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病

第14章

李莫愁後退一步，在心中默默思考着逃跑的可能性。包子倒是笑得一臉悠然自得，“拽啊，怎麽不拽了？上次打老子打得很爽嘛！”

“……”李莫愁沉默不語，看在包子眼裏那就是一臉的心虛，繼而笑得更加得意，“老子是你打得起的嗎？”

“你到底想幹嘛？”

“不想幹嘛，”包子懶洋洋地揚起半張臉，“這手也不是你說分就能分的，人也不是你說打就能打的，你不是還有一筆整容用的錢嗎？先賠償了我的醫藥費和精神損失再說。”

“……”看來是純粹鬧事的了，李莫愁迅速地平複下心情。一只手悄悄地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握好，然後伸到背後按下一串數字。

一……一……

包子身後的一名男子發現了她的動作，一個跨步上前對着李莫愁的手肘就是一記手刀，李莫愁偷藏在手裏的手機應聲掉落到地上，被他一腳踢飛出老遠。

“你還着想搬救兵？”包子的臉色也霎時變得難看起來，走上前對着李莫愁的右臉就是狠狠一巴掌。而後似乎剛剛發現她的臉早在他下手之前已經有兩個淺淺的掌印了，饒有興味地摸了摸下巴。

“喲，看來今天賞你巴掌的人不止我一個嘛。”

“……”李莫愁狠狠剮了他一眼，包子卻笑得越發開心。

“也是，你這種賤貨，誰看到不想扇幾巴掌解解恨。”

他的那一耳光扇得太過用力，李莫愁只覺得整個右側的臉頰都在隐隐發麻，伴随着右耳的嗡鳴聲，連同嘴裏都有了鐵鏽的血腥味。

“怕了吧？”包子嘿嘿地笑了，“跪下來求我啊。”

“滾。”如果換做平時，李莫愁或者會委曲求全地說幾句軟話，可她剛剛送走蘇白，一腔灰心和失落郁結在胸口無處抒發。她也急需一個發洩的出口。

“啪。”話音剛落，包子的第二個耳光又應聲落在了李莫愁的左臉上。他俯視着李莫愁左右兩邊臉頰上浮起的紅腫指印，像是在欣賞着自己的傑作。

“錢呢？”

“沒有錢。”有也不會給你。李莫愁冷冷地在心中補上一句，眼見包子的手又揚到半空中，她伸出手去攔截。下一秒那個之前踢飛他手機的瘦高個就一拳揮到她的手臂上。

“跟我鬥？”包子冷笑着看着李莫愁捂着自己的一只手滿臉痛苦地蹲下去，為了預防上次的情況再次發生，他可是特地邀請了店裏的兩個幫手過來幫忙的。想到自己在李莫愁那裏吃的癟，又極度不甘心地在她肚子上補上兩腳。

“錢呢？”

李莫愁垂着臉捂着一只手臂不說話，包子順着她的手看去，倒是發現她的掌心一直握着什麽東西。“那是什麽？”他肥碩的手用力想要扒開她握緊的手指，而李莫愁冷漠到極點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破綻。

“不要碰我的東西！！！”

被激怒的野獸一般歇斯底裏的吼聲讓包子有些微的怔住，聯想起上次自己就是被這樣發瘋的李莫愁打出家門，心頭不由得更加氣憤。手上的力氣加大，李莫愁終于還是敵不過他體力上的優勢被掰開了手指，包子把裏邊的東西摳出來拿到自己手裏，是一個手工的挂飾。

“還給我！！！”李莫愁瘋了一般伸出兩只手向他臉上抓去，他一個沒站穩差點被她的突然發力掀翻，連着後退了好幾步。包子身後的兩個夥計看到情形有變，上前對着李莫愁就是一左一右狠狠兩腳，她被踢得倒在地上，目光依舊如劇毒的蛇一般盯着包子的手。

“莫愁……嘁，”包子不屑地笑了一聲，翻到反面，“蘇……白……”

“還給我！！！”李莫愁的吼聲越發凄厲起來，包子的腦海中飛快地閃過什麽，然後看向李莫愁的眼神中帶了幾分難以置信的震驚。

難怪她在那次街上偶遇蘇白和慕田的時候明顯那麽失神，難怪上次她在他快要接近蘇白的時候突然爆發失控，難怪這一次被他拿走了手裏的東西就這麽緊張……包子又退後一步，看向李莫愁的眼裏又帶上幾分惡心。

果然寫男男和女女的人自己也是神經病！

“沒有錢，就先拿點東西做抵押吧！”懶得再和李莫愁過多糾纏，他揮揮手留下了一個夥計在原地看着李莫愁在她有任何輕舉妄動時補上兩腳。自己帶着另外一個夥計大搖大擺地走進李莫愁的出租屋裏，看看有什麽值錢的東西能夠帶走。

“陳國富，搶劫是要判刑的！！！”李莫愁看着他和夥計兩人光天化日毫無愧色地抱着她放有所有存稿的筆記本電腦和唯一一臺平時用來泡面的微波爐，想要起身去搶卻被留在原地的夥計狠狠一腳重新踩回地上趴下，眼神恨到極致。包子翻了個白眼，“老子從自己婆娘的家裏拿點東西，那叫搶？”想了想，把一直拿在手上的挂飾遠遠抛回了她腳邊，像是害怕髒了自己的手一樣。

“要是想把你的東西拿回去，用錢來換。”

“陳國富，你不得好死！！！”李莫愁從來沒有一刻這樣憎恨過她自己的無用。沒有反抗的力氣，甚至連一句惡毒的罵人的話都沒有辦法想出來。身上、臉上，被拳打腳踢的每一處都火辣辣透着疼，嘴裏是越來越濃重的血腥味，也分不清是打得還是氣得。

眼睜睜看着包子和他的兩個夥計上了面包車裏揚長而去。她有些艱難地移動着被夥計踩得有些發紫的手指，因為害怕手上的血污會弄髒了蘇白用心繡好的飾物，又不敢真的去碰。李莫愁靜下心來想想，竟然有一絲落寞到極致的慶幸。

幸好，蘇白看不見她現在這副狼狽的樣子。

頂着一張腫臉身心疲憊地回到被包子和他的夥計翻得一團狼藉的屋子裏，李莫愁倒頭悶在床上，手裏握着那只被踢散架了的手機，猶豫着到底要不要報警，最後卻還是因為害怕事情鬧大太過丢臉作罷。

在手機聯系人裏翻找了一圈，這才發現偌大的世界，竟然沒有一個人能夠好好聽她說話。蘇白和慕田那裏自然不必說，就連生她養她的父母，此刻都是和包子站在一邊，對她失望透頂了的。她的人生，到底已經失敗到了什麽樣的程度。整個身體放松下來之後那種透到骨子裏的疼更加明顯，身上有幾處流血了，她也沒有力氣再去上藥。

李莫愁埋在被子裏靜默半晌，終于還是哭出了聲來。

繞了一大圈，她最後依舊沒有人愛。

哭累了不知何時竟然沉沉睡去，李莫愁是被手機的鈴聲驚醒的。她睜開哭得有些發腫的眼睛，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時間是淩晨三點，來電聯系人竟然是她很久已經沒有聯系的編輯。

“莫愁，你打開電腦，馬上！！！”

“……”李莫愁睡意還沒有全部褪去，迷迷糊糊地下床摸索了一圈，才想起來電腦在白天已經被包子領着人一起搬走了。

“我……電腦不在手邊，怎麽了？”

“你還問我怎麽了？！”編輯的聲音在電話裏聽起來實在顯得有些氣急敗壞，“不是要你看好你的存稿和個人資料的嗎？！你的電腦是不是被黑客盜了？！現在你的照片被挂在論壇首頁上置項你不知道嗎？！！！”

“……”李莫愁聯想着包子走時看她的表情，強烈的不祥之感讓她的心一直無限度地沉下去，“我馬上找地方上網。”

迅速地披了一件外套抓了鑰匙跑出門去，李莫愁找了一家最近的網吧付了錢挑了個最裏邊的位置坐下。點開作者常用的論壇首頁，她的名字被設計成紅色字體挂在最上方。

“小說家？死胖子！同性戀！”

點開标題，頁面刷新之後第一個闖入眼簾的就是她被放大加清的照片。大概是包子走時坐在車上拍的，李莫愁臉頰紅腫着在地上蜷成一團，看向鏡頭的目光裏是恨到極致的怒意和敢怒卻不敢反抗的軟弱。整個人看上去就像一個被塗壞了顏色的圓球，要多不堪有多不堪。

照片下面，列舉着李莫愁已經發表過的和所有未發表的小說名錄，并且清清楚楚地表明了其中哪些是關于同性之愛的。發表者還用第一人稱親歷人的身份，寫了很長一段李莫愁的生平。關于她如何對自己已經有了未婚夫的好友抱着龌龊的心思，關于她如何傷害和玩弄相親對象，關于她如何被父母讨厭以及嫌棄。

李莫愁整個人如同浸在冰窖中，顫抖着摸出手機撥通了編輯的電話。

“我正在聯系論壇管理員删帖，你弄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沒有？！！！”

“不是我做的……不是我，”李莫愁手指不穩地移動鼠标，下面的留言随着刷新變得一點一點多起來，那些惡毒的言辭讓她越加不敢直視，“有人拿走了我的電腦，可能是他用裏邊的浏覽記錄和存稿箱做的。”

“真的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