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送你走
就在菩提欲拉着葉振雪走遠一點時,突然有女子痛苦地“啊”了一聲。接着有奴才哭喪着臉從廊子那邊低着頭匆匆跑出來,猛然見帝姬在此,小奴才滿是驚訝。惶恐的與帝姬行了一禮就要跑開。葉振雪出聲叫住他,示意了一下不遠處的廊子,“太子何故發這麽大的脾氣?”
小奴才惶恐地站着,哆嗦着說不利索,“奴…奴才……”
葉振雪不耐煩地瞅了他一眼,“罷了,你走吧。”小奴才如蒙大赦,一溜煙跑遠了。
葉振雪牽着菩提的手,“過去瞧瞧?”
菩提着實不太想去,蹙着眉,“……不太好吧。”
兩人相處的時間長了,不知不覺中很多事情都是葉振雪在拿主意,他并不知道菩提在尴尬什麽,便拉着她朝聲源那邊走去。不是葉振雪八卦,而是現在是非常時期,行軍在望,他不允許事情有一點差池。太子盛怒,可是出了什麽事?菩提腳步落後他一些,想着跟大兄打招呼的時候怎樣更自然一點。
眼前是一處精致樓閣,皇帝曾因太子學問做得好特将此處作為嘉獎賞給他,四面镂空雕花的窗扇緊緊閉合,然而依舊能夠聽到裏面傳出來的争執聲。只是這一聽,把菩提一驚。樓閣內太子憤恨地指着跪在地上的太子妃,也就是卞琳,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她。
究其緣由是因為卞琳雖貴為太子妃,但她在宮裏活得根本不開心。太子并不喜愛她,她自己也知道,原本她可以依靠一直藏在心中的那個人的影子,然後坐擁這令人豔羨的榮華富貴勉強平靜地過下去。可是偏偏郁繡那個女人跑到她面前來耀武揚威,仗着懷了太子的種,對她這個正牌太子妃冷嘲熱諷。
卞琳此人原也是丞相的掌上明珠,怎麽也算是千般呵護、萬般寵愛地長大。郁繡算是個什麽東西?若不是太子用得着她爹,她以為就憑她能夠爬上太子的床嗎?可是,不可否認的事實是郁繡懷上了太子的孩子。即便她做不了太子妃,依照太子物盡其用的性子,他也一定會給她一個名分的。到時候自己的日子就沒有現在這般輕松了,卞琳心裏清楚的很。
郁繡撫着肚子在她眼前得意,卞琳雖心不在太子身上,但她畢竟是太子的妻子,豈容得郁繡一個連名分都沒有的女人在她面前放肆?一時盛怒,以對太子妃不敬且诋毀太子名譽的罪名叫人将郁繡毒打了一頓板子。板子打完了,孩子也掉了,郁繡本人也已經奄奄一息。
卞琳原本仗的就是師出有名,她是為了維護太子的名譽才下令打人的,就算太子知道了又能奈她如何?再說,堂堂太子殿下偷腥,這話說出去也很難聽吧?可卞琳沒想到的是,太子居然真的動手打她!就為了那個賤/人。
太子趙元傑滿臉怒容地指着地上的卞琳,“如此蛇蠍心腸的女人,怎配為妃為後?!”他怒的并不是她打了郁繡,恨的是她直接将紫金光祿大夫給得罪了。兄弟暗中較量,登上皇位的路途兇險,太子本就有意通過郁繡這一線徹底拉攏光祿大夫,奈何叫她把人打得奄奄一息,生生攪了局。趙元傑打死她的心都有了,要不是還要用到她爹的勢力,他的這口氣必定不會白白咽下去。
她與太子大婚還不到半個月……卞琳在地上緩緩跪直了身子,擦幹了臉上的淚,什麽表情也不曾有,任憑他打罵。太子面露不解,方才她還哭着為自己辯解,現在突然安靜下來是誰都會覺得奇怪。
太子沒有好生氣兒,“你又想幹什麽?”
卞琳深深地俯下身去,給所謂的丈夫磕了頭,“妾知錯,若太子欲施重責,妾絕無怨言……”
窗外,兩個聽牆角兒的人沒聲響兒地離開了這裏。原來是失去了一個可拉攏的老臣?葉振雪嘴角噙笑,卞家女兒也算是幫了他一個忙。
菩提搖搖他的手臂,仰着臉不解地問,“你笑什麽?”
葉振雪說謊話從不臉紅,輕描淡寫地回她,“臣只是沒料到太子的桃花這麽多。”
菩提悶悶不樂,“那有什麽奇怪的,你看我爹爹,每天擁着的妃子都不帶撞臉的。連太子大兄都這樣…”葉振雪簇了眉,等她下一句。
果真,她嘀咕着,“你們男人是不是都喜歡吃着碗裏瞧着鍋裏的……”
葉振雪嘆氣,“哪有你這樣牽連無辜的?”他定眼瞧着她,“旁人不知道,公主還不知道臣嗎?再說,就算臣想納妾那聖旨也不依呀!公主就放心吧,臣不會的。”女子果真麻煩。
菩提聽他這麽一說覺着也對啊,就算他想給她戴綠帽子皇帝爹爹也不依呀!到今天才突然發現做公主的好處原來這麽大呀。
突然不知她哪來的信心,拍着葉振雪的胳膊對他道,“放心吧,本公主日後也不會找小郎君的。”
葉振雪無語,敷衍地點點頭,努力忍着不笑她。
至于太子與卞琳、郁繡她們,菩提是不關心的,這些事情輪不上她操心,只是可憐了那個未出生的侄子或者侄女。人在做,天在看,當你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的時候,有沒有想過,這些痛苦在未知的某一天會全數奉還給你呢,郁繡?
大軍出征的日子眨眼就到。出征當日的清晨,旭陽微升,空氣中飄動着薄薄的晨霧,萬千将士整裝待發,鐵甲铮铮,閃着黑色的冷硬氣息。太子在前,率先摔了手中的酒碗,繼而所有人砸碎了手中的酒碗,“凱旋”的口號自萬千軍士口中喊出來,一時間震天動地!
葉振雪一身銀色铠甲披玄色披風,目光冷冽,威風凜凜,菩提随着皇帝站在城樓之上。手心沁了冷汗,她的目光緊緊盯着城樓下的葉振雪,惟願他能平安歸來,還有這些将士,希望他們都能平安歸來與妻兒老母團聚。許是因為他要出征,她竟然恍恍不能心安。
大軍浩浩蕩蕩南下,而城樓上凝望的人兒久久不曾消失。
等到葉振雪真的走遠了,菩提方才覺得身邊突然安靜了下來,時間寂寥而又漫長。當時不覺得,現在人一走,頓時心裏一大塊都空了。走下城樓時,經過仍舊站在城樓之上遠觀的卞琳身邊,她并無哀傷表情,只是目無焦距地望着大軍遠去的方向。郁繡的事雖然明面上壓下去了,但是私下裏還是傳的沸沸揚揚,菩提此時沒有閑心思關心別人難不難過,腳步輕緩,與卞琳擦肩而過。
此次出征,馮悅也是随行将領之一,國之興亡,匹夫有責。此次出征是馮悅主動上書請戰。臨行前,寶怡帝姬特地送過他。到現在寶怡臉上的淚痕還沒有幹,菩提與寶怡一道往回走。她不知道寶怡與馮悅是怎麽回事,但是她知道這離別的感受有多難過。
菩提用帕子替寶怡擦了擦眼角,“他會平平安安回來的。”
寶怡情緒低落地點點頭,心裏卻不無埋怨:好端端地打什麽仗啊,惹得人擔驚受怕。
不等菩提問,許是憋得時間長了,想找個人說說吧,寶怡帝姬挽了阿妹的手臂,悠悠的道,“他沒有妻室的,不,從前有,不過後來去世了。”菩提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她說的是誰。她沒有出聲打斷,看阿姐的樣子,想來她的情路走的好像并不順當。
寶怡說,“他人很好,我喜歡他。”說着,眼淚便複又流了出來,“……可是他不要我…說什麽配不上我…”寶怡哭,菩提跟着難受。
“我說我不介意做繼室,我圖的只是他這個人而已……為什麽連個機會都不給我,連個招呼都不打就要跑去前線……”
在菩提的眼中,寶怡帝姬永遠都是一個活潑、潑辣的阿姐,可是現在的她卻猶如行屍走肉一般,目中光彩全無,只有滿臉的淚水…
宮婢們都識相地退居遠處,菩提不知道說什麽安慰她,只有安安靜靜地抱着她。馮悅确實是個正直的男子,只是阿姐,你有沒有想過,一個男人他行走刀鋒時間太久,就以為自己的心腸也變得硬了起來,其實這樣的人若是将誰放在了心上便是一輩子的。所以阿姐,你要再加把勁,只要讓他喜歡上你就好。
菩提問,“既然他這麽難搞,那你為什麽不換一個人呢?”
寶怡眼圈紅紅的望着天,“哪有那麽容易?他不貪權、不好色、不恃才傲物、正直、孝順……我調查過了,關鍵是他到現在都沒有心儀的女子,從來不去勾欄,有時間就只是在皇宮和家裏兩邊跑。你說這樣的人哪裏那麽容易遇見?換一個,換一個像父皇和幾位兄長那樣的?姬妾成群。就算驸馬不能納妾吧,你也架不住人在外面左擁右抱啊,就好像長姐的陳驸馬那樣。我才不要走我娘的老路,一輩子活得那麽憋屈。”
她聽明白了,阿姐說的雖然現實,但也考慮的實在。菩提拍拍寶怡帝姬的肩膀,做了個加油的手勢,“二姐加油,争取早日拿下這個悶蛋!”
寶怡噗嗤一聲笑了,“你叫他悶蛋?”
可不是悶蛋嗎?他可比葉振雪還悶呢。不過,陳驸馬在外面左擁右抱?看着還真不像流連風月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