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氧氣自由
秦赴這幾天狀态雖然不足夠好,但是他該做的工作該處理的事情一件都沒跑掉,簡直像連着軸轉的陀螺。
林渚凡倒是很擔心他的狀态,除了晚上睡前的一段時間,都盡量不讓他一個人待着,每天還另外給他做心理疏導,看着他吃藥。
秦赴比從前配合,不過林渚凡沒敢細問原因。
在歐洲天色黯淡,雲卻燒起來的傍晚,林渚凡的手機接到一個無法回撥的不顯示號碼的來電。
秦赴和紀春瀾交代了一下,留了幾個人在她身邊,兩撥人都換了房子住。
林渚凡把現在房子的地址告訴了對方,警察沒直接往他們這邊來,繞了點路,過了很長時間,等天完全黑了的時候,房子的門被敲響了。
來歐洲和他們對接的警官姓張,身後還跟了幾個歐洲方面協作調查的外國警員,身上都配了槍。
“秦先生。”張警官很客氣地朝屋內幾個人點點頭,穿着便服坐進客廳裏,和他商讨對策,告訴他最新進展。
“楚執飛的批捕令馬上就能下來,幾個幫他洗錢的小企業也都關停調查了。”張警官公事公辦地說,秦赴點頭說知道了,又問現在是否需要他做什麽事。
張警官說:“其實也沒有什麽事了,但是很難說楚執飛還會不會反撲或是拉所有人下水,你們最近注意安全就行,盡量不要被他查出行蹤,我們會派人24小時監控。”
又囑咐了一些居住地址的事情,給了秦赴幾個在他人名下的房産地址和對應的鑰匙,要他們這段時間換着去住。
“批捕令雖然是秘密下的,但他有可能會提前意識到什麽,我們預估了他的逃跑路線,聯系了泰方加強入境把控,也和騰興在曼谷的總部那邊聯系過。”
警方不好在秦赴這邊逗留太久,說完必要說的話,交換完情報就要走了。
這件事情從頭到尾都不必摻雜個人情感,張警官原本是這樣想的,只是那位秦先生在中途接了一次電話後,好像變得非常非常的不開心。
但張警官看過的教科書上也說,做警察最不能缺少的美好品質之一,就是在必要時對受害人進行一些适當的人文關懷。
“秦先生,”他猶豫了一會兒開口,有點不知道怎樣去安慰一個看起來年齡比他小不少的事業有成的年輕人,就說:“別太擔心,相信我們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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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赴完全沒有不相信張警官他們的能力,但是沒選擇解釋,禮貌地默認,接受他的好意,笑了笑說謝謝。
原本充滿聲音的屋子又一下變得靜極了,林渚凡走過去到秦赴身邊,扯了扯他的袖子。
“上樓去睡覺吧。”林渚凡輕聲說。
秦赴恍若未聞,也不困,起了一些閑聊的心思,問林渚凡:“我的臉色看起來有那麽差麽,警察都安慰我。”
林渚凡什麽都沒法說出口,問秦赴:“餘珂來了你要怎麽和他說。”
秦赴冷靜地說不知道,想不出解釋的證詞就很想逃避,問:“有什麽方法可以讓我昏迷一陣子嗎?”
說完手臂上就被打,林渚凡沒收住力氣,氣得笑了一聲,“方法多的是,但我猜他會一直等到你醒。”
秦赴隔了一會兒才不确定地說:“也不會吧。”
餘玦比餘珂先見到秦赴,他們要談正事,不是很方便讓餘珂直接跟着來。
秦赴進來的時候餘玦已經坐下很久了,秦赴的西裝外套有些空大的不合身,但這套西裝是私定的品牌,餘玦聽說過這個牌子,從前見秦赴穿過一次,當時也沒有什麽違和的感覺。
和秦赴有過交集的所有人,不管是對立或是親近,皆對他評價很高。
只是評價角度有所不同,态度也視立場而搖擺,商場仇家說他精明算計,手段狠辣,苛刻不近人情,笑面老虎吃人不吐骨頭;熟悉一些的,能将這些貶義加些贅述和解讀,變成褒獎。
餘玦更偏向褒義一類,但算不上褒獎那樣程度的熟悉關系。
精明确實,狠辣也确實,餘玦更難以忽視而稱贊的其實是秦赴的忍耐能力。
肉眼只能看到軀殼,他比普通人要更了解一些秦赴身上不為人知的秘聞,因此便也能聽到靈魂的叫嚣。
軀體化嚴重,食欲消退,溝通減少,出現抑郁性木僵症狀,和幾乎每晚的睡眠障礙和遞增的SSRls藥物用量。
這是林渚凡昨天晚上見面之前通電話的時候和他說的,為了預防一些尖銳的面對面矛盾産生。
口頭上的列舉原本不應該有什麽實感,但餘玦見過一瞬,在為弟弟擦拭臉上沾的秦赴的血液的時候。
餘玦皺着眉聽完,問了一句真心實意卻很不客氣的話:“他再這樣下去真的不會死嗎?”
林渚凡在電話那邊的呼吸聲停了一瞬,說:“不好好治療的話,會的。”
餘玦當時沒說什麽,但秦赴從門外走進來的樣子,在會議上不掉一絲鏈子的對接工作,餘玦如果不是被提前透了題目,都要認為自己的觀察能力在這個人身上完全失靈。
在知道內情以後,秦赴體現出的正常讓餘玦都感到不舒服,他給所有人的都是一樣,唯獨餘珂不同。
失去餘珂,秦赴剩一具灌滿藥片的軀體和一段無所謂的人生。
得到餘珂,秦赴方能擁有性愛,情感,金錢,呼吸氧氣,自由睡眠與此間所有物品使用權的行使欲望。
林渚凡同樣好久沒有見到餘玦,兩人隔着很長又寬的會議桌對視一眼,很默契地同時重新低下頭。
會議不長,說的還是那些事情,半途張警官來了,幾撥人湊在一起統計了財産損失和傷亡人員。
最後人都走沒了,秦赴一個人坐着,翻來覆去地看統計出來高得吓人的傷亡數字。
林渚凡站在他旁邊,多瞄了幾眼,感嘆:“楚執飛是真的瘋了。”
批捕令已經下來了,楚執飛早就意識到不對,開始把財産往外轉移,人也不知所蹤,這幾天沒來找秦赴和紀春瀾的麻煩。
岐海市最近剛換了新的政委書記官,說不好是誰的授意,楚執飛暫時也沒敢往岐海跑。
“他沒從我這讨到便宜,應該不會輕易放過我。”秦赴輕描淡寫地說。
餘玦也沒走,撐着下巴靠在椅子上看着兩人說話,沒插嘴。
秦赴感受到視線,擡手把眼鏡摘下來放在桌上,很好心地問餘玦:“要讓林助理送你回去麽,餘總。”
“這個待會再說,”餘玦說,站起身向秦赴走過來,突然說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你得感謝他,要不是他昨天勸我,你現在已經挨揍了。”
秦赴神色冷淡了些,雖然他不大在意也沒什麽興趣,但還是說:“勸了什麽?”
林渚凡沒想到餘玦一上來就把他賣了,轉過臉去不願意再聽再看。
餘玦沒完全給秦赴複述一遍,只說林渚凡實話實說,要餘玦明天見到面了收着點脾氣,其他沒有什麽。
餘玦平直地看着秦赴被病痛折磨得蒼白的臉,對他在剛才會議上的講話發表評價:“秦赴,你連自己都能算計嗎。”
秦赴沒再和餘玦解釋,但用自己來當逼迫楚執飛現身的誘餌确實有些铤而走險,他并不絕對安全,但他身邊還有楚執飛插進來的人,還在找,所以他做最合适。
“餘珂不是說要來見我嗎,他人呢?”秦赴自然地岔開了話,問是這樣問,話裏沒有多少準備好見面的把握。
餘玦審視地看了秦赴一會兒,才收回目光,“還在酒店休息,他分得清輕重緩急。”
秦赴點頭表示知曉和認同,又問餘珂是否意識到什麽,有何猜測。
餘玦耐着性子回答完了,覺得這兩人不直接對話在這裏相互試探拉扯有點煩人,要秦赴兌現之前的諾言:“見了面自己去問,林助借我一段時間,讓他送我回去。”
秦赴點頭說好,但林渚凡不太放心,餘玦站在他身後見他不走,表情不大好看。
“這樣搞像是我插足你們的愛情,”秦赴強撐着心情開玩笑,要不是肉眼可見地瘦了太多,和從前一點沒有分別,“快點去,又不扣你錢。”
餘玦拉着嚷着“我是擔心錢嗎”的林渚凡的手腕走了,秦赴看着門在他面前關上,為了确保能正常參加會議用藥的副作用體現出來,困意洶湧而至。
在會議室裏他無法立即放下所有想法閉眼,也不是沒有地方回去,卻連站起來都困難。
過了不知道多久,秦赴站起身,理智要他往前走,只是腦內發散的将來時讓他卻步,沒有餘珂的所有空間裏,不再擁有餘珂的所有時刻上,他都不想再繼續待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