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鬼小哥

第5章 驚心

淩晨兩點多的校園裏寂靜無聲，漆黑一片，夜風吹過，路邊的小灌木發出沙沙的響聲，本該是令人心生涼意的場景，吳邪心下卻一片坦然，巴不得快點遇見鬼呢。

校園并不大，吳邪轉了二十幾分鐘，幾乎把校園裏所有地方都逛了一遍了，還是連個鬼影都沒找到。

難道張起靈離開了學校，或者往好處想想，魂魄已經回到了他的身體裏，這會兒正在自己家睡大覺呢？

吳邪知道這種可能微乎其微，愈發擔心。

吳三省還告訴他，如果那小哥真的是在找自己的身體，那身體一定處于昏迷狀态，如果靈魂脫離太久了，就真的回不去了，身體則會失去生命特征，他會徹底變成一只鬼。而根據一些民間傳說和稀缺罕見的資料記載，這種情況下，靈魂游離的時間通常最長就是一個月，過了這個期限，很多人都沒法“醒”過來，即使有的人可以借助現代醫學，使用醫療儀器維持生命，大腦也會進入死亡狀态。

張起靈找上他一個多星期了，而誰又知道他之前已經游離了多久了呢，吳邪越想越覺得不安，他只煩惱着有只鬼一直盯着他，卻沒想這鬼可正處于“性命”攸關的緊要時刻。

不知不覺已經出了學校的大門，吳邪漫無目的地就走上了學校旁邊的一條街，街道兩旁都是小吃店，此時早已打烊，只剩零星路燈的燈光。

忽然，吳邪注意到路邊報刊亭的背風處，有一個佝偻的身影。

他走近一看，那人有一把年紀，是個老頭，但眼神卻絲毫不像是個風燭殘年的老人，而是閃爍着極其精銳的光。

四目相對，吳邪不由得打了個寒顫，而就在他和那老頭擦身而過的時候，那老頭卻忽然張口，像刀子一樣的目光定格在吳邪的臉上，用幾乎可以說是陰寒的語氣說道：“你們兩個在一起，遲早有一天有一個會被另一個害死。”

吳邪吓了一跳，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剛想問個明白，背後又忽然傳來一個聲音。

“是不是這小子？”

他回頭便看到身後站着一個痞氣十足的男人，後面還有兩個人，都是男的，幽暗的路燈下，吳邪瞥見了他們手臂上的刺青，還有手裏的鋼管。

聽他們的口氣，似乎是在尋人鬧事，吳邪自問在學校裏沒什麽仇家，有些困惑和不安，三對一，他總不能叫那老頭來幫自己。

打頭的那男人又問了吳邪一句，問他是不是某個人，吳邪從來沒聽說過那個名字，當下便了然，這三人果真是在這裏準備找某個人的麻煩，好死不死，自己不知道是哪裏和那人相像，又或者是有什麽表現讓他們誤會了自己就是那個人。

見吳邪不答，那人身後的一個光頭就罵道：“他媽的，問你話呢。”

吳邪盡量讓語氣顯得很平靜：“我不是，你們認錯人了。”

“不是？”看起來像老大的男人打開手機，又看了幾眼，然後眯着眼對吳邪道：“真不是？”還将手機翻給他看。

吳邪和他們之間的距離并沒有很遠，吳邪清楚地看見那人的大屏手機上正是一張和自己很像的臉，但那确實不是他自己，只是從這個角度看還真有八九分相似。

吳邪暗叫倒黴，就聽另一個拿着鋼管的人說道：“消息還真準，這小子果然是這個時間從這回去。”

吳邪下一句話還沒出來，那兩人已經揮着鋼管要砸了過來！

吳邪撒腿就跑，這輩子沒跑得這麽快過，當然，換誰被兩個提着鋼管殺氣騰騰的歹徒追趕，可能都可以發揮出畢生最高水平。

這條小路并不長，再往前幾十米就是他們學校的側門，進了學校總要安全一些，門口說不定也有保安。

可吳邪正跑着，忽然便感到右邊手臂被擊中，一只鋼管打在他手臂上，飛出去好遠，他腳下又一磕絆，頓時撲倒在地上。

那鋼管是實打實的，這一下子，吳邪疼得直抽氣，不過幸好打偏了，如果打到頭，搞不好就直接昏過去了。他勉強爬起來，便看到自己已經被那三人圍住，那個老大還嘲笑似的看着他，兩個打手裏其中一個還提着鋼管，而沒有鋼管的那個也撸起袖子，顯然也是要給他頓拳腳。

吳邪想說話，先咳了兩聲，只感到手臂生疼，還沒等他開口，提着鋼管的那個光頭，掄起鋼管就朝他劈頭蓋臉的砸了下來。

這下完了。

吳邪當即只有這一個想法，條件反射地伸出手臂去擋頭。而電光火石之間，一聲極其響亮的金屬碰撞聲，幾乎是在他耳朵邊炸響，接着是鋼管打在肉體上的悶響和男人的叫喊。

吳邪怎麽也沒想到那鋼管沒有砸到他的身上，而是打到了站在他對面的那個老大的身上。

兩個打手都是一驚，其中一個忙去扶倒在地上的老大，另一個不明所以，緊盯着吳邪的身後。

吳邪先是注意到了地上那節擊中他的去而複返的鋼管，接着便注意到了那個呆愣着的人的眼神，這才反應過來，也回頭看去。

只見在他身後十幾米的黑暗之中，有一個模糊的身影。

雖然看不清那身影的臉，吳邪還是認出來了，正是張起靈！

“操，給我往死裏打！”

男人的一聲叫喊過後，幾人瞬間全反應了過來，吳邪撒腿再次狂奔，心跳咚咚直響，逃過一劫的喜悅和找到張起靈的興奮，讓他忍不住想笑出來，朝着那個身影奮力跑去。

後邊兩人也在卯着勁追他，但似乎又有些忌憚黑暗中的那個身影。

吳邪知道他們看不見張起靈，便叫道：“胖子潘子小哥，快來護駕！”

後面兩人聽着似乎黑暗中有很多人，不由得更加小心，速度就降了降。

吳邪跑近了，便看到，那個身影果然是張起靈，那鬼的臉上似乎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然後那鬼和他一起跑了起來。

很快他們就跑到了校門口，卻不想校門緊關着。

吳邪大罵一句，又使出畢生最高水平爬起了鐵栅欄的大門，眼看着身後的兩人要追上來了，吳邪跨過最上面，便準備跳下去，混亂中目測了一下距離，還真他娘的不算矮，這跳下去不知道會不會摔傻，正猶豫着，忽然就聽到張起靈的聲音。

張起靈已經輕松的穿門而過，在下面仰頭看他，對他道：“跳下來！”

吳邪也不記得自己當時為什麽想都沒想，幾乎是滿懷喜悅地撒開了手，以一個光榮“赴死”的造型直直撲了下去。

但接應他的，不是堅硬的地面，而是一只鬼的懷抱。

吳邪縱身一躍，張起靈還真接住了他，只是他好歹也是一米八的個頭，就算是只貓也有不小的沖勁，他這大活人撲下來，張起靈雖然接住了，但也被他撞得向後倒了過去。

一人一鬼滾在一起，滾了好幾圈才停住。

剛剛跑得急，吳邪喘得厲害，可還是上氣不接下氣地笑了。

張起靈看他滿頭大汗，在月亮光下卻又笑得滿面春風，不由得也露出一個笑容。

吳邪全身都壓在張起靈身上，只靠手肘撐着地，一人一鬼幾乎鼻尖相觸，吳邪看着眼下那雙淡然若水的眼睛，看他雖沒有呼吸也微張的嘴唇，心裏陡然升起一股熱流。

“操，讓他跳進去了！”

身後傳來“追兵”的罵聲，吳邪又是一驚，連忙和張起靈爬起來，兩人再次發足狂奔。

耳邊只有穿行的風聲，和自己急促的呼吸聲與腳步聲，但手裏确實是能抓得住的另一個存在，吳邪拉着張起靈，心想他們一人一鬼在淩晨三四點的校園裏漏夜狂奔，這種經歷實在是又新鮮又刺激了。

終于一口氣跑到了宿舍樓下，追兵似乎沒有跟進來，畢竟是校園裏邊，一直沒聽到聲音，多半是不打算追了。

吳邪彎下腰，手撐在膝蓋上，大口大口的喘氣。

張起靈當然不會累，便站在旁邊安靜地等他。

待到吳邪再擡起頭直起腰來，臉上卻換了一種表情。

吳邪理了理頭緒，當即逼供：“好啊，張起靈，看我大半夜的滿世界找你很好玩是吧？要是我沒被他們追打，你是不是也不打算露面？”

吳邪雙手叉在胸前，滿頭大汗，頭毛亂翹，氣鼓鼓的樣子都看在張起靈眼裏。張起靈看着他，半晌，才淡淡的道：“你之前在生氣。”

這話沒有任何語氣，吳邪想到當時自己趕人走時的兇相，氣勢立馬就消去了大半，擡手抓了抓頭，又嘆口氣道：“小哥，我沒生氣，哪那麽容易生氣，我就是不明白，所以一時着急，才和你說那些話，我不是有意的。”

張起靈嗯了一句，算是回應。

吳邪看他不像是在意被趕走的事，心下頓時一陣輕松，忽而想起剛剛那鋼管砸下來時驚心動魄的瞬間，便忍不住問：“小哥，你能拿得了鋼管？你之前不是說只能……那個，碰到我？”

張起靈道：“不是随時都可以，也需要耗些力氣。”

吳邪不知道他所謂的力氣是怎麽使用的，不過猜想大概跟他附身到貓的身上，和讓自己感知是差不多的，再一打量張起靈，忽然發現有些變化，張起靈的身體微微有些透明。

吳邪吓了一跳，知道大概是因為他所說耗費的“力氣”太大了，忙問：“小哥你沒事吧？你現在看起來，是透的！”

張起靈也低頭看了看自己，卻道：“沒關系，過一陣子就好了。”

“額，肯定是剛才你救我的時候，消耗太大了。”吳邪道。

“還好，我沒有害死你。”

張起靈忽然打斷他，向他微笑着說了這麽一句。

吳邪愣在了當場，完全沒想到張起靈會這麽說，一時語塞，心裏更加觸動，下意識的伸出手去握張起靈的手臂，仔細看着張起靈，生怕他就像之前那樣慢慢消失。

可他看了看，沒想到張起靈的身體，幾乎用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了往常的樣子。

吳邪這下困惑起來，不是說消耗很大？難道恢複也很快？再一看兩人當前的狀态，忽然想到了一個關鍵。

“你又變回來了，難道是因為我？”吳邪指着自己的鼻子不可思議的問道。

張起靈還真就點了點頭。

張起靈告訴他，原來他的魂靈因為某種原因認定了吳邪是可以幫助他回魂的人，所以在吳邪身邊時，魂靈的意念力量便會格外強大一些，而在離開吳邪的時候，魂靈也會感到本能的不安，便會回歸到普通魂靈那種人類肉眼看不見的狀态。

解釋完這種情況，張起靈将眼神轉向茫茫的黑暗，依舊用那種淡淡的語氣道：“如果一直這樣下去，即使我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也不會有人發現。”

在之前的相處中，張起靈從來都很少說話，很少表露自己的想法，經過了這場變故，吳邪此時才理解他才是最煩惱最不知所措的那個，當即便道：“小哥，沒你說的那麽誇張，如果你消失了……”他說着向張起靈笑了笑，“至少我會發現啊。”

張起靈看着他，微微點了點頭，那雙眼睛又看向他。

兩人對望片刻，忽而就聽見一聲貓叫。

人和鬼都尋聲望去，果然就見那大花貓從樹影中颠颠着小跑過來，來到吳邪腳下又蹭起了吳邪的腿。

吳邪一笑，道：“小哥你看，它也會發現的，要不要變回大花，我把你們都帶回去。”

剛說完再轉頭看身邊，張起靈已經不見了，吳邪怔了怔，低頭看那貓，已經恢複成端坐着的張大花了，晶亮的小玻璃球似的貓眼正望着他呢。

吳邪猜想大概張起靈回到這大貓身上，不來回飄着也可以養精蓄銳一下，便俯身抱起貓。他不怎麽會抱，直接讓張大花四腳朝天，陷在了他的臂彎之中。

張大花一掙，似乎是想自己走，吳邪便摟得緊了一些，想到張起靈離開自己竟然就跟沒電了似的切換到透明模式，便笑道：“小哥你歇會，別亂跑，跟我回宿舍充電去。”

張大花當即停止了“掙紮”，發出微不可聞的一聲：“喵。”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