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病

第53章

兩個人再次見面會是什麽樣？李莫愁一路上想了許多種場景，可等她到了熟悉的兩層小樓門口才發現她實在是想多了。

謝青魚根本不在家。

打電話仍舊是關機的提示音，李莫愁只好抱着箱子在謝青魚家門口的石階上坐下來默默等。一直到晚上才有輛黑色跑車慢慢開回來，除了謝青魚，一起下車的還有一個男人。

“你來了？”

謝青魚看到她也沒有太多吃驚的表情，平平淡淡地掏出鑰匙開門。倒是後面跟上來的男人反複打量了李莫愁好幾眼，李莫愁也打量着他，雙頰內陷，兩眼浮光，總覺得不是什麽好人。

三個人一起走進屋子，謝青魚給李莫愁安排的房間在二樓轉角。比起一開始住的雜物間，這次的居住環境簡直有質的飛躍，李莫愁拖着箱子上樓才上到一半突然聽到身後“嘭”的一聲輕響，慌慌張張地回過頭去，居然就看到那個男人直接把謝青魚壓在門上，吻得難舍難分起來。

她又想起淩靈說的那句話，“她又戀愛了。”

李莫愁進了房間就再沒出去過，即使隔着門都能聽到樓下兩個人激烈的聲音，她只好把頭埋進被子裏，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直到謝青魚來敲她的門。

李莫愁打開門的時候那男人已經走了，謝青魚穿着睡袍，頭發濕漉漉的，應該是剛剛洗過澡。兩個人沉默着站了一會兒，還是謝青魚先開口說話。

“要下來吃宵夜嗎？”

宵夜是十字街的湯包，這個時候已經完全冷掉了，沒有最開始出籠時候鮮美的口感。就像她們已經完全感覺不到重見的激動或者喜悅。

謝青魚現在的男友李公子是娛樂世紀的小開，如果不是他臨時打電話喊她去陪酒的話，她早就已經在機場等着接機然後把狼狽的李莫愁狠狠嘲笑一通了。李公子并不是一個好相處的人，中途她只看了一次手機，就被他發狠一樣抓過去摔在地上，連手機電池都一并摔飛。可是她現在必須緊緊抱着這棵大樹，而這些話，謝青魚永遠都不會講給李莫愁聽。

“那個……”

李莫愁咽下一口湯包，猶猶豫豫地擡起眼。

“那個跟你一起回來的人……”

“是我男朋友。”

果然如此，李莫愁不知道她到底還在希望什麽，對着筷子露出一個微乎其微的苦笑。謝青魚看她一眼，加上一句。

“他是娛樂世紀老總的長子。”

話說到這個地步，其實已經十分明白。不知道謝青魚最後的那句話是不是在向她解釋，李莫愁一只手按着胸口，只覺得那裏又酸又痛。

第二天李莫愁陪着謝青魚回電光拿檔案。上午十點正是最忙碌的時間，大樓裏人來人往，雖然都步履匆匆，在經過謝青魚身邊的時候卻都不約而同地刻意繞遠一些，像是躲開什麽不好的東西一樣。

李莫愁抱着裝材料的紙箱跟在謝青魚身後，差點被那些并非善意的目光看得脫掉一層皮。只有謝青魚依舊昂首挺胸走得袅袅婷婷，絲毫不受影響一般。等到兩個人走進電梯之後周圍工作人員微妙的隔離感更是明顯。謝青魚索性拿出手機，撥通了李公子的電話。

“李少，我現在在電光呢……”

其他人當然也知道“李少”是誰，李莫愁感覺到周邊的目光更犀利了，恨不得把臉埋進紙箱裏，謝青魚還在繼續嬌聲膩歪。

“外邊太陽好大，你來接人家好不好？”

圍觀中有人低低罵了一聲“賤人”，李莫愁覺得心中一刺，謝青魚卻已經收了電話，對着電子屏幕上跳動的數字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冷笑。

李公子那輛黑色的跑車很快就出現了，謝青魚直接拉開副駕駛的門坐上去，李莫愁原本想坐後面的，突然被他攔住。

“她是誰？”

謝青魚嬌笑着一拳垂在李公子的肩膀上，“這是我的新助理莫愁啦。”

“我可只答應了送你回家，”李公子一只手已經摸上了謝青魚的大腿，将嘴唇貼到謝青魚的耳邊輕聲說，“有她在這裏，我們等會兒怎麽在車上……嗯？”

謝青魚臉色僵了僵，但很快就沖他羞澀地笑了，跟着轉過頭來對着李莫愁說，“你自己打車回去吧。”

“……”

于是李莫愁只好抱着箱子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公司門口，看着李公子的跑車絲毫沒有猶豫地絕塵而去了。這感覺實在不太好受，她努力說服自己做人不要太狹隘，能夠呆在謝青魚身邊已經可以了，反正即使沒有李公子也會有別人。

“李莫愁？”

說是冤家路窄也好，在電光裏邊認識她的男人不會有第二個。李莫愁順着聲音的方向回頭，就看到宋梓明站在十步開外的地方，正一臉戒備地看着她。

“我聽果果說你回來了，原來是真的。”

想來他們曾經至少也算得上是普通朋友，李莫愁借住在宋梓明的小房子裏過，兩個人還差一點成了烏龍的情侶。

這次再回來，以後大概只能以敵人的身份相見了。

謝青魚一直到夜裏三點才回來，李莫愁為了等她也沒有睡，一直坐在樓下看電視，聽到鑰匙的聲音了就匆匆地跑去開門。結果一開門就聞到一股濃重的酒氣。

“謝……謝青魚？”

謝青魚靠在門框上定定看着她，也不說話，李莫愁又想起她剛剛搬到這裏時，有天謝青魚也是回來的晚了，下【和諧】身全都是血。她心頭一跳，慌忙把謝青魚從門外拉進來仔細檢查，還好除了身上的酒味重一點并沒有受傷。謝青魚竟然也不反抗，溫順地任由李莫愁翻來覆去地查看，被酒意染得氤氲的目光只是安靜落在她臉上。

“你……怎麽了？”

李莫愁被她看得心裏發虛，想去煮點醒酒湯給她喝，結果剛剛轉身就被謝青魚從背後扣住了十指。謝青魚的手很涼，李莫愁愣在原地一時間不知道應該怎麽回應。

“為什麽會是你呢？”

在我什麽都沒有的時候，為什麽會是你最後留在我身邊？

李莫愁帶着她到沙發邊上坐下，謝青魚倚在沙發靠背上微微閉着眼，聲音斷斷續續，“他騙我說可以幫我簽到娛樂世紀去，有李果果在，電光根本不會再用心捧我，剩下的娛樂公司裏也只有娛樂世紀可以跟電光抗衡。李莫愁，我根本沒有選擇。”

“我知道我知道，”李莫愁小聲哄着她，試着松開她扣住自己的手，“你喝醉了，我去煮湯給你喝好不好？”

“我已經什麽都沒有了。”謝青魚繼續模糊地自說自話，“現在我什麽都不是了，到最後還是她贏我。”

李莫愁有些無措，謝青魚手中卻突然用力，将她拉到離自己更近的距離，兩個人的鼻尖都快到貼在一起。

“謝……謝青魚……”

“李莫愁，這個時候，你千萬不要背叛我。”我只剩下你了。

李莫愁沒有想到會聽到這樣的話，微微一怔後立刻看向謝青魚的眼眸，想通過眼神傳達一些堅定給她。謝青魚大概是因為喝醉了的緣故，目光中褪去了往常的算計和傲慢，反而給人一種近乎于溫柔的錯覺。她心頭一片柔軟。

“我不會背叛你的。”

這種近乎于表白的話，李莫愁說得有些臉紅，好在夜裏謝青魚也看不見。她想了想，又補上一句，“也不會離開你的。”

《十年》重新開機，劇組輾轉下來也經歷了不少周折，大家再見面的時候多少也帶了些疲态。許銳前前後後看着謝青魚，擔心地皺起眉頭，她原本就瘦，經過這一段時間的煎熬，整個人更是骨感得可怕。

“你也別太擔心了，不用經紀公司自己單幹的藝人也有做得很好的，實在不行你就跟着我做。”

謝青魚只是謙遜地謝謝了他的好意，許銳的目光落到跟在她一邊的李莫愁身上，眉頭就皺得更緊。

“你怎麽還留着這種人在身邊？”

謝青魚順着許銳的目光看到了在一邊幫助理擡道具的李莫愁，“許導，之前的事情有些誤會。”

許銳有心再提點提點她，又跟她講了一連串自己從業多年的心得。兩個人正說着的時候，替補李果果缺位的秦姿也到了。

秦姿還是個新人，相比起謝青魚和李果果最大的優勢就是年輕。兩個人站在一起對比之下，謝青魚平白無故被襯托出了幾分暮氣。她卻全然感覺不到一般，對着秦姿笑着伸出手。

“初次見面，還請多多指教。”

秦姿也笑吟吟地伸出了手，兩個美女面對面微笑的畫面怎麽看怎麽賞心悅目。李莫愁發了一會兒呆，不知道怎麽突然想到她和謝青魚站在一起的時候，不知道是怎麽樣一個場景。

大概就是傳說中的……美女與野獸？

她還來不及覺得失落，一邊的燈光師已經把腦袋探到她耳邊，語氣充滿狐疑。

“你覺不覺得……她們兩個長得有點像？”

像？李莫愁重新打量着兩人，秦姿比起謝青魚氣場明顯要更加活潑一些，但如果細看的話，雖然說不出是哪裏，兩個人卻真的有一些相通的地方。

“不對，”那邊燈光師已經做出了結論，“應該說，秦姿更像十年前的謝青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