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在正殿上完香,兩人又回到荷花池邊,撿了張長椅并肩坐下,分食剩下的藕圓子。
有大膽地麻雀飛過來,停在椅背邊緣,似乎想趁人不注意,随時搶一口食物。
景逸有點憐惜,又有點猶疑,因為一旦給了吃食,就會有更多的麻雀,叽叽喳喳地圍攏過來。也許下一次,它們會放松警惕再次靠近人類,可下一次的投喂者,誰又能說得清,是好是壞呢。人類無意的施舍,并不一定會全往好的方面開花結果。
就在他想東想西的時候,陶孟青已經将圓子掰碎,撒在了地面。麻雀們一湧而上。
見此狀,陶孟青興起模仿,喉嚨裏發出“咕咕”的聲音。
景逸忽然開口。
“以前小時候,每次捐發前,都是我媽帶我來上香,好像要跟菩薩做彙報總結一樣。我其實很怕看見那些菩薩像的,總覺得它們怒目圓瞪,脾氣都不大好,感覺盯着看久了,會回去做噩夢……後來大了,自己還是會來……”
陶孟青安靜下來,直直望向景逸。他看見他說起往事的羞怯,嘴角卻是自嘲。
“……我是不信這些的,但時間久了,也就養成習慣了。可能就是所謂的‘儀式感’?”
他想,這人一貫表現得冷淡,對凡俗事物敬謝不敏,不敢百分百坦率,可他其實并不冷情。他還常常有口是心非的嫌疑,然而他要是閉口不談,連借口都不找,那才是真正的拒絕。
“有儀式感不好嘛?我覺得有‘儀式感’的人,往往都特別有信念。”
景逸聽他這麽一說,噗嗤笑出聲,“哎呀,我怎麽忘記了,你也特別看重‘儀式感’,是吧。”口氣輕松,像在調侃他捉急忙慌地往臉上貼金。
陶孟青撇了撇嘴,想說點什麽為自己找回場子,無意間,視線垂落到景逸的頭發上。陽光成形,照得發質更像緞子似的。他癡癡看了一會兒,然後,頗為可惜地嘆氣,“你剪頭發前,我都沒能幫你洗次頭呢。”
景逸唬了一跳,以為自己聽錯了,“洗頭?幫我?”這是什麽奇怪的癖好!
“是啊,這麽漂亮的頭發,我都沒好好撫摸……好好打理過呢。”
“你這想法,可真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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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麽稀奇的,我上小學時,電視上天天播放着的洗發水廣告,就是一個男人為心愛的女孩洗頭,來傳遞他對女孩的愛。哇塞,那女孩頭發又黑又長,跟瀑布一樣。”
“你要是有這種向往,怎麽不去做理發師?”景逸像笑幼稚的笑話那樣,笑一下問。
“理發師也不是天天為自己的愛人洗頭啊,”陶孟青據理力争,“情趣和工作,是有分別的!”
“也是……”景逸頓了頓,握出個拳頭輕抵在嘴邊,掩飾地咳了兩下,說,“那作為你的對象……我是不是該滿足你這個‘向往’呢?”
“擇日不如撞日,要不就今天吧。”
話落,陶孟青聳肩笑了下,像沒抱什麽期待似的。
景逸直視前方,并不看他,很平靜地回,那好啊。
平淡,在景逸的神态裏幾乎根深蒂固。可陶孟青從這如常的神态裏,驀地感到五髒六腑沸騰了起來。
見他長久地未有反應,景逸側臉,笑起來,“怎麽還傻愣着,不帶我走?”
這下子,他是真傻了,景逸看見了他的傻,笑得更加松弛。
回到別墅。
陶孟青帶景逸上了二樓套間,這屋裝了隔音棉,衛生間寬敞豪華,不易受人打攪。
景逸神态自若,按照陶孟青指示,坐在盥洗臺邊的貴妃椅上,靜靜等待對方來“伺候”。
陶孟青找來幹淨松軟的毛巾,幫景逸墊在頭發下,免得待會兒洗發時打濕了肩膀。他松了景逸的發髻,漆黑如瀑般的美發,流瀉過他的指間。和曾經他念念不忘的廣告裏那種,好像并無什麽區別。他想自己是有些情結在身的。
太奢侈了,就這樣毫不留情地剪掉。可景逸是在做善事,他沒有阻止的資格。
他依戀地撫摸了一陣,指腹偶爾會掃過後頸肌膚,景逸似乎覺得有些癢,縮了下肩膀。
“還不洗嗎?”景逸的聲音軟和。
“馬上。”他酸澀道。
陶孟清站在景逸身後,先用噴壺裏的清水潤濕頭發,再上洗發露,輕輕揉搓出一層泡沫。暖和幹燥的手,在順滑的發絲間穿梭,變得濕漉漉。
景逸聞到清冽的香味,和陶孟青常用的香水味不同,冷了許多,卻令人舒爽。
他閉上眼,感受着陶孟青按摩頭皮的力道。一會兒輕柔,一會兒又着重,循着某種章法。
陶孟青似乎問了他句話,他聽得朦朦胧胧,便睜開眼,向後抻直脖子,仰起臉。
什麽,他還未問出口。四目交接的瞬間,他發現,陶孟青的眼睛充滿焦躁的欲望。
毫無防備的喉結與下巴,迎合着光線,繃出優美的弧度。
他大概是理解不了自己此刻有多麽性感,會撅開另一個人的理智。
理智坍塌。除去理智以外的所有,都在蠢蠢欲動。
陶孟青禁锢住他的後頸,使他不得不維持住吃力的仰視姿态。
然後,吻落了下來。吻撬開唇舌,像蛇一樣,勾住他的舌頭糾纏。他被那蛇似的纏綿,堵住了呼吸,腦子變空。
不知吻了多久,唇瓣分開時,牽扯出難堪的絲絲縷縷。
但陶孟青還沒停,他繞到他正面,傾身,吻他的臉,吻他的喉結,肆無忌憚。
他終于反應過來,顫顫揪住陶孟青的衣領,命令他停下來。
男人矮了下去。陶孟青朝向他,虔誠仰臉,既像他的信徒,又像他的奴隸,要祈求什麽。
一定有哪裏出了天大的差錯。景逸想。
可他聽見陶孟青說:“乖一點兒,把褪分開。”
陶孟青整理完景逸起身,然後轉身到盥洗臺邊漱口,沖掉嘴裏的黏膩感,跟沒事人一樣。
景逸渾身像坍塌了一遍。
“我繼續幫你洗頭吧,你看你現在濕噠噠的,弄感冒了可不好。”陶孟青厚顏無恥地笑了笑。
景逸沒接話,人好像還僵硬着。
陶孟青嘆了口氣,蹲下,剛準備清一清嗓子。景逸腳忽然一動彈,眼看就要朝他踢過來。他反應敏捷,避開了,腳風從耳邊掠過。
他反客為主,握住景逸的腳踝,摩挲。他想起他剛剛的表情,并不像在享受,甚至有點兒像受難的英雄雕塑。眉頭緊鎖,俊美的臉蛋忍耐着,手指不由自主要尋找承托——最後按住他的發鬓。他愈發迷戀起這樣的景逸。他想要把他軟化。把他雕像一樣的外觀,融化成真正的一具肉身。
景逸被陶孟青握着的腳背繃直,這會兒只感到沉重的荒謬和空虛。
他發現自己,竟說不出一個字。無論是此刻,還是剛剛。
他自知不可抵擋,他再怎麽抗拒,再怎麽拖延,他們總要邁進。春筍總會發芽,就像春雨總會降臨。整個空白的冬天終将過去,那些僵凍住的心緒,不由人控制,在不動聲色地放開。
陶孟青看見他深呼吸後,面容像英勇就義一般,一點點醒悟了過來。
他們的目光相碰在一起。
驟然,景逸從他手中抽回了腳,傾身過來,抓住他的衣領,故作兇狠,“還磨磨蹭蹭的幹嘛,快點幫我把頭發洗完!”
仔細洗完,陶孟青幫景逸吹頭。
受到暖風和陶孟青寬大手掌的交替撫摸,景逸眯起眼睛,像是非常惬意。看來,擔心是多餘的,景逸到底沒那麽矯情。
陶孟青摁關吹風機,俯身,挨着景逸耳後根說:“好了。”
景逸慢騰騰睜開眼,顴骨和鼻尖都有點發紅,大概是被暖風熏的。“謝謝。”他邊說邊起身照鏡子,欣賞充滿光澤的頭發,随即熟練地紮了個低馬尾。
“這麽客氣幹嘛。”陶孟青對着鏡子笑笑。
“你別這麽看我,”景逸皺眉,“跟看稀奇似的,我不自在。”
陶孟青本來想說“長這麽好看,不給人看多虧啊”,但鑒于剛剛惹惱過對方,他還是乖乖閉了嘴。
手機煞有介事地震了起來,景逸發現是自己的。他沒有避開陶孟青,直接接了。陶孟青發覺他神情逐漸變得嚴肅,在說什麽“節點”“資産”“nuke”等等完全聽不懂的詞彙。
這通電話催着景逸離開。他告訴陶孟青,後期特效合成出了點問題,他要回去趕工。陶孟青抓住他急匆匆的肩膀,“我送你。”
景逸本來想說“不”,可他感受到了,由陶孟青手指傳來的,深切的懇求。
“好。”他妥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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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mq掐指在算,我跟老婆這樣,算幾壘了?那離最終壘,是不是快了?
有删改,之前沒有清除緩存看的有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