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道別
上午九點,吳邪在鬧鈴锲而不舍的召喚中,皺起眉,然後翻了個身繼續睡。
昨夜一人一鬼回來時已經将近淩晨四點,吳邪興奮過後就困得要死,抓着張大花爬上床,沾到枕頭便不省人事。
九點半還有課,可此時此刻上課哪有睡覺重要。
然而吳邪剛剛重入夢鄉,忽然感到鼻尖上一陣刺痛。鼻子上的肉極其敏感,吳邪立即清醒過來,睜眼便看到近在咫尺的一雙圓圓亮亮的貓眼。
吳邪花了好幾秒中才反應了過來。
尼瑪張大花你他喵的敢咬我!
張大花不僅敢咬他,還用盡手段終于讓吳邪爬起來,乖乖去上課了。
吳邪這一整天從早到晚都有課,一直沒倒出空和張大花好好研究一下這個靈魂出竅的事,那鬼好似也不着急,附在大花貓身上,依舊腳前腳後跟着他,一直到晚上下課,吳邪帶着貓打着哈欠回到宿舍樓。
這個時間又是一個用電梯的高峰期,吳邪才擠進去,回頭便見那貓以一個熟悉的姿勢,邊伏低身子,邊盯着他,眨眼間又是一個完美的起跳,完美的“着陸”。
不過這回是直接跳進了吳邪的懷裏,吳邪雖有準備,還是有些措手不及。
“哎呦貓祖宗!”他誇張地嘆口氣,見那貓神氣的樣子,又忍不住颠了颠它,然後對着那貓小聲而認真地問道:“小哥,你是不是胖了?”
“喵?”
吳邪想笑,總覺得張起靈附身在這貓身上時,性格可比鬼有意思多了。
本以為可以回去睡大覺,可吳邪推開門,就發現屋裏竟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只見自己的桌子前,坐着一個玲珑可愛的女孩,這女孩叫霍秀秀,和他還有解雨臣是從小一塊長大的。
霍秀秀看到他卻只是笑嘻嘻地叫了一聲“哥”,接着就左顧右盼地似乎在找什麽。
吳邪看向一邊玩手機的解雨臣,解雨臣也擡眼瞄了他一下,只輕松說道:“來看貓的。”
吳邪以為解雨臣把事情告訴了秀秀,恨不得過去掐他,卻聽解雨臣又道:“看看而已,你別那麽小氣嘛。”
這話意思清楚了,小花還是把大花的事憋住了。
“哦。”吳邪回了一句,同時身體挪了挪,那貓便從他的腿後鑽了出來,大搖大擺地走進了宿舍,看也沒看霍秀秀,噌的就跳上了桌子,找了個舒服的地方,就此趴下似乎是要睡了。
霍秀秀很驚喜,覺得這貓夠個性,樣子又好看,便想伸手摸一摸。
吳邪忙制止,道:“它認生,會撓你的。”
解雨臣已知其中情由,想起來那貓對自己的敵意卻覺得好笑,悠悠地道:“對,你還是離它遠點,它只跟吳邪好。”說着還沖吳邪挑了挑眉毛。
霍秀秀家裏也養過貓,自認為跟貓很好相處,撓腦門和下巴都是很好的套近乎方式,于是霍秀秀仗着藝高人也膽大,完全不理兩人的話,伸出手指便搭在了張大花的腦門上,輕輕摸了摸。
吳邪和解雨臣都是一愣,卻見張大花并沒有很激烈的反抗,只是抖了抖耳朵,依舊閉着眼睡着。
吳邪在心裏暗罵:好你個張起靈,見到漂亮小姑娘就讓摸了,還有沒有點“貓格”?
霍秀秀一看,這貓乖的很嘛,就來勁了,這次伸出手直接在張大花身上摸了一把,張大花似是有些不耐煩,但也只是挪了挪地方,又趴下睡去。
“好乖!”霍秀秀笑吟吟的贊道,看向吳邪和解雨臣,問:“好可愛,我能抱抱它嗎?哥你有沒有給它洗澡,看起來好幹淨哦,我好想親親它。”
“不行!”兩人異口同聲叫道。
霍秀秀簡直被吓了一跳,連張大花也瞬間背起了耳朵,秀秀就見那兩人同時黑着臉的向她和貓走來,吳邪抓起貓就扔到了床上,解雨臣則拉過她道:“秀秀你再不走宿舍樓要關門了,我送你回去。”
“什麽?明明才八點,時間早呢!”霍秀秀抱怨,可還是被解雨臣推出了門。
門關了之後,吳邪便轉頭去看那貓,張大花正站在他的枕頭上,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吳邪忽而想到了什麽,道:“張起靈,你給老子下來,你那爪子在外邊走了一天可髒死了!”
張大花不為所動,往前探了探身體,接着吳邪躲都來不及躲,就被張大花擡爪在腦門上按了一朵土梅花。
這貓小哥性格實在太差了,平時高冷傲嬌不理人,有問題還不許人說。
吳邪一邊抓着貓仔細地在水盆裏給張大花洗爪,一邊在心裏吐槽。
吳邪見洗漱間沒人,便對那貓說:“小哥,你要不要出來活動一下,反正現在也沒人,我們說話不會有人覺得怪。”
那貓自顧自地東張西望,沒有理他,吳邪心道了一聲“怪鬼”,便拿起牙刷準備擠牙膏,卻發現牙膏竟不見了,剛剛明明還在眼睛底下,他接個水的功夫怎麽就會不見了呢?
正納悶,那貓忽然跳下洗手池,一路小跑好像回宿舍去了,而有一只人的手忽然從他身側将牙膏遞了過來。吳邪轉頭便正對上張起靈那雙黑沉沉的眼睛。
那鬼又無聲無息地恢複人形,竟然還偷拿走了牙膏,可這還不是讓吳邪驚訝的,那鬼擰開牙膏的蓋子,動作和緩又自然地給吳邪擠了一條牙膏到牙刷上。
吳邪愣愣地看着對面的鏡子裏,張起靈完成這一系列動作,貼了上來,終于覺得事情好像有哪裏不太對!
事實上,自從昨晚他把這鬼找回來之後,這鬼就像變了一只鬼。
昨晚睡前,那鬼附身在貓身上,舔了他的臉……
今天一整天雖然都是貓的樣子,但也跟往常不同,平時張大花只是跟着他,今天上課的時候,竟趴到他腿上睡覺,吃飯的時候還蹭他的手,這會就更加得寸進尺……
如果是貓的樣子他也就“忍”了,他張起靈現在是一只一米八的大男鬼,把下巴墊在他肩膀上是怎麽回事?
吳邪手裏拿着牙刷僵立着,塞嘴裏也不是,不塞也不是,終于忍不住稍挪了挪,試探性地問道:“小哥,你累了?”
那鬼搖了搖頭,道:“不累。”
吳邪想說不累你別靠着我啊,嘴上笑笑,便繼續刷牙大業。
結果剛把牙刷塞進嘴裏,那鬼再度貼了上來,這回變本加厲,甚至還伸出手摟在他腰上。
吳邪頓時一個激靈,張起靈沒有溫度,也沒有呼吸,但壓在他身上的重量根本無法忽視。
吳邪活了二十年,大姑娘的手還沒牽過,眼下看着鏡子裏被張起靈摟在懷中的景象,臉上迅速竄紅,再一想到之前就在這個洗漱間裏,由于意外而發生的那個親密接觸,臉上就愈加燒得慌。
張起靈那微涼又柔軟的嘴唇,此刻離他的臉也只有一公分,都可以忽略不計了,吳邪只覺得心髒蹦跶的速度陡然加快。
可這不對啊,哪裏不對一時還想不太明白,他平時也會跟解雨臣胖子他們勾肩搭背的玩鬧。但這個人,這只鬼不一樣,空氣中霎時充滿難以言說的暧昧。
耳邊張起靈似乎是很輕地笑了一下,吳邪半邊身子都酥了,他幾乎是很粗暴地從張起靈的手裏掙了出來,滿臉疑惑又通紅的看着張起靈,半晌又把牙刷塞回嘴裏,吐字模糊地說了句:“小哥,我是男的。”
張起靈好像根本沒懂他的意思,說:“我知道。”
你知道你還這個樣子!吳邪憋了半天,這話又問不出口,只好問道:“小哥,你是不是想起你女朋友了?”
張起靈皺了皺眉,道:“我沒有。”
“你不是失憶了嗎,怎麽記得有沒有。”吳邪抓住把柄一般問道。
張起靈還真想了想,道:“就是知道。”
“那你……”
“我和這個世界的關系,只有你了。”張起靈打斷他,眼神忽然變得那麽鄭重。
吳邪聽到這句話差點把牙膏咽下去。
幾秒鐘後,洗漱間裏沖進來剛結束訓練的球隊,一夥人吵吵鬧鬧的,吳邪只好繼續埋頭刷牙,可他滿腦子都是張起靈那句話,話裏的意思可以說很明顯了。
要說震驚,那是一定有的,要說別扭,好像也有那麽一點,可要說反感或者讨厭,吳邪仔細想了想,那是絕對沒有的。
他一邊驚訝于張起靈的直白,一邊又驚訝于自己除了“驚”,怎麽還有點“喜”呢!
而張起靈則不理會那些吵鬧的人,再次毫不避諱的摟上他,一副很理所當然的樣子。
避諱個鬼啊,他是鬼沒人看得見他,吳邪簡直都給他氣笑了,掙又掙不開,想罵又怕別人聽見,只得用手肘在張起靈身上小幅度的撞,可那鬼好像很受用,非但不放開,倒摟得更緊了些。
吳邪憋着股氣,總覺得被占了便宜,可這個想法本身就讓他很氣。
吳邪三下兩下洗好了臉,努力鎮定下來,心說還有正經事要說,便拍了拍張起靈的手臂,示意他跟上。一人一鬼又溜到了沒有人在的樓梯間。
“小哥。”吳邪抹了把臉,“別的事再說,我們得先想想,你的身體到底在哪,你真的一點記憶也沒有了嗎?”
張起靈靜靜地看着他,緩緩搖了搖頭,接着,吳邪還來不及反應,那鬼再度将他擁住,可這次不像剛剛在洗漱間那般“胡攪蠻纏”,張起靈只是将手搭在他背上,由上向下輕輕順了幾下,松開他時,那雙眼睛變得深不見底一般,決絕、執着又帶着些許不安。
“吳邪。”那鬼忽然開口,語氣和之前完全不同。
吳邪再也來不及分辨,他只看到張起靈的黑發黑眸漸漸變得透明。
他想起來之前張起靈的身形變得透明,是因為離自己太遠,可現在他們明明靠得不能再近,怎麽會又變透明。
心裏忽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吳邪這下也顧不得了,忙伸手去摸張起靈的臉,還可以碰的到,但張起靈的身形變得更加透明,眼看着就要消失。
“小哥?你怎麽了?”吳邪感到了事情的嚴重,慌忙抓起張起靈的手。
“沒有時間了。”那鬼忽然說。
吳邪一愣,接着忙張開雙臂想去抱住那鬼,可懷裏實在的感覺沒有持續幾秒,吳邪便向前撲去,差點摔倒。
他飛奔回宿舍,就見那貓正躺在桌子上,似乎已經睡熟。他顧不得胖子和潘子詫異的眼神,叫道:“小哥?小哥你回這兒了?”
那貓似睡得正香,根本沒有理吳邪。
吳邪不甘心,又對着那貓叫道:“小哥,你醒醒!是你你就叫一聲。”
那貓依舊沒有回應。
“天真,你咋了。”
半晌的沉默後,胖子拍了拍吳邪問道。
吳邪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沒怎麽,有事的是張起靈,他忽然想到剛剛那鬼的态度,他叫他“吳邪”時的那種輕松和祈求,以及“沒有時間了”這句的淡定和坦然。瞬間就想到了一個最壞的可能。
解雨臣走了過來,胖子道:“阿花你快看看,天真好像中邪了。”
吳邪轉過頭來,對解雨臣道:“張起靈,好像……小花,他……”
解雨臣看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也猜到了大概,他走過來拍了拍吳邪的肩膀,道:“別急。”
“他媽的他好像徹底沒了!”吳邪都沒意識到他的聲音幾乎是顫抖的。
解雨臣有些無奈,道:“其實我今天一天就忙他的事來着,有線索了。”
TBC
原本小哥挑明心意那句話是想寫得更直白一些,後來還是決定用原著裏的經典告白,沒錯,哪句話能比得上“我和這個世界的關系,只有你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