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墨玉佩
南蠻挑起戰争本就是葉振雪之意,唯有今上不作為他才能有更大的機會放手一搏,又豈會讓菩提中途插一腳?盡管皇後不會應菩提的請求,但畢竟那是他的生母,葉振雪是不會讓她在菩提面前有一點為難的。他一步步引導菩提遠離這個渾水圈子,為數不多的良知告訴他至少他們擁有同一個母親。
眼看南邊的戰事越鬧越兇,甚至流民都流竄到了京都。戰事告急,皇帝最後不得不出面,早朝時分幾位皇子紛紛請戰,尤以四皇子最甚。說來他們都是自小錦衣玉食的人,誰會喜歡跑到瘴氣遍地的南邊窮苦之地去?但要知道,皇帝眼見身體日漸衰老下去,雖有儲君,但最後是不是太子登基還可另說呢。四皇子如此急切想要去平定邊關,不過也是為了掙戰功,為自己的将來早作準備。但皇子們畢竟實戰經歷少之又少,此次邊患是為重大非同兒戲,幾位老臣為此執意要求調遣戎馬一生的大将馮光前往,馮光也就是馮悅的父親。
葉振雪嘴角似笑非笑,站在一旁不說話。他不急,太子去南邊一事自會有人出面。果然,就在大家争執不下的時候,卞丞相抱笏出列。卞丞相在朝中可謂備受敬重,此時他一出面,所有人都閉了嘴,聽他要說些什麽。
朝堂之上,只聽見卞丞相渾厚的聲音回蕩:“懇請陛下聽老臣一言。南蠻入侵,殺我子民、掠我財富、奪我土地,非殺之千百遍不足以解我大越臣民心頭之恨。但派遣得力将領一事還需慎重,馮将軍雖戰功赫赫,乃軍事奇才,但衆人皆知正因為馮将軍鎮守北部,北狄忌憚将軍才不敢貿然進犯。倘若此時召将軍前往南方,不僅大軍從南至北路途遙遠軍士疲憊不說,焉知北狄不會趁人之危?”
此言一出,朝上一時議論紛紛。皇帝蹙眉,這不行,那也不行,皇帝耐心用盡,一時怒道,“我大越浩瀚萬裏江山,難道連一個能領兵作戰的将帥都找不出來嗎?!”
葉振雪垂眸,只聽見卞丞相不疾不徐,緩緩道來,“非也。陛下眼前不就有一員大将嗎?”
“是何人?”皇帝不解。
而有些人确實明白了,“丞相是在說太子嗎?”
卞丞相捋捋花白的胡子,“正是。”再度恭請陛下,“陛下當知曉,太子此前西征戎,東伐夷,連馮将軍都說太子乃将帥之才。此次伐南,何不由太子殿下挂帥親征?”卞丞相是太子的老丈人,他當然要為自己的女兒考慮,儲君親征,贏得民心順利登基,卞琳也能穩妥地登上後位,卞家一族成為了皇親國戚,自然是風光無兩。
太子大步出列,年輕的臉上此時豪氣十足,他跪拜在朝上,“懇請陛下允許兒臣南伐,還天下一個太平!”
皇帝望着殿上的大兒子,心中甚慰,“不愧是朕的太子,好!常秉,即刻下旨,允太子挂帥親征!”
大事落定,四皇子自是心有不甘。而太子出征的日期定在三日之後,葉振雪乃太子親近之臣,自然也在随行之列。與他相處了那麽久,聽到他要遠行的消息的時候,菩提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她問銀钏兒,“你說的是真的?”
銀钏兒點點頭,“外面都傳開了,準驸馬要随太子南伐呢。”
菩提點點頭,“哦。”他要去打仗了,她應該做點什麽?自從腦子撞壞了,便有些後知後覺,直到晚間才忽然擔憂起來,聽說南邊多瘴氣,若是在那裏生病了受傷了怎麽好?
她讓董姑姑去太醫署那裏要了不少藥材,分門別類地鎖在一個匣子裏,準備叫人給葉振雪送去。其實哪用得着她去準備這些?軍醫自然會準備齊整。隔天葉振雪進宮來跟她辭行的時候,她兩眼紅紅地抱着個匣子遞給他,“這裏面是治病治傷的藥,昨日去太醫署那邊請他們幫忙配置的。你帶着走吧,這樣我也好放心一些。”
葉振雪沒去接,伸手抹掉她懸挂的淚珠,笑道,“哭什麽又不是去了就不回來了。”将藥匣子接過來給了一旁服侍的銀钏兒,拉了菩提的手,“去走走。”
菩提倒是想啊,你走了,可不就是沒人給我氣受了嘛,我應該高興才是。可還是好難過,聽說路途很遠的。
“一路上要走多久?”
葉振雪說,“急行軍的話,大概十天的時間就到了。”兩人在秋葉遍地的園林中慢慢踱步,難得安靜下來來好好話別,葉振雪低頭道,“一個人在京別鬧脾氣,好好照顧自己。”
她悶悶不樂地揪着葉振雪腰上佩戴的墨玉,“還用你說,姑姑會照顧好我的。”
葉振雪知她不開心,他不知道如何去安慰人。再說看她這個樣子,他的情緒好像真的被她感染了似的,心情有些複雜,他臉上沒什麽表情,就着她的手,将自己腰上的墨玉解下來,“伸手。”
菩提将那枚墨玉接過來,玉體不大,打眼看上去像一片雪花,觸手溫潤,菩提拇指摸了摸他給的玉沒有說話。她現在哪有情緒評價什麽玉件?
只見葉振雪從領口處扯出一枚吊墜,墜子是枚古銅錢,見她疑惑便給她解釋,“葉家的兒子每人都有一枚,年代有些古老而已,沒什麽稀奇的。”他将銅錢拿下來,又将她手中的那塊墨玉穿上去,然後傾身繞過她的脖頸,在她後頸上打個結,玉就穩穩當當地挂在了她的項上,囑咐她“好好戴着,別摘下來。”
菩提低下頭摩挲着這塊玉,“是你的名字嗎?雪。”
葉振雪露了個笑,“嗯。”這玉是當今皇後,他的親娘給他的。葉振雪出生的時候,原來的家還沒有落敗,皇後也算是個大戶的女主人,兒子一降生,便将這塊天然玉挂在了他的脖子上,他本來的名字中帶着的雪字也是由此得來。只是這些不能跟她說。
菩提寶貝地将玉墜收入衣服裏面,臉上的傷感消散了些,“那我想見你的時候就跟它說說話。”
葉振雪條件反射似的在她額上一敲,“想臣的時候就寫信給臣,你跟它說話頂什麽用?”
菩提笑了,“是哈。”說完鼻子一酸,忙低下頭去,伸手趕他,“你後日要出征,有事就快去忙吧。”動不動就哭真的好丢臉啊,菩提悄悄抹一把眼淚。在很久以後的某一天,葉振雪正壓着自家夫人親親的時候,眼角撇到她胸前佩戴的墨玉,想起一件事,不滿意地擡頭問,“當初我給了你定情物,為何你卻不回贈我?”已經成為他妻子的菩提眨眨黝黑的眼睛,覺得自己好像這事兒真的做的不大厚道哈,但是無奈有一杆槍正抵着她呢,她可不敢承認錯誤,立馬回嘴道,“早先我不就給你一枚荷包了嗎?咦?我給的荷包呢?”葉公子默,那荷包在難伐的時候掉了,公子一咬牙堵住妻子的嘴,上下其手,讓她沒工夫問。算了,能瞞一時算一時吧。先解決眼前的!當然,這都是後來的故事了。
葉振雪見她這般,便心軟了,他坑她、騙她,她卻真心待他,他問自己你于心何忍?四下無人,索性伸開雙臂将她攬進自己的懷裏,伸展的廣袖将她小小的身子裹起來。菩提窩在他胸前哭得無聲。你有沒有過這樣的一種感覺,當某個人總是出現在你生活裏的時候,你嫌他脾氣壞還任性,但是當這個人要離開時,你卻已經開始悲傷懷念。
葉振雪站在秋風中擁着她,漸漸地他的側臉貼在她的額上,算是無聲的安撫。菩提淚眼滂沱,“你要記得給我寫信,不,你要打仗沒時間,還是我給你寫吧。”
“……也不是沒有時間,臣會寫的。”
“嗯。”
銀钏兒尋來的時候兩個人正抱着話別呢,銀钏兒是個識相的,遠遠地瞧見了,立馬帶着宮婢們退回去。有小宮婢問,“銀钏兒姐姐,這午膳的時辰都到了,不叫一下公主嗎?”
銀钏兒擺擺手走在前面,“叫禦膳房溫着吧,等公主回寝宮再傳膳。”
現在的秋天已經不熱了,兩層紗衣穿在身上正好不冷不熱。宮裙長擺曳地,十五歲的帝姬雙瞳剪水,唇紅齒白,與高大的葉振雪走在一起不失為皇宮大內的一道柔美風景。
兩人正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隐約聽見有争吵聲,聽着男聲有些像太子。菩提與葉振雪對視一眼,以為是哪個奴才招惹了他,本不想理會的。而且自從小寒山山谷的那一次之後,菩提總不能正視太子大兄,她不像葉振雪那般心理強悍,她對太子大兄能不見就不見,還有宮廷筵席上也不多看紫金光祿大夫的次女一眼,因為每次看他們她腦子裏會自動出現那日兩人白花//花大屁/股,沒辦法他們給她的視覺造成了強烈的震撼。她小姑娘家實在接受無能。
作者有話要說:
我本想寫一個滿腹心機男主的虐戀故事,一路下來竟然寫成了甜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