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在路上(2)
在陳佳若的講述聲中，梁言沉沉睡去。當時輕狂的梁言雖然熱愛陳佳若，卻對陳佳若的寫作能力不屑一顧。
他怎麽也想不到，他身邊這個看似嬌弱的少女體內蘊含着那麽大的能量，怎麽也想不到有一天，這個少女的故事會産生巨大的影響，沖出國門影響世界，遠遠超過他一個國民偶像的影響。
如果他能預知這些，如果那時候他不是那麽輕狂，能夠認真聽完陳佳若的講述，也許陳佳若後來也不會負氣出走，兩個人的命運也不會一度差點走向悲情。
陳佳若講到一半，發現梁言睡着了。她也沒有生氣，雖然興致勃勃地講述換來的是無動于衷，但畢竟是自己深愛的男生。看着他在自己面前熟睡的樣子，她心裏湧出的只有滿滿的愛。
04看不見的風景
在昆明待了一周，吃了一些特色小吃和特色水果之後，兩個人坐着綠皮火車趕往大理。因為喜歡周雲蓬，所以一路上梁言的手機裏都在放《不會說話的愛情》——從此你去你的未來，從此我去我的未來，從此在彼此的夢境裏虛幻地徘徊。徘徊在你的未來，徘徊在我的未來，徘徊在水裏火裏湯裏冒着熱氣期待。期待更好的人到來，期待美的人到來，期待往日我們的靈魂軀體它重新回來。
在歌聲裏，他幻想着周雲蓬在很多年前，搭乘這趟列車去往大理，因為沒有買到坐票，站久了太累，只好躺在座位下面，頭發散落在過道裏，被人踩來踩去。
這幻想不是沒有根據的，周雲蓬在一篇叫《綠皮火車》的文章裏這樣自述過。想起這個場景梁言就覺得悲傷。一個盲人，什麽都看不到，但為了聽一聽路上的聲音，聞一聞遠方的氣味，還是不遠千裏來到這裏。
而他們作為可以看得見風景的人，有什麽理由不來看看呢。他把這個故事講給陳佳若聽，陳佳若的心思雖然沒有梁言敏感，但因為是梁言喜歡的歌手，她就自然而然地覺得親切，于是一人一只耳機，兩人聽了一路。
比起定州和雙城，大理的天要清澈很多，遠遠看去，雲和山像是連在了一起。地上也都是潔淨如洗，這裏沒有工廠，沒有污染，回到這裏就像回到了過去那個農耕年代。兩個人在客棧住了幾天，騎馬、劃船，看民族歌舞，像所有的游客一樣。
接下來麗江、香格裏拉也是這樣，雪山、草原、美麗的喇嘛廟。
獨自看到這一切的時候，梁言特別渴望喜歡的人就在身旁，和她一起分享。可是等到真的兩個人都來了，他又開始覺得這裏不适合他們。這裏空曠遼闊，人煙稀少，如果再過幾十年，來隐居倒是不錯的選擇。而現在的他們，更适合待在人群裏，去奮鬥，去拼搏，起碼陳佳若不該未嘗試就放棄。
于是最後一站拉薩被取消了，兩個人直接回到雙城。梁言繼續寫作生活，陳佳若準備考研。
這不是陳佳若想要的生活。可是父母已經離婚了，自己不可能回家去，只能待在梁言身邊，而考研，也是梁言支持的。
梁言覺得兩個人雖然相愛，但還是要保持距離，如果日日黏在一起，不單會影響寫作，還可能會導致厭煩。所以周一到周五陳佳若只能自己準備考研，周末陪梁言。
有的時候，陳佳若感到前所未有的無助，于是她也開始寫作。她有時會去音樂學校的圖書館裏，她努力抓住所有可以獨處的時間，去構架心中那個龐大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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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藏得很好，但畢竟和梁言太過親密，寫到一半的時候，還是被梁言發現了。
梁言對陳佳若這種勤奮的态度還是感到很欣慰的。為了讓女朋友發展得更順利些，他打算把自己寫的文署陳佳若的名字發表。
但陳佳若讨厭不勞而獲，拒絕了梁言。這讓梁言很沮喪，他試圖舉例，說大詩人宋之問都曾經借用外甥劉希夷的詩句。
“寫作對于我來說是很神聖的事情，我不想這樣，我只想靠我自己，如果我全都靠你，最後成功了，也會不開心的。我不管他們是怎麽成功的，我只想對得起自己的心。求你，不要再為我做這些了。”又一次看到梁言和編輯讨論如何商業化打造陳佳若的時候，陳佳若有些生氣了。
“以後你會明白，會感謝我的。你知不知道這世界上有多少人在寫作，雖然這在國內是沒落的行業，但還是有無數人在堅持在努力，太多人堅持了一輩子，還是默默無聞。”
“你成功就足夠了，親愛的，我想要的不是成功，我想要的是幸福快樂的生活。”陳佳若看着梁言，眼睛裏滿滿都是愛，盡管她覺得她愛的這個人，漸漸變得有些讓人看不清，但她明白他骨子裏是善良的，終究還是她愛的那個梁言。
“可是不成功怎麽快樂呢？”梁言還在堅持，但聲音已經低了下來。
“你被成功學洗腦了。貧窮的人也可以過得很快樂的。就像我喜歡你，和你在一起，一開始并不是因為覺得你會成功，只是覺得你是我喜歡的樣子。”
“你太天真了，這個社會如此複雜，如果不去拼搏，根本不可能享受安詳的生活。”盡管心裏已經認可了陳佳若的話，但嘴巴上梁言還是不肯讓步。
“可是我希望公平地去拼搏。”
為了早點能夠自食其力，陳佳若寫得更勤奮了，第一本長篇，只用了半年時間，就寫好了。
在梁言的幫助下，書順利出版，雖然并沒有熱銷，但出版界還是認可了這個新作者。
拿到了第一筆自己的勞動換取的稿費的時候，陳佳若把錢交給梁言，同時說出了埋藏在心裏很久的想法：“我們努力攢錢買個房子好不好？”
“在哪裏買？”
“定州、雙城都可以。”
“我還沒有确定要在哪裏待一輩子。”
“可是住在自己的房子裏踏實呀，我想有個家，屬于自己的家，住在租來的房子裏，太沒有安全感了。”
“你不信賴我了？”
“不不不，親愛的，你不要亂想。我只是想買個房子。”
“嗯，等我再賺一些錢吧，等賺得足夠多了，你要什麽我都給你買。”
陳佳若沉默了，任由梁言撫摸她的長發，她突然覺得，自己眼前的人有些陌生，她突然覺得自己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樣了解梁言。
她把頭埋進梁言的懷裏，停止了思考，她覺得很累，只想在喜歡的人懷裏安穩地睡一覺。
她覺得睡醒了，梁言就會變回過去的樣子。就不會讓她覺得，有一天他們會分開。
05錯愛一生
“我喜歡他，可我并不認為他做的都是對的，我們生活在一起了，卻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幸福，我們總是容易為小事争執起來。我們的價值觀不同，年紀上又有差異，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在寫給黃思思的信裏，陳佳若雖然沒有提梁言想炒作陳佳若的事情，卻還是把他們當下的關系，刻畫很清晰。
在和梁言熱戀的時候，陳佳若忽略了她的朋友，一顆心全撲在愛人身上，等到愛人讓自己失望了，她第一時間，就想到了自己的好朋友。
“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我們來到這個世界上，不同的成長環境讓我們變得和任何人都不一樣，所以要和一個人好好相處，只能包容，優點也好缺點也罷，都需要包容。一開始你和呂儀都只看到了我哥哥身上的閃光點，只有我清楚他極端的性格，不适合做一個伴侶。而且你也知道他曾經的遭遇，他很怕失去，這種害怕會讓他做出很多不理智的事情來。我覺得能化解這種問題的，只有愛，你只有用更炙熱的愛去感化他，否則你大概只能離開他了。我不希望你離開他。哥哥一直是孤獨的。更何況，離開了他，你未必就能遇到更好的人。我到上海後談了兩次戀愛，都不如意。要找一個喜歡的又合适的人太難了……”遠在上海的黃思思雖然擔心哥哥和好朋友的戀情，卻也無可奈何，愛情不比別的事情，誰也幫不上忙，只能靠自己。
好在生活中不是只有愛情。在陳佳若為感情的事情苦惱的時候，遠在異國他鄉的呂儀更不好過。父親在學校因作風問題被抓，外公貪污公款被隔離審查，幾乎是一夜之間，呂家的勢力跌到谷底。
沒有了錢做支撐的呂儀，就只剩下一副好皮囊。剛到國外的時候她試着交往過兩個金發碧眼的外國小夥子，不交往還好，一交往才發現生活習慣的差異和愛好信仰的不同讓他們很難長久地相處下去。
本來她到國外就只是為了增長閱歷，家裏出事之後，她就毫不猶豫地回國了。樹倒猢狲散，牆倒衆人推。呂家雖然根基很厚，但架不住挖牆腳的人多。呂儀回來沒多久，就發現自己一無所有了，父母雙雙被抓進了監獄，所有財産都被查封。留給她的，只有那只叫肥肥的寵物貓。
以前她視為無聊時的消遣的這只寵物，成了她唯一可以相依為命的存在，同時也是過去的生活所能留給她的唯一一個念想。她甚至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了，在錢銳家借住了幾天後，她離開了定州。
但是她并沒有多少可以去的地方，朋友雖多，但以往都是看她有錢才和她交往，貧賤之交只有黃思思一個人，于是她就去了上海。因為梁言家的房子空着，她就住在梁言家裏，只是并沒有告訴梁言。
黃思思不上課的時候，就陪着她。在上海住了有一個多月，情緒緩解了不少，錢也用光了，呂儀就開始找工作。自幼過慣了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生活，給人打工，她還真是有些菜鳥。
面試了很多地方，雖然有留學的經歷，但畢竟沒有工作經驗，等待她的職位只有助理，即便她的能力遠超助理。後來她索性不找了，改做模特和群衆演員，沒事出去拍個短片什麽的，也脫衣服拍內衣廣告，但不全裸。
常常會遇到要潛規則她的攝影師、廣告商、導演甚至是亂七八糟根本沒什麽身份只是在娛樂圈混飯吃的人渣。她讨厭這個圈子，卻又沒有別的生存本領。好在住在梁言家裏不用交房租，梁言媽媽一個人住着孤單，也喜歡有這樣一個年輕人陪伴。常常做好吃的給她，也算是衣食無憂。
但呂儀要的生活，怎會是衣食無憂。後來選秀大興，她就到處參加比賽，歌雖然唱得不怎麽樣，但是在國外學過跳舞，所以還算是有些資本。
在上海賽區被淘汰了，她不灰心，又去四川賽區，北京賽區，最後甚至跑到了雙城賽區。跑來跑去的，錢早就用盡了，只能住在最破舊的旅館裏。常常只有一身換洗的衣服，餓肚子更是常有的事情。
也就有那麽巧，選秀比賽在雙城舉辦的時候，邀請了梁言做評委，本來梁言是要拒絕的，偏巧那段時間和陳佳若鬧別扭，他一生氣就答應了。
于是就遇見了呂儀。
在現場梁言一直走神，一直想着在學校的陳佳若，想着怎麽哄她她才能開心，才能恢複過去愉快的生活。想着想着，突然聽到一句：“各位評委老師好，我是十八號選手呂儀，我帶來的歌曲是本多ruru的《美麗心情》……”
一句話把梁言拉回現實，當他注意到眼前的人正是黃思思曾經帶回家的那個大學同學，錢銳的妹妹，曾經還在自己入獄的時候幫過自己去看望過自己的呂儀的時候，他蒙了。
黃思思并沒有告訴呂儀梁言在哪裏，确切地說黃思思也不确定梁言在哪裏，只知道他在雙城待過，平時也是到處跑，滿世界安家。所以呂儀看到梁言的時候，也呆住了。
但只是一瞬間，呂儀就恢複了常态，這段時間的艱苦生活，已經徹底洗掉了她驕縱的性格。她還是順利地唱完了她選的歌曲——多雨的冬季總算過去，天空微露淡藍的晴。我在早春清新的陽光裏，看着當時寫的日記。原來愛曾給我美麗心情，像一面深邃的風景。那深愛過他卻受傷的心，豐富了人生的記憶。只有曾天真給過的心，才了解等待中的甜蜜，也只有被辜負而長夜流過淚的心，才能明白這也是種運氣。讓他永遠記得曾經有一個人，給過完完整整的愛情……
雖然唱得很感人，但是唱功有限，梁言并沒有把直接晉級的機會給呂儀，他可以在私下炒作陳佳若，卻無法說服自己在公開錄制的電視節目亂來。不過呂儀下臺後，梁言也跟着離開了座位，停止了錄制。
“你怎麽會在這裏？”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說出這句話。
“一言難盡。”沉默了一下，這句話又是同時出口。
“還是你先說吧。”梁言笑了笑，拉着呂儀在後臺一個單獨的化妝間坐下。
“我，你也看到了，我來參加選秀呀！”呂儀并不想講自己的苦難生活，久別重逢，她還是希望梁言看到自己光彩亮麗的一面。
“我沒有給你直通卡，你不會怪我吧。”
“不會，這不是我第一次參加了，在別的城市也是這樣，可能我真的不适合走這條路吧。”
“你需要學習下，我覺得你還是有天賦的。你有時間的話，可以留在雙城，你的好朋友佳若也在這裏。你們可以一起學習的，她準備再考研了！”
“佳若也在這裏呀，那太好了，我和她很久沒見面了。”雖然早知道陳佳若和梁言在一起，但呂儀還是裝作剛剛知道的樣子。在得知陳佳若依舊在讀書，而自己卻不得不到社會上讨生活的時候，呂儀本來就對陳佳若不爽的心情，又加重了幾分。
“我這就帶你回去，能見到你實在太開心了，我還以為你在國外呢。”
“回來很久了，思思沒有和你說吧，我在上海，就住在你家呢，就在你的房間！”
“啊？真的啊，我很久沒有給家裏打電話了，簽售會結束後也沒和思思聯系。一直過着離群索居的生活，要是早知道你回來了，就叫你來雙城玩了。”
“我也沒想到你在這裏，我有買你的書來看，看到你一直走走停停的，還以為你還在路上的。”
“雙城是我的大本營，嘿嘿，不要告訴別人哦！知道的人多了我就得換地方了。我不太喜歡太喧嚣的生活。”
在回住所的路上，梁言買了一串香蕉和一把雨傘，香蕉代表着有福同享，雨傘代表着有難同當。因為是周六，他知道陳佳若做好了飯等着他回去。
帶着這兩樣寓意美好的禮物，他想陳佳若會開心的。更何況他還帶回了呂儀。
梁言一直都不知道她們倆關系有問題，一直以為黃思思她們三個是最好的朋友。所以回去的路上他非常開心。在路上呂儀講了自己的遭遇，她看清楚了，梁言還是過去那個急公好義的梁言，不會因為自己過得不好就看不起自己。這時候裝×倒不如裝可憐來得實在，知道了她真實情況的梁言，也許能給她想出一條出路也說不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