姑手藝好,做什麽都對人胃口。
菩提嘴裏咬着甘甜的碎棗肉,點點頭。她不說不代表她真不懂,卞琳雖然只是偶爾問起百裏恒,到是那眼神時騙不了人的,保不準卞琳是對百裏恒那人存了點心思。太子大兄對她再不好也是他們夫妻的事,她對誰有心思也是她自己的事。可是她把她扯進去就太過分了,“姑姑的話我曉得,日後我少見她就是了。”
董姑姑笑着點點頭,“是這話。老話兒說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無。公主現在應該多想想自己的事。”菩提抿着唇笑,她哪裏不知道姑姑什麽意思,羞着臉咕哝道,“這事兒怎麽着也該是他去跟爹爹提,我等着就是。”
“是呀,公主年紀雖小,倒是個有主意的 。”
“我跟爹爹請旨,到時候一定要姑姑跟着我出嫁。”
董姑姑待她如母,菩提對她很是感激也很是信賴。
轉眼半個多月過去,天氣變得更涼。她收到了葉振雪的第一封來信,這麽多時日不見,興沖沖地等來了他的信,心跳加速,寶貝似的滿懷期待地打開,信的內容居然一眼望到底:平安勿念!
這人真是小氣,只寫了平安勿念四個字,多寫幾個字能把送信小兵累死是怎麽的?
菩提郁悶了,但是轉念一想,他平安呢,平安就好。說不定是戰事緊張,他沒有那麽多時間坐下來細水長流地慢慢寫,所以只挑重點的跟她說了。
菩提把信紙平平整整地疊起來,提着裙子就往寶怡帝姬的寝宮跑,廣袖長裙如千層宮花,層層鋪展翻卷在周身。她有了可以與寶怡一起分享的喜悅。因為寶怡心裏念的那個人也在戰争前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