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陸鐘有一瞬間的失語, 別墅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的燈光在頭頂上晃動,原本是華麗而柔和的光線,此時卻顯得無比刺眼。
半晌之後, 他才張嘴問,“你說什麽?”
沈央央什麽時候交的男朋友?他怎麽不知道?他問過別人, 不是說沈央央大學期間都沒有談戀愛嗎?
在上了軍校之後,陸鐘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情緒失控過了,此時他的臉色實在有些吓人,被他問到的那個人臉色白了白, 最終底氣不足的開口,“其實我也不太清楚, 都是猜的, 呃,沈央央可能也沒有交男朋友。”
這句話說得斷斷續續,一方面是迫于陸鐘的壓力, 另一方面卻是剛剛談話的時候,沈央央低頭回短信,聶如曾在一邊打趣過這個話題, 從沈央央的反應來看,她談戀愛這件事有□□成的可能性是真的。
陸鐘聽見這句話後收回了視線,被問到的人不由得長舒了口氣, 陸鐘從少年時候起就是個不服管教的,惹到他被教訓一頓都是輕的, 即使現在他收斂了許多,以前的餘威也讓人不敢太逆着他。
他們兩人之間的對話只是發生在小範圍內, 其他人并沒有注意到, 整場聚會還是其樂融融的氛圍, 沈央央走了,陸鐘也沒有再待在一群女生中的興趣,重新回了玩桌上足球的那波男生裏。
他一走過來,就有人給他讓開一個位置,“陸哥你玩,還是你玩得厲害。”
陸鐘打了幾把,周圍的氛圍越發熱鬧,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交情,雖然家世和以後的發展有高低之分,但總的來說關系還是比其他人更熟悉,很快有人嘴快的提起,“沈央央下樓去做什麽了?怎麽還沒回來?”
這句話放在平常的話,只是一句再尋常不過的問話,沈央央本來就是男生們私底下讨論最多的女生,比起不在意她的行蹤,對她不聞不問才會顯得不正常。
而且這是她回國後參加的第一場圈內聚會,她在國外念書的四年,大家也各奔東西念大學,基本上都沒怎麽見過,她某種程度上代表着他們的青春,而且這次回國後她還是和高中時一樣什麽也沒變,難免會讓人心裏更加念念不忘。
像是張愛玲曾經說的那句話,永遠得不到的才是白月光,如果沈央央落魄了或許其他人對她的心思還不會這麽重,畢竟認真說起來的話這些人和沈央央也不過就是追求者和被追求者的關系,彼此間并沒有經歷過什麽刻骨銘心的事情,這樣的感情有時會像風吹一樣淺薄,有時也會像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那樣重,一切取決于白月光是否像初遇時候那樣高高在上。
他只是随口一問,不覺得會觸到誰的眉頭,沒想到話音剛落下後,傅易真推了推眼鏡,聲音很溫和的開口,“她應該去和萊斯利打電話了吧。”
傅易真比在場的人都大些,主要混的是另一個圈子,但也和在場的人熟悉,他們這些年紀小些的聚會輕易請不到他,這次來大家都猜測他是看在沈央央的名頭上,畢竟對外的時候傅易真一直很護着這個妹妹。
他原本坐在一邊看他們玩桌上足球,一邊和旁邊的人說話,他的發展也是同齡人中比較順遂的,走入社會後大家好像突然變得功利性強了許多,會有意識的捧着有交往價值的人物。
傅易真的表現無可挑剔,周身的風度十分溫文爾雅,然而他慢條斯理的說出的這句話,卻讓桌子旁的的一群人靜了靜,大家倒不至于有什麽很強的抵觸情緒,只是心情有些複雜,“萊斯利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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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妹妹在紐約交的男朋友,”解釋完之後他的目光不經意的掃了陸鐘一眼,再若有所思的加了一句,“也有可能是她的未婚夫,畢竟萊斯利的家族目前正在和傅家接觸。”
說出這些話當然不是他已經對這件事認命了,真的接受了萊斯利這個外人,傅易真的眼神冷了冷,再度落在陸鐘握緊的拳頭上時,臉上又露出了一點笑意。
陸鐘确實心情很不好,他清楚傅易真不會拿這種事情來開玩笑,他說沈央央會有一個未婚夫,那就是她真的很有可能在不久之後結婚。
想到這裏,陸鐘眉頭隆起,少見的有些焦慮,沈央央會和別人結婚,這是他以前從未想過的,她怎麽會和別人結婚?
陸鐘握住球杆的手指發白,周圍人還在讨論着這件事,在短暫的凝滞之後大家似乎都接受了這件事情,開始詢問萊斯利的家族,只是提起萊斯利的口吻依舊有些酸溜溜的。
“陸哥,該你了。”陸鐘有些失神,被叫了幾遍之後才反應過來,随即一腳踢在了足球桌上,桌子倒地後發出一聲劇烈的聲響,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和說話,目光看向這個方向。
他之前臉上都是茫然,讓人一時間看不出乍然聽聞這個消息後,他心裏的那些想法,大家還以為他已經對沈央央釋懷了,畢竟時間過去了那麽久,直到桌子被踢翻,衆人才在一瞬間噤聲,尤其是壁爐邊的女孩子,正驚恐的看向陸鐘。
陸鐘臉上的表情很可怕,他站在踢翻的桌子旁,陰沉着一張臉不說話,現場其他人看見他這個架勢也不敢說什麽,大廳裏一瞬間安靜得幾乎能聽到針掉落的聲音。
當然,雖然迫于形勢大家嘴上沒說什麽,但心裏卻是少不了腹诽的,這幾年陸鐘已經很少發瘋了,還以為他進了部隊後成熟了不少。
他上次發瘋是什麽時候?有人回憶起,好像是沈央央傳出在愛爾蘭遇險的消息,陸鐘在家裏跪了一整天要出國,最後被陸老爺子關進了部隊。
他們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原來這麽多年他還沒有忘記沈央央。
一片安靜中,傅易真忽然笑了一聲,“你這是做什麽?”
有人開口,而且帶頭的人是傅易真,大家這才恢複了說笑的氛圍,小聲讨論,“陸鐘發的什麽瘋?”
“不知道,可能是因為沈央央,剛剛傅哥提到沈央央交了個男朋友,兩家很可能聯姻。”
只是仍舊不敢太大聲,并且時不時的看陸鐘一眼。
沈央央回來的時候,大廳的氛圍已經恢複了正常,被陸鐘踢倒的足球桌被換了一張新的,大家也都開始正常說笑,一切看起來和她下樓出去之前沒有什麽區別。
她剛剛的确是下去接萊斯利的電話,實際上她回國後他們兩人也沒有斷了聯系,時不時有從紐約寄過來的禮物送到沈家或者傅家,萊斯利還會每天抽空和她打一個電話,剛剛就是他們兩人的例行電話時間。
萊斯利對沈央央的感情,毫無疑問是深愛的,沈央央自己也清楚如果把兩人的感情放在一起做比較,她肯定沒有萊斯利付出得多,她有時候反思自己,發現這除了天生性情之外,還有很大可能是由她的人生經歷決定的。
出生在沈家卻養在傅家的特殊經歷,到底是影響了沈央央,雖然鐘沛宜和周淑慧都竭力想要給她一份完整的母愛,但來自外界的影響到底不是他們能控制的,沈央央在成長的經歷中總是無可避免的被影響到了。
她天生很難對人産生強烈的情緒,也不能和聶如一樣輕易的喜歡上一個人然後迅速對這個人失去興趣,來自沈家和傅家的愛讓沈央央相信愛情這種東西,既然親情這種永恒不變的感情都能存在,那再多一份永恒不變的愛情又有什麽奇怪的呢?
但她卻很難接受別人突兀的出現在她的生活中,沈央央喜歡有分寸感的感情,這讓她感到舒适,而萊斯利将這種克制拿捏得适如其份,他愛她,但卻是一種健康的愛,這樣的關系讓她感到安全且有益身心。
和萊斯利剛剛的電話讓她有點小煩惱,他應該是剛剛工作完,聲音裏有些疲憊,“抱歉,我可能要推遲去z國的時間。”
沒人教過,萊斯利仿佛天生就會給伴侶安全感,他會在确定沈央央樂意聽之後,給她講自己日程上的安排,确保沈央央知道自己每個時間段都大致在做什麽,當然這可能也是一種隐形的交換——因為想要掌握沈央央的動态,所以公平而提前的告訴她自己的行程。
沈央央是知道他接下來的打算的,也知道萊斯利這段時間為了盡早将開擴z國市場提上日程,每天都工作到很晚,沈央央其實無所謂他們多久見面,她覺得他們這樣的相處也很好,只是萊斯利不這樣認為。
聽到沈央央耐心的安慰後,萊斯利眉頭不由自主的皺了一下,和沈央央相處的這幾年他并不是全無收獲,他很清楚沈央央喜好什麽樣的人,也輕易的在她面前扮演了這樣一個形象,這當然不能說是欺騙,只是适當的隐藏了一部分真實的自己。
其實無論是在哪個外人看來,都會認為萊斯利已經摘到了這朵高嶺之花,但萊斯利本人卻很清楚并不是這麽回事,他或許是離沈央央最近的男人,但在她心目中的分量卻遠遠夠不上,世俗眼中伴侶應有的分量。
他們該是唯一能攜手相伴一生的人,耐心,萊斯利無數次告誡自己,獅子在摘取玫瑰時如果過于粗暴,最後的結果很可能是吓壞了玫瑰,自己也被枝幹上的花刺劃傷。
“我昨天在拍賣會上拿到了塞羅大師的創作手稿,已經給你寄過去了,但我可能要再過兩個月才能來看你。”萊斯利的聲音溫柔而無奈,帶着一點熬夜後的沙啞,聽不出半點異樣。
沈央央嗯了一聲,再次重申,“沒關系。”
沈央央半點沒發現在不久之前的事故,也沒發現大家都很有默契的沒問她下去打電話的內容,她走到原本坐過的位置坐下,很快又和大家如往常一般說話。
期間陸鐘給她拿了一盤小蛋糕,沈央央朝對方道謝,陸鐘神色正常的回應她,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只看得周圍的其他人默默在心裏翻了個白眼,看陸鐘現在這副樣子,真讓人聯想不到他剛剛的情緒失控。
過了一會兒之後,沈央央才發現大家的目光都有意無意的往樓下望,二樓的壁爐只是一個裝飾品,坐在這裏正好能透過欄杆看到一樓大廳,此時一樓大廳裏正有一對男女站在角樓裏,不知道在說什麽。
聶如悄悄湊到她耳邊,“不知道是誰,剛剛把蘇柔帶進來了,現在林定正在樓下和她說話。”
她其實蠻佩服蘇柔的勇氣的,這種時候還敢出來社交,說完後她看了沈央央一眼,糾結要不要将剛剛陸鐘的發瘋告訴她,卻又覺得依照沈央央目前的感情狀态,告訴她只能是讓她徒增煩惱。
樓下蘇柔的确是鼓起勇氣才走進了這裏,她其實也不想在這種境況下見到林定,畢竟她心裏還存着對林定的幻想,但現在她的處境,已經讓她想不到能找誰幫忙了。
她在娛樂圈的名聲算是徹底壞了,甚至那個原本讓她引以為傲,時不時登上去看粉絲怎麽誇她羨慕她的賬號,如今也成了她的噩夢——她最終自食其果被反噬,當初她的粉絲是怎麽誇她的,在她抄襲的事情曝光後他們反而罵她罵得最兇。
甚至是學業上,蘇柔都面臨着或許會被退學的風險,畢竟她這件事給學校帶來的負面影響太大,上周輔導員才找她談話讓她考慮自己主動退學。
不過這所有的一切帶給蘇柔的打擊,都不如金錢賠償上的大,幾位原作者苦主将她和公司告上了法庭,對方證據确鑿,而她卻拿不出一點能證明這是自己創作的證據,經紀人前天在電話裏冷冰冰的告訴她,她即将面臨巨額的賠償。
蘇柔的父母只是廠裏的職工,能有什麽錢?甚至蘇柔這些年倒是掙到了不少錢,但相應的她花銷也大,目前手上的存款遠遠不夠賠償,當然她名下還有一些未來注定會撿漏的房産,蘇柔是清楚以後這些房子會漲到如何的天價,一開始還抱了一線希望不願意賣房,直到昨天才在壓力下将房子挂上了中介。
找到林定時蘇柔臉上的表情很忐忑,她之前去了一揚科技幾次都沒見到他,以前她一直在公司裏以老板娘的身份自居,如今當然受不了公司裏暗地裏打量嘲諷的視線,去了幾次後就沒再敢過去。
站在林定面前,蘇柔好半天才講完自己這段時間的遭遇,她當然不會承認自己抄襲,只說自己是被人污蔑的,說完後期期艾艾的擡頭看林定,希望林定能幫她做主。
如果林定願意相信她的話,她肯定還會有東山再起的機會,畢竟林定是林家人,而且還有一揚科技。
實際上林定眉頭皺了一會兒之後,也确實答應了會幫忙,他承蘇柔的情,對方确實在一定程度上幫助過他,“我會讓張助理和你聯系。”
話說出口之後林定只感到一陣輕松,他确實是不愛蘇柔的,甚至為能有這個機會還清她以往的情分,而感到如釋重負。
林定只說會讓張助理聯系她,沒說會幫忙到什麽程度,蘇柔就理所應當的以為是會幫她賠償甚至保留她的學籍,走的時候目光複雜的看了樓上一眼。
帶她進來的人說過這是為沈央央辦的接風宴,她清楚沈央央就在這裏,蘇柔猜測她或許就在樓上看着自己此時的狼狽,這讓她加快了離開的腳步。
林定重新回到二樓的時候,目光掃了沈央央一眼,她和剛剛一樣,正無所覺的坐在壁爐邊,偶爾開口說一句話。
他喝了一口手邊的香槟,沒想到旁邊的陸鐘不太客氣的搭話,“剛剛不是有個女的找你?”
林定倒沒有被他這句話激怒,冷靜的開口,“她找我幫忙,”說完後到底解釋了一句,“蘇柔索賠的金額太大,她拿不出來,我答應幫她還一部分。”
這在任何人看來都是比較厚道的做法,畢竟蘇柔這些年對他的幫助,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總之林定這樣做算得上是仁至義盡。
陸鐘嗤笑一聲,還想再開口,反正他今天心情不好,林定卻忽然截住了他的話,“你知道萊斯利.朱利安目前正在試圖開擴z國市場嗎?”
他這樣指名道姓,讓陸鐘在反應了一下後才明白對方的身份,臉上的神色有一瞬間的凝固。
林定卻在擡頭後露出一個笑,“放心,他近期都來不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