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景逸趕到公司,夏息向他簡單說明了下情況。這個項目建設了三個虛拟盤映射,映射後分為制作盤和素材盤,通常這兩個盤都有嚴格區分,專人專職,以方便對接,讓項目進行。
本來打包好的煙霧素材盤出了岔子,導模型進入時,根本不是敲定好的。
那麽這意味着,得要重來。工作量很大,搭框架,分類合成,重建節點。
《夜歸人》定的片子基調,有點一鏡到底的意思,制作過程就是大量的替換節點,技術要求上不至于到頂級難度,可處理起來容不得差錯,需要格外細致。這一工作,繁冗且乏味,重複起來,很容易使人暴躁,甚至精神衰弱。
景逸能做到靜下心來,其他人呢,大部分勉勉強強,有極小一撮人,從始至終都心态不穩。畢竟,卡因之前的工作氛圍确實動蕩,易使人洩氣。
一環扣一環,一個人出錯,必然會導致後面的續不上趟。
景逸凝眉問清楚了夏息幾個問題後,鎮定地去到制作室,打開多屏電腦,投入工作。
同個空間裏,還有另外幾名被臨時召喚來的同事,大家同病相憐,倒也巧,清一色的男人。一屋子雄性聚集,一邊心不甘情不願地當牛馬,一邊罵罵咧咧,只有景逸是那個例外。他面沉如水,專心致志地盯着電腦屏幕。
行政上的責罰并不歸景逸管,他也的确不在乎到底是誰犯錯了,誰會被怎樣懲罰。即使他在乎了,就能改變現在一團糟的局面嗎?他和其他同事們一樣,都是螺絲釘,沒必要再去落井下石。
他只是很單純地想挽救一點兒是一點兒,竭盡全力修補好bug,不耽誤交付期。
淩晨,夏息點了宵夜,以供犒勞疲累的大夥。
景逸懶得吃,只想快點完成任務,好盡早回家休息。
夏息過來拍他的肩膀,讓他休息一下,他想說不用,稍一偏頭,餘光掃到其餘同事。那些眼光裝作不經意地落到他身上,審視意味頗濃,好像沒打算讓他求同存異。
他想了想,起身去茶水間。剛一出門,還未走遠,就能聽見門後傳來不加掩飾的讨論。
“機器人吧,這麽喜歡工作。”
有人嗤笑,“你把高材生跟你這種懶人比,要不然人家怎麽可以去東京,你還在這裏擺爛啊。”
引來一陣低低的哄笑,“确實确實,咱們是為了賺幾個辛苦錢,他是為愛發光發熱……別說,這精神真是可歌可泣,欸,好羨慕……”
夏息咳嗽了幾聲,打斷沒譜的讨論,“趕緊吃吧,怎麽光吃還堵不了你們這一張張欠嘴!”
陰陽怪氣在又一輪嘻嘻哈哈中湮滅。
景逸豪飲了兩杯咖啡,面色如常地回到位置。
有人卡殼,夏息要他去找景逸看看。畢竟,再熬下去,天都要亮了。這人沒轍,走過去,敲了下景逸桌子。
景逸擡眼,與他淡漠對視。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剛剛背地裏吐槽景逸最歡的那位。
景逸托腮,面無表情地聽他說明來意。待他說完,景逸并不回應,起身,徑直走到他的電腦前,全程惜字如金。他亦步亦趨跟在後。
景逸滑動鼠标,認真看了會兒他的節點試圖,然後,漫不經心瞟他一眼,語氣平平,“你這做的......就你自己能看明白、能改,怎麽害怕別人看懂,要變相地自擡身價咯?”
對方噎住了,不知該作何回答。
“分層渲染的圖層,為什麽搞不定?”景逸繼續,“沒學過?”
對方抓了抓後腦勺,“學過,但不是很熟,最近才......”他心虛,下意識想找借口。
“原來不是沒學過.....”景逸抿唇輕笑,“那就是蠢咯。”
這人一定沒想到,交頭接耳挑別人的不是,最後只能淪落到被人挑剔。屬實有點諷刺。
“沒關系,我來弄吧。”景逸拍拍對方肩,擺出通情達理的姿态。
眼下讓景逸來操作,确實是最優解,對方嘬住嘴唇,沮喪應了聲好。
景逸見好就收,他并沒有踩低他人自尊的興趣。倘若不是今天親自撞見這出荒唐,他也不會無聊到反擊,即便毫不費勁。
他沒那麽脆弱,皮和心經過這麽多年磨砺,已經硬得像繭。他想他會選擇東京,還有一部分原因在于,那裏大概有更多像吉成似的人物,專注于夢想,不會聚焦于缺陷,大家誰也沒資格嫌棄誰。
忙到天色蒙昧,景逸揉着酸脹的肩膀,走出公司大廈。他聽見有人喊他的名字,一回頭,陶孟青壓着帽檐,站得板板正正。
不吃驚是假的。他看着陶孟青向自己走來,在想,這家夥是在這裏守了一宿呢,還是剛剛才來。無論是哪個,他都為此悸動了一下。
陶孟青說送他回家,他沒有推拒,跟着對方上車了。剛扣好安全帶,陶孟青便問餓不餓。他熬了大夜,此刻并沒什麽胃口,只剩疲乏。
“不餓,困死了。”
陶孟青偏頭,盯着他瞧,黑眼圈在眼下淺淺浮起,由于膚色白皙,越是明顯。
“那我直接送你回家?”陶孟青發動汽車。
他“嗯”了一聲,向後一仰,安心地閉上眼。
行至一段十字路口,黃燈,車開始減速。
“我想去紋身。”陶孟青猝不及防開口。
景逸緩緩睜開眼。
“紋什麽?”
“紋你的名字和生日,好不好?”
“紋在哪裏?”
“你來定。”
“陶孟青——”景逸字正腔圓地喊他的名字。
他右腳有些虛地踩着剎車,他害怕景逸會給出與他期待相背的反應。
“你真想好了?”景逸嘆了口氣,好似有些黯然神傷。
他轉過頭,朝景逸眨動一下眼睛,“想好了,放心,我絕不後悔。”
他大概知道景逸在擔心什麽,以為這只是剎那間的滿足。不會,他要身體力行驗證,他的甘願,他的矢志不渝。
聽他說完,景逸眼裏浮上一層狡黠的笑意,“既然你去紋了,那我要不然也紋一個吧。禮尚往來。”
他露出詫異的神色,說話都有些結巴了,“那、那你要紋哪裏?”
“就紋舌頭上吧。”景逸故意吐出一點舌頭。
他雙眼發直,還來不及看清,那濕潤的舌尖就收了回去。
“真、真的?”這也太色情了吧。他感覺自己的臉,陡然燒了起來。
哪知下一秒,景逸就臨場“叛變”。
“上鈎了吧,我才不會紋呢,痛死了!”
他看見景逸得意洋洋地別開臉。綠燈亮了,他自嘲地挑了下眉,繼續開車。沒開一會兒,車停在了路邊。景逸疑惑地轉過臉來。
“不紋也沒關系.....”陶孟青解開安全帶,重心靠向景逸。
景逸被他一只手攏住後腦勺,一只手搔着側腰,“我現在就幫你紋一個。”
癢意避不掉,就像陶孟青伏過來的半具身子。他們在狹窄的空間裏,嬉鬧成一團。景逸投降,陶孟青不依不饒,要求景逸主動補償。景逸沒扭捏,勾住陶孟青脖子,飛快地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陶孟青故作不滿,指尖點着自己嘴唇,“不算數,得這裏。”
“要命,”景逸嘟囔,“怎麽這麽麻煩。”
盡管這樣說,景逸卻閉上眼,微微昂起臉。他卸下抵禦,展露出陶孟青從未見過的一種順從姿态。陶孟青珍惜地撫摸上去,手指插進他濃黑的鬓角。景逸忽地睜開眼,他們對視,眼睛裏在漲潮。呼吸在告密,心跳在告密,分不清誰更迫不及待一些。陶孟青一低,與景逸接起了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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