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如煙事(1)
01孽緣
當初梁言和錢銳能成為朋友，一來是因為兩個人都是插班生，二來就是因為兩個人都喜歡體育運動。不過雖然都喜歡運動，兩個人的性格卻是天差地別。
錢銳是激烈型的，常常控制不住情緒。梁言是含蓄型的，即便是吵架，也是走四兩撥千斤的技術派。
離開校園以後，兩個人都很少打籃球了，尤其是梁言，如果抛開登山，他連鍛煉都很少鍛煉了，更不要說籃球這種需要集體配合的運動了。
錢銳除了打籃球之外，只喜歡開車。因為周小魚的事他曾經悔過幾年，但是回到定州之後他就買了新的跑車，沒事就去比賽。
錢銳會被叫去做學校之間的比賽的外援，和紀明遠有很大關系。紀明遠是體育生，進了八達商務學院之後，因為超贊的球技被納入了籃球隊。
除了打籃球之外，紀明遠也喜歡賽車，但是他沒有錢買跑車，只能跟年紀小點，同樣手頭不那麽寬裕的人賽賽摩托車。
雖然車型天差地別，但比賽地點都是在定州城外越王山上的盤山公路上。有一次因為時間撞到了一塊，兩夥人為了争場地打了起來。
紀明遠這幫人雖然年紀小，但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再加上平時也經常鍛煉，在錢銳這些社會上的人面前也毫不示弱。
一群人勢均力敵，互不相讓，誰也不肯罷手。最後無可奈何，由錢銳代表跑車隊，跟紀明遠代表的摩托車隊，用石頭剪刀布的方式，決定了用場地的先後次序。
那一次，錢銳記住了紀明遠，紀明遠也記住了錢銳。可以說是不打不相識。後來兩人又在市區遇到過對方幾次，都争着要請對方吃飯。
吃飯的間隙聊起生活，得知紀明遠就讀的正是自己的母校，錢銳感慨萬千。他從紀明遠身上看到了過去的自己，從那以後兩個人關系更近。紀明遠打球也叫上錢銳，時間久了，比賽的時候，錢銳就自然而然地成了球隊的外援。
黃思思一行人趕到體育館的時候，比賽已經開始了一會兒，找到提前安排好的位子坐下來，陳佳若才發現，場上最耀眼的那個人，竟然是當年的鼻涕蟲紀明遠。
紀明遠的注意力全在場上，沒有注意看臺上的變化，如果讓他知道陳佳若來了，他一定能多進兩個球，沒準兒還會來個大灌籃之類的花哨動作。但即便沒有刻意去炫耀球技，他潇灑的運球和精準的投籃技術還是引來了場上一陣陣的尖叫和喝彩。
八達商務學院有一個專門為籃球隊組建的女子啦啦隊，這時候口號正喊得起勁。雖然為昔日這個小夥伴感到高興，但畢竟陳佳若是香溪大學的人，看着自己學校的男生連連慘敗，她心裏還是覺得氣憤，恨不得自己上場去和紀明遠對打！
最終八達商務學院以壓倒性的優勢贏得了比賽，紀明遠很高興，自己這段時間的瘋狂鍛煉總算沒有白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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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時間除了惦念陳佳若，剩下的時間他都用來練球了，他知道這是自己最擅長的東西，只有把汗水灑在自己的強項上，才能成為閃光的人。
他知道陳佳若喜歡閃光的人，不喜歡死纏爛打的家夥。所以雖然很惦念陳佳若，但回想這些日子，他覺得他做的和陳佳若能聯系到一起的事，只有豆豆。
豆豆是一只泰迪狗的名字，取名豆豆，因為豆豆腦袋圓圓的，眼睛圓圓的，身體團起來也是圓圓的，像一顆大豆子。紀明遠買來養了有一陣子了，打算再去找陳佳若的時候送給她。
讓他沒想到的是能在球場上遇到陳佳若。比賽一結束，錢銳就帶着紀明遠去找表妹呂儀，然後幾個人就碰面了。
有幾個啦啦隊的美少女，喜歡紀明遠和錢銳不是一天兩天了。給球隊加油助威了一整天，原以為累了一天晚上能約兩個帥哥去吃頓飯，結果帥哥卻投向了別人的懷抱，怎能不恨。
不過陳佳若沒有注意到那些帶着敵意的目光，她眼裏只剩下紀明遠這個讓她有些慌亂的存在。
她發現自己漸漸地不那麽恨紀明遠了，當初他一聲不響地走掉，那麽無情，她曾發誓再也不原諒他的。雖然後來看淡了，覺得原諒不原諒都不重要了。但是那個被抛棄的芥蒂還是讓她覺得，再面對他的時候，只能當成熟悉的陌生人。可是等他真的回來了，陽光明媚地一笑，她的心就有些動搖。
“不行，我不可以這樣，這樣怎麽對得起我喜歡的梁言呢。”心裏這樣想着，可是在黃思思和呂儀答應了錢銳和紀明遠的邀約之時，陳佳若也沒有表示拒絕。稀裏糊塗地，就上了錢銳的車。
上車時呂儀坐到了副駕駛的位子，陳佳若有心和紀明遠保持距離，結果被呂儀這一搶先，她只能和黃思思、紀明遠一起坐在後排。
一路上紀明遠不斷搭話，噓寒問暖，并且提到了他準備的那只小狗。紀明遠和陳佳若的事情，錢銳是不知道的，就是黃思思和呂儀，也只是知道他們認識，覺得他們關系不簡單，但具體是什麽關系，她們倆也不清楚。
在車上被紀明遠這麽一獻殷勤，一車人也都聽出了個大概，于是當晚吃飯的時候，幾個人就有意撮合陳佳若和紀明遠複合。
然而表面上這一晚上都是陳佳若和紀明遠的戲份，實際上真正的女主角卻是黃思思，從打完球，發現坐在看臺上呂儀旁邊的黃思思的那一刻起，錢銳就動了心思。
那麽小巧玲珑的女生，說話也軟軟的，抱在懷裏的感覺會是什麽樣的呢？小兔子？小鹿？從見到她的那一刻起，錢銳就開始幻想兩個人交往後的情節。
黃思思也蠻喜歡錢銳，高大帥氣，雖然剃了光頭，看着有點壞壞的，但是言談舉止卻很得體，球打得好，車技也棒，而且是呂儀的表哥，說明家世也不錯，這樣的人，正是黃思思向往的。
兩個人都不知道，他們中間橫着一個多麽可怕的存在。
周小魚死的時候，黃思思還小，而且黃思思的媽媽刻意瞞着黃思思，梁言也從來沒有透露過關于周小魚的遭遇。而錢銳更是出了事就從大衆視野裏消失了，如今突然回來，別說黃思思不知道往事，就算知道一些，也絕料想不到，自己喜歡的這個人，就是表哥的仇人。
02被壓抑的憤怒
梁言一整天都心神不寧的，看不下書，寫不出字，他知道仇人已經回來了，可是他報仇的決心已經沒有那麽強烈了。這些年散淡的生活，讓他從一個激烈的人，變得越來越溫和。
尤其是在遇到陳佳若之後，他甚至幻想過和這個酷似周小魚的女孩一起去爬山，一起去做當初他和小魚約定好但沒去做的所有事情。可是這時候，錢銳回來了，還去周小魚的墳前看了周小魚。這讓梁言覺得非常非常的不爽。
“小言，你給思思打個電話，這麽晚了她怎麽還不回來，都出去一整天了。”吃過晚飯之後，黃思思的媽媽雖然一早就收到了黃思思的短信，說和同學在外面玩，但還是不放心，于是就讓梁言催黃思思回來。
“吃飯前我給她打過電話，她沒有接。”梁言還是很愛惜這個小表妹，本來想叫她回來一起吃飯，可惜聯系不上。
“她好像是和同學一起去看什麽籃球賽了，不過也早該結束了吧。不會出什麽事吧。你再打打試試。”
梁言一直默不作聲的，沒有黃思思的家，略顯沉悶了些。黃思思的媽媽催黃思思回來，除了不放心黃思思之外，也有些不放心梁言，她看到梁言又在翻看周小魚的照片了。出事的時候，她不止一次勸過梁言，人死不能複生，該放下就得放下，可梁言就是不聽。把梁言的媽媽叫來也無效，梁言既不願意回自己家去，也不願意放下這段往事。畢竟是自己的親外甥，真出了什麽事，不但不好和姐姐交代，自己也會內疚一輩子的。所以她想早點讓黃思思回來，萬一出了什麽事，家裏也有兩個人好照應。
她萬萬想不到，自己的着急會弄巧成拙。叫回來的不只是黃思思，還有送黃思思回來的錢銳。
梁言聽姨媽的話，又打了一次，電話通了，黃思思坐朋友的車，已經快到家了，說自己帶了很多東西，讓表哥來幫忙拿。
黃思思的媽媽就站在梁言旁邊，一聽說思思坐朋友的車回來，還帶了很多東西，就擔心她又收了誰的禮物。
吃人家的手短，拿人家的手軟。雖然家裏窮，她還是不希望女兒被看不起的，抱着去看看女兒認識了什麽人的念頭，她跟着梁言出了門。
一輛嶄新的路虎停在門前，刺眼的車燈讓梁言瞬間又想起當年周小魚被車撞飛的情景，但是看着車上走下來的表妹，梁言瞬間就回到現實裏。
他急忙上前幫表妹拿東西，那是個蠻重的箱子。裏面裝滿了櫻桃，都是呂儀買的。她自己愛吃櫻桃，買了幾箱子也就算了，還非要送陳佳若和黃思思一人一箱子。吃完飯之後，呂儀叫司機來接自己回去了。陳佳若被紀明遠送回家了。于是黃思思這裏，就由錢銳來負責。
當年錢銳和梁言關系不錯的時候，曾經來過這一塊，但是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他怎麽也想不到，黃思思會是梁言的表妹。
路兩旁的建築也和當年大不一樣了，就連黃思思家的小超市都換了兩次門頭。梁言出來接黃思思的時候，錢銳雖然看到了，但是也沒注意，等到他也下車想幫黃思思的時候，離梁言就只有一步之遙了。
說時遲那時快，從梁言看到錢銳到認出錢銳，只有幾秒鐘的時間。錢銳也在這個時候認出了梁言，雙方都是一愣。
梁言反應快些，二話不說直接扔了箱子就要上去教訓錢銳，錢銳反應過來後轉身就跑。冥冥之中好像安排好了一切。許多年前也是這樣的情景，但追的人是錢銳，跑的人是周小魚和梁言。許多年後，跑的人變成了錢銳，追的人變成了梁言。
許多年前因為着急奔跑，周小魚慘遭車禍，許多年後像是還債一樣，錢銳也被疾馳而過的汽車撞倒在地，幸運的是車不是正面撞過來的，錢銳只是受傷，沒有當場斃命。
在梁言沖過去的那一刻，跟在後面的黃思思的媽媽已經明白發生了什麽事，她一邊沖上去想要抱住梁言，一邊沖黃思思喊了一聲：“快攔住你哥哥，別讓他闖禍！”
但是已經來不及，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前一秒還滿臉笑容的黃思思，後一秒就看到表哥忽然像發狂了一樣追趕着錢銳，随後錢銳就被車撞翻在地。在錢銳身體倒下來的時候，黃思思靠在牆角的身體也蹲了下來。
母親在一步之遙的地方喊：“快打電話啊思思，給120打電話……”
但是黃思思什麽也聽不進去，母親的聲音仿佛在很遠的地方響起。她徹底被這場面吓傻了，雖然她不知道哥哥為什麽這樣，可是，她畢竟親眼看到了一向溫和的哥哥突然變得很瘋狂。這場面徹底讓她變傻了。
不過最後總算還是鄰居看到打了電話，錢銳被送去了醫藥搶救，梁言也被帶到了公安局。
03遠方
“從定州經過的火車，可以抵達的最遠的地方是哪裏？”
梁言在微博上打出這句話，一個小時後，十幾條回複，答案都是一個叫雙城的地方。梁言在百度裏搜索雙城，得出的答案是極北之地，常年寒冷。
“那就去吧，現在就去，取錢，買票，徹底離開這裏，将這裏的一切封存，正式開始新的生活。”梁言坐在路邊，自言自語。
已經出勞教所幾個月了，他沒有回姨媽家，也沒有去見那些舊相識。在勞教所門口看到來迎接他的人的時候，他做出的第一個反應是狂奔，一路狂奔，朝着他自己也陌生的方向。
等他停下來的時候，人群已經被甩在身後，他身處在一條破落的街道上，精疲力竭。
他并不是怨恨那些舊相識，在他被抓被送去勞教所的日子裏，無數愛他的人來探望他。而且如果不是呂儀求着家人出面撤銷起訴，不是爸媽、姨媽、表妹和陳佳若用盡人際關系幫他開脫，他不可能只被關了不到一年就放出來。
他只是怨恨自己，在看到錢銳倒在地上，鮮血像當初周小魚的鮮血一樣染紅地面的時候，他在瞬間喪失了報複的勇氣和力量。在勞教所裏度過的日子，不但讓他喪失了報複的勇氣和信念，甚至連對周小魚的愛也喪失了。他徹底厭倦了這些複雜的關系。他覺得他必須要到一個足夠遠的地方，開始新的生活，将過去的一切徹底埋葬。
在梁言蛻變的時候，陳佳若的人生觀也在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出事以後，黃思思第一個通知的人就是陳佳若。當時陳佳若正在自己家樓下，準備和紀明遠告別，她心裏還在盤算，此刻的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歡梁言多一些？還是紀明遠已經在內心根深蒂固，随着他的歸來，本來就不主動的梁言會被自己漸漸忽略？
黃思思的一個電話，讓陳佳若徹底明白，自己更在乎的始終還是梁言這個相識不久的人，紀明遠曾經的不告而別，已經讓她無法徹底再信賴他。
剛好父母出去旅行，如果不是紀明遠想單獨和她相處一陣，她本來要住在黃思思家的，想到這裏，她更嫌棄紀明遠了。
如果自己住在黃思思家裏，自己就會在梁言身邊，那在梁言要沖過去的時候，她就會及時上前阻止梁言，那樣事情就不會發生，梁言就不會被抓走了。
等到了黃思思家，聽完黃思思的媽媽講完梁言和錢銳的恩怨之後，陳佳若心裏滿滿的，都是對紀明遠的嫌棄。
“都怪紀明遠，如果不是他非要拉着我說東說西，我就跟你一起回來了，那樣哥哥說不定就不會出事了。”陳佳若帶着哭腔說道。
“現在怪誰也沒用了，只希望錢銳沒事，如果他死了，哥哥就麻煩了。”黃思思心裏萬分矛盾。她擔心梁言，更擔心錢銳。兩個人誰出事了她都難受。
“要不然找呂儀幫幫忙，以他們家的勢力，也許能把哥哥救出來。”陳佳若一時心急，光想着呂家的勢力，完全忘記了呂家和錢家的關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