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故人歸(2)
一想起周小魚,梁言就有些抑郁,西瓜也吃不下去了。他起身跟陳佳若道別,如果不是深夜外出會讓姨媽擔心,他真想立刻跑到周小魚墳前,告訴她他遇到了一個像她一樣的女生。
“是你安排她出現在我生命裏的嗎?”梁言很想這樣問問周小魚,回到自己的房間,他盯着天花板,往事一幕幕在腦海裏浮現。
那一年梁言剛滿十九歲,在上海讀大一。周小魚十八歲,在定州讀大一。那一年的暑假,梁言的媽媽來定州看望她的妹妹,順便帶上了梁言。這一個順便,徹底改變了梁言的一生。
在去定州的大巴車上,梁言心裏是不爽的,他本來和朋友約好了一起去探險度假的,結果媽媽硬是不允許,說什麽夏天他們幾個年輕人憋不住就喜歡到野外玩,非常危險。說她就這一個兒子,必須得帶在身邊才放心。如果梁言知道他的命運将就此轉折,也許他會希望那大巴車開得快一些,以便他早點遇上她。
那時黃思思的爸爸已經去世,但是媽媽還沒有下崗,一家人還住在城西的老房子裏,黃思思還在讀小學四年級。梁言是那種既來之則安之的人,在姨媽家住下來之後,他因為喜歡看書,每天都會去定州的大小書店溜達。後來被他物色到一個不錯的書吧,于是一整個暑假他都泡在那個書吧裏了。
而周小魚,那一年在那個書吧打工。周小魚一出生母親就去世了,父親把她養到五歲之後就去了雲南,然後再沒有消息。她是靠着奶奶在路邊擺小攤子賣梅菜扣肉餅養大的,但是到了十八歲,讀大一這年,奶奶也去世了。
失去了經濟來源的周小魚一開始還想靠着勤工儉學把大學讀完,後來遇到了轉學來的同學糾纏,她幹脆就退了學,在書吧找了份服務生的工作。那總是糾纏着她的同學,就是呂儀的表哥錢銳,梁言不久後就和錢銳成了同學。
梁言第一次在書吧看到給自己的茶杯續水的周小魚時,心就重重地跳了下,手上雖然還捧着書,眼睛卻是再也沒有辦法在書上停留。
一個下午,他都在座位上看着周小魚忙前忙後。周小魚天生美貌,腦袋也靈泛,看到角落裏那個望着自己一副癡傻表情的顧客,就知道對方心裏另有所想。
本來她因為被錢銳糾纏,已經厭煩了這些不正經的男生,但不知道怎麽回事,見了梁言這樣,偏偏是一絲不爽也生不出來,反倒有些想在他面前多走幾次。
等到周小魚下了早班,換掉工作服準備回家去的時候,梁言也結了賬,跟在她後面,欲言又止。還是小魚自幼沒有失去雙親,經歷的事情頗多,沒有那麽羞澀,直接就問梁言想幹什麽。
梁言吞吞吐吐了半天,只說出一句:“想和你交朋友。”
周小魚說:“來日方長,你這樣跟着我,我也沒有辦法立刻答應做你朋友。”
梁言本就是很識趣的人,見周小魚這樣說了,也就不再跟了,思量了一會兒,他直接回到書吧,辦了張會員卡。
自此以後,梁言就天天泡在書吧裏,書吧是二十四小時營業,小魚上早班他就泡白天,小魚上晚班他就泡晚上。時間久了,書吧裏的工作人員也都看出了他的意思。他也不遮掩,等小魚下了班,還主動約她去吃甜點。
梁言生就面善,又喜歡看書,談吐優雅而且頗具幽默感,小魚自幼孤獨,也樂得有這麽一個朋友,于是一來二去,兩個人就熟悉了,經常同出同入,不是情侶卻勝似情侶。
Advertisement
然而好景不長,暑假轉眼就結束了,梁言要回上海去,不但梁言不舍,周小魚也有些難過。
如果一開始什麽都沒有也就算了,給你一個好東西,在你非常喜歡的時候再奪走,這是最摧毀人的了。
于是兩個人臨別前都說不出話來了。平時都是滔滔不絕的,周小魚經常被梁言逗得哈哈大笑。梁言也喜歡聽周小魚講她小時候的各種獨特經歷。
相對無言了半天,梁言做了一個決定,那就是轉學到定州來,住到姨媽家,這樣可以經常和周小魚見面。反正自己在上海也沒有關系好到不能分離的朋友,加上在上海總要被爸媽約束,非常不爽。
不過做了決定之後,兩個人并沒有開心起來,因為怕梁言的父母不答應,畢竟從大城市到小城市來讀書,怎麽說都不是好事。如果跟媽媽說了周小魚的存在,就更不可能被批準了。
不過梁言有自己的辦法,仗着媽媽疼愛自己,他先是說要退學,覺得上學沒意思,他說他要靠寫作維持生活,以後一輩子就做作家了。
媽媽死活不同意,非要他讀完大學再說。這時候他提出到定州來讀書,說讨厭上海的環境,做媽媽的怕兒子退學,心一軟就答應了。
不得不說梁言還是個蠻有心機的人,為了達到目的,對媽媽都用上了兵法。而且在定州一個月,每天都外出,愣是沒有被媽媽察覺出什麽。
因為怕貴族學校約束太多,梁言就進了相對來說比較自由的八達商務學院,雖然要上學不能有太多的時間找周小魚玩,但周末還是能在一起的,這已經讓梁言很開心了。
不巧的是梁言被分到的班級,剛好是周小魚原來的班級,梁言到學校結交的第一個朋友,正是糾纏過周小魚的錢銳。因為讨厭錢銳所以周小魚從未在梁言面前提起過他。
在梁言到定州讀書半年以後,他和周小魚已經發展成了熱戀的關系,平時在街上都敢于不避人地牽手了。周小魚依舊在書吧打工。
有一天梁言放學了去找周小魚吃飯。錢銳那天要去賽車,在路上看到了昔日自己苦苦追求卻沒有到手的校花和他的新朋友梁言。
錢銳橫行慣了,雖然周小魚從未接受過他,但他卻認定了周小魚是他的人,即便失去聯系了,他也覺得那是他喜歡過的人,別人不可以碰。看到朋友和周小魚親密地在一起,他第一反應就是梁言這個人很渾蛋,立刻下車想要教訓梁言。
關鍵時刻還是周小魚眼尖,他看到沖過來的錢銳,拉起梁言就跑,邊跑邊跟梁言解釋,可惜還沒解釋清楚,迎面一輛車開過來。來不及躲閃的周小魚關鍵時刻猛推了一把梁言。
梁言斜跨兩步跌坐在地上然後就看到周小魚的身體像一張紙一樣飄了起來,落地後鮮豔的血流滿了地面。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梁言完全愣住了,沖過來的錢銳也愣住了。等到梁言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麽,抱着周小魚失聲痛哭的時候,錢銳已經悄悄的跑掉了。
04故人歸
第二天一早,梁言沒有吃早飯就出了門,在上公交車之前他買了幾個雞蛋和兩盒酸奶,打算到了墓地再吃。
定州最美的時刻就是早晨,路上車少,空氣清新,車上人也不多,梁言出門前又帶了本書,因為距離遠,就在車上看了起來。
在離周小魚的墓還有很遠的地方,他就看到了那束花,已經枯萎了,此前下過雨,被淋散的花瓣弄髒了之前被梁言打掃過無數次的石板。
周小魚在這座城市沒有親人,當初的葬禮都是梁言和姨媽兩個人操辦的,能給小魚送花的人,他想了很久也沒想出來,不過心中卻有種不好的預感。難道是他,又回來了?
顧不上吃東西,梁言先把墓地打掃了下。他不認為有人可以替他或者和他一起愛周小魚,不管周小魚是生是死都是他一個人的,他對此特別敏感,在打掃完墓地之後,他已經确信那個該死的家夥又回來了。
當年他弄明白周小魚是因為被錢銳欺負,那天又是被錢銳追趕才發生的車禍之後,他第一反應就是找錢銳理論,畢竟如果不是錢銳追趕,周小魚根本不會死的。可是錢銳家大業大,他連錢家的門都進不了,最後錢銳因為這件事總被同齡人議論,就幹脆離開了定州,據說是去了國外,很多年都沒有再回來。
此後的幾年,梁言就住在定州,除了守候着周小魚之外,他對錢銳以及錢銳背後的那個大家族的恨意并沒有消除,如果他知道呂儀是錢銳的表妹的話,那麽在呂儀那天到黃思思家裏吃飯的時候,他就會把呂儀轟出去,并且要求黃思思和呂儀絕交。
在墓地待了一整天,本來是想和小魚說說陳佳若的,想告訴小魚自己遇到了一個很可愛的女生呢。
結果因為一束花,他徹底忘記了自己來的目的。他蹲在地上,很久很久,都沒用動一下,像個雕塑一樣。
陳佳若一覺醒來,本想找機會再和梁言聊聊的,不聊生活哪怕聊聊文學也可以,結果直到吃完早飯,也沒見梁言回來。
對此黃思思已經習以為常,梁言不是死宅就是一去沒影蹤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所以她不擔心梁言去了哪裏,只是着急讓她們等消息的那家餐廳還沒有打來電話。
“如果等到十點他們還是沒打電話來我們就去步行街進一些小飾品來賣吧?”看到陳佳若不慌不忙地看着梁言的小說,黃思思已經有些心急了。
“再等等吧,如果進貨的話就跟做生意一樣了,搞不好要賠錢啊,還是去做門童好,不需要本錢。”陳佳若嘴上這麽說,其實心裏只是想着多等一會兒也許就能看到梁言了。
“如果怕賠了本錢,那不如去發傳單,只要你不怕被曬黑,我們就去站大街去。”只有七天假,黃思思覺得不管幹什麽都比待在家裏強。這時候的她還不知道陳佳若是那種你給她幾本書她可以一天不出門的人。
“站大街多難聽啊,我倒不是怕被曬黑,胖我都不怕了還怕黑嗎,只是覺得發傳單搞不好會被同學看到,尤其要是被呂儀看到了,她絕對要扔了我們的傳單讓我們陪她玩。”說這些話的時候,陳佳若還在翻着手裏的書,眼睛都沒有離開一下。
“不如就去找她玩算了,也不掙錢了,我們也掙不到幾個錢,至于體驗生活,到寒假再體驗也行。我聽呂儀說她最近在家裏裝了套家庭影院,在家可以體驗到在電影院看電影的效果,她還搞了個k吧,以後都不用去ktv了。”
“我不喜歡那些,我寧願在家裏看書。”
“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說實話,你是不是在等我哥?”黃思思終于看出了眉目。
“嗯,這個嘛,既然被你看出來了,我也就不隐瞞了,我就是在等他,你作為我的好朋友,是不是該幫幫我?你哥這人也太冷了!”
“你自己要往釘子上碰,能怪誰,那個,那天給你送錢的那個帥哥也不錯嘛,你幹嗎舍近求遠呢?送上門的不要,偏要吃我哥這個澀柿子。”
“不幫忙就算了,扯那麽多幹什麽。你想發傳單,走吧,咱們現在就去步行街看看。”一聽到黃思思提紀明遠,陳佳若就徹底沒了看書的心情。
05小計謀
街上人山人海,雖然已經到了十月,依舊熱得夠嗆,出門前兩人抹足了防曬霜,一人頂着一把遮陽傘,本來還想逛逛的,沒走幾步就不行了,剛好離肯德基不遠了,兩個人就想去歇歇腳。定州是座小城市,就這一家肯德基,開在人山人海的步行街上,生意倒也還不錯。
兩個人還沒到門前,就看到了呂儀家的車,進門一看,司機果然在排隊,不用問都知道肯定是被呂儀安排出來買吃的了。盡管呂儀的媽媽再三禁止她吃外面的垃圾食品,她還是忍不住。
陳佳若還在猶豫要不要上前打招呼的時候,黃思思已經開口了:“喂,夏師傅啊,好巧,你來給呂儀買東西嗎?”
“是的,小姐非要吃這些,我只好出來給她買了。”夏師傅一臉無奈。
“多買點,哈哈,然後帶我們一塊去找呂儀玩吧。”黃思思嘟了嘟嘴,一副賣萌換飯吃的樣子。
“好的,你們先去車上等我吧,鑰匙給你。”夏師傅把車鑰匙丢給黃思思,這時候隊伍排到他了,他本來想問問黃思思和陳佳若喜歡吃什麽的,結果黃思思接過鑰匙就出去了,他只好把每一樣都點了一份。
呂儀家,音響被開到了最大,在槍炮與玫瑰樂隊的歌聲裏,呂儀感到餓意陣陣襲來。正想打電話催一催,就看到門被打開了,陳佳若和黃思思帶着熱浪沖了進來,一人手裏捧着一大桶食物。
三個人把食物攤在桌子上,邊吃邊聊起了暑假安排,因為家境懸殊太大,黃思思和陳佳若都不想提做假期工的事,感覺提了只會被數落。于是呂儀問起的時候,她們就讓呂儀先說。
呂儀啃着雞腿,朝沙發的一側努了努嘴,說道:“你看,你們來之前,我就在看那個邀請函,在省城的一家我爸爸投資的公司搞了一個動漫節,寄來了幾張邀請函。我尋思你們倆有興趣的話,咱們就一起去,沒興趣就算了,我一個人也不想去。”
“你覺得呢?”陳佳若一心只想和梁言相處的時間多一些,而接觸梁言的橋梁是黃思思,所以聽了呂儀的建議,她首先征求的是黃思思的想法。
“我啊,我覺得去哪兒都行。不過省城有些遠,去的話要和家裏商量下才行。”黃思思很少出遠門,心裏還是有些躊躇。
“遠是遠了些,但是有夏師傅開車接送,來回也不麻煩。如果不去的話,你們有什麽好去處沒?國慶七天假呢,總不能都宅在家裏過吧?”呂儀本來想出去旅行的,但是她平時都是一個人遠行,不喜歡結伴,如果結伴,她也是想和男生結伴,雖然這兩個新朋友不錯,但是用來陪着看風景,她還是覺得不妥。
“我聽說國慶我們學校和八達商務學院在體育館有幾場籃球賽,要不然我們去看球賽?”黃思思突然想起放假時在學校的公告欄看到的海報。
“我也聽說了,我表哥還被邀請作為外援去打球賽了。”被黃思思一提醒,呂儀想起之前表哥錢銳打電話邀請她去看比賽的事兒了。
只是她對這個坐過牢的表哥沒有多少好感,避之不及,所以敷衍幾句就挂了電話。
她心裏很清楚錢銳約她,不過是想看看她周圍有沒有可以下手的妹子罷了。她才不想讓朋友們羊入虎口,雖然她朋友很多,可是都是自己的朋友,別人碰一碰,她都會當作是要搶。
不過被黃思思一提,呂儀突然想起梁言來,如果陳佳若能被自己的表哥錢銳搞定就好了,想到這裏,她心裏就做了決定:“那就去看球賽吧,吃過晚飯有一場,我給表哥打電話讓他給我安排幾個好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