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初争執(2)
沐子說,梁言說話的樣子最迷人。說梁言聲音有一種神奇的力量,會讓她摒棄雜念六根清淨。可是沐子覺得自己是個俗人,和梁言這樣的人一起生活會餓死。所以她常常來找他,卻無法跟他相愛。
梁言不喜歡沐子的比喻,這神奇的力量,會讓他想起寺廟裏布道的僧人。真可惡。
很多人的恭維就是這樣,表面上聽起來很受用,仔細一想就讓人怒火叢生。
沐子并不是只聽梁言說話,她也講一些關于她的事情,比如她和小島和歌手的感情生活,看到她陶醉在那種感情裏無法自拔的樣子,梁言就會想起陳佳若。
沐子陶醉的時候和陳佳若是有些神似的,不過她和陳佳若是完全不同的姑娘,梁言還是喜歡陳佳若這種腦袋單純思想健康沒有什麽社會閱歷的姑娘。
對于沐子,他很清楚,這只是他獨自在這個城市時的可以坐在一起閑聊幾句的朋友。等他有一天可以獨自對抗孤獨了,就會離沐子這種危險的姑娘遠遠的。
他需要的,只是陳佳若單純的愛,不能染上任何塵埃。
沐子有時候說,她夢見郊外的小樹林裏埋着月光寶盒。于是梁言就和她一起帶着鐵鍬到郊外,然而并沒有發現小樹林,只有一片沙土地。或許很多年前這裏有一片小樹林,只是他們來得太晚了。然而沙土地并不會讓沐子失望,她會說:“我們來挖一些茅草根吃吧。”
盡管和沐子親密無間,但他們只是朋友。他們在一起,只是在等待一個合适的結局。有時候沐子說:“你讓她來吧。如果她不來,我就做你的女朋友。”
“她沒辦法來,她要讀書,她這個年紀來了也無法工作,我們都不工作的話,都會餓死的。我需要先改善生活,才能讓她來。”
“而且我也不可能放棄她。”
“她來了你是不是就不會理我了?”
“也許吧。”說出這句話,其實梁言有些難過。為什麽會活得這麽身不由己呢。明明并不喜歡沐子,為什麽還要她陪他聊天呢,果然太寂寞了嗎?
04半妥協
為了讓生活有所改善,梁言聽從新室友小島,=和他一起去做雜志。小島對他說——你不要陷進感情裏,如果寫不出來,就去做編輯,為了生存下去,總要做些事情的。
于是梁言就變成了一個到處約稿的編輯。梁言是一個不願意對太多人負責的人,他覺得那樣很麻煩,可一個合格的編輯,要對跟随他的每一個作者負責,這讓他覺得很矛盾。這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是一個多麽自私讨厭的人。他想擁有一切,卻不想付出任何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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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他也許是想在這個無邊無際的世界裏尋找到自己的位置,就像一顆被擊落的星星,有幸回到天空,卻總是找不到自己原來的位置,待在哪兒都覺得不舒服,甚至有些懷念以前墜落的日子了。
無論是做作者還是做編輯,都不是他喜歡的位置。他想他喜歡的位置是流動的,就像喜歡過的姑娘,像風,像流水一樣。
但是迫于生活,他最終還是去了小島所在的公司,和其他的寫小說的朋友一起,他們堅持着做了一年雜志。一年之後,因為雜志銷量一直上不去,小島找的投資人放棄了他們。
當然也可以說是他們放棄了那個投資人。因為那唯利是圖的商人居然提出一個做盜版書的主意,就是随便在網上找一本書,略微修改一下內容,然後換上新的作者名和封面當新書賣。他說只有這樣幹,才能有錢養小島的雜志。小島雖然在跟姑娘打交道方面有些渾蛋,但在理想方面和梁言一樣還是有原則的,唯利是圖的事讓他們惡心。
最後,梁言又回到了無所事事的生活中。這次是連同小島一起。這時候他們甚至連原來的房子也租不起了,只能住在地下室。小島說,我們這個時代,搞文藝的好像都喜歡住在地下室,或者說,初級搞文藝的,只能住在地下室。
只有貧窮,可以讓他們比別人更清醒。
盡管是住地下室,他們的生活還是難以正常,很多時候都要靠沐子接濟。沐子不知道是小島的第幾個女朋友了,盡管他一直很窮,可身邊一直女人不斷。當然,沐子也一直不缺男人。雖然她看上去很娴靜。
有時候她來找小島,小島卻在睡覺。梁言想叫醒小島,卻總是被她阻止。她就坐在床頭看着熟睡中的小島,像看着自己的孩子。這時候梁言只能尴尬地離開地下室,但是他也沒地方去,他坐在小區的長椅上,不由自主地就又想起陳佳若。
他想陳佳若應該和他一樣,也在倒計時。但是兩個人倒計時的方法不同,陳佳若只要熬到畢業就好了,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和梁言在一起了。
梁言需要的在一起的時間,是他成功的時候。成功這個時間概念太模糊了,也許永遠也等不到那時候。梁言想起這一點就頭疼,于是只好把注意力轉移到身邊的人身上。
梁言覺得小島并不喜歡沐子,起碼不像梁言喜歡陳佳若那樣喜歡沐子。小島對沐子的感情很複雜,沐子越是對他好,他就越感到不安。尤其是沐子給他錢的時候,他那臉色更是難看得吓人。梁言幾次想裝作平和地問小島是不是被錢的問題傷害過,但都沒能如願,小島從來不給人走進他內心的機會。
有一天吃完晚飯,小島和沐子分開,跟着梁言回住所,路過一處地下通道。這通道他們幾乎每天都要走幾遍,有幾次喝醉了晚上他們就睡這裏。
在進入通道的階梯上,他們看到前面走着一個姑娘,身材十分火辣。小島吹了聲口哨,那姑娘回頭看了他們一眼,這一眼,讓梁言回憶了很多年。
梁言記得很清楚那天晚上他們并沒有喝酒。沐子又給了小島一些錢,小島說他想離開這座城市了,但沒有說要去什麽地方。
小島拍了拍梁言的肩膀,讓他站在原地等他一下,還說如果有人從這個入口進來,就讓梁言攔下來。然後他跟着那姑娘走進了地下通道。
十五分鐘後,小島從地下通道裏出來,頭發很亂,身上很髒。他說走吧我們去火車站,在等出租車的時候,他說等他走了,讓梁言跟沐子說一聲,他不會回來了。如果沐子還對他念念不忘,就讓梁言把他剛才幹的事告訴沐子。
“你剛才幹了什麽?”梁言有些莫名。
“你說呢?那姑娘的皮膚真好,像羊羔一樣柔軟光滑,她的衣服像她的皮膚一樣柔軟,她太美了,美得讓人窒息。而美麗的東西,大都是危險的。”小島說這些話的時候,表情和動作就像一個演員。
演得很逼真,但畢竟不是真的。
“你把她……”為了配合小島,梁言自己給自己編排了臺詞,梁言覺得自己也是個好演員。
“難道你以為我只是去搭個讪,要個電話號碼?”小島已然入戲太深。
小島真的如梁言預料的那樣,根本就沒有做什麽,他只是在騙梁言,騙沐子,騙自己。
梁言和小島因為沐子而相識,除了偶爾交換閱讀一下彼此寫的東西,并沒有更多的交流。如果單看小島的文字,你以為他應該是個性格溫和的人,住在藍色的大房子裏,像天空像海洋的那種藍,穿藍色格子襯衫,喝藍山咖啡,有一輛藍色跑車和一個藍眼睛女朋友。
結果他什麽都沒有,除了英俊的外表。他讓人捉摸不透,有時候謙卑,有時候又讓人覺得陰郁。
沐子第二天來找小島,梁言對她說小島出遠門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之所以沒有按小島的吩咐回答,是因為梁言覺得那樣說了,沐子肯定會很傷心,愛屋及烏,梁言不想看到任何一個神似陳佳若的姑娘傷心。
為了生存下去,梁言和同住在地下室的玩搖滾的那幫人混在了一起,和他們一起晚出早歸。他學會了彈吉他、貝司,還能簡單地唱幾首歌。偶爾他們的樂隊中有人有事,梁言就上臺濫竽充數,算是個候補隊員。因為接的活兒不多,所以分不到什麽錢,但吃飽肚子還是可以的,他們都很講義氣。
梁言曾經以為自己除了寫作什麽也不會幹,學會了彈吉他和貝司之後他才發現,他還是有一些能力的,只是他之前不願意去嘗試。一個人只要能感覺到付出的快樂,就不會是無藥可救的。
沐子來地下室找小島的次數越來越少,可能她逐漸地意識到小島不會回來了。即使回來又能怎麽樣呢?沐子喜歡的男人,都是來去匆匆的。而沐子卻天真地以為自己能夠改變對方。
也許是成為樂手之後,生活習慣改變了的緣故,梁言的腸胃有些不适應。它已經習慣了餓上一天在傍晚的時候慢慢地補上一些食物,而現在卻要它一天工作三四次。它的不适應讓梁言渾身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