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桉樹葉
秦赴頭都不回地走在前面,抓着餘珂的那只手收得很緊。
餘珂被他弄得有些疼,但也沒有去掙松一點的念頭,覺得他大約是很難得一見的害羞,笑他說:“你至于嗎,不就是個比喻。”
餘珂在秦赴說他是樹袋熊以後做了相差不大的比喻,說如果他是樹袋熊,秦赴就是桉樹葉,是樹袋熊離不開的有毒的精神飼料。
“至于,”秦赴說,“你一個理科生,能做出這樣的比喻不大容易。”
餘珂說:“你不也是理科生。”
秦赴轉頭,對他說:“嗯,我記得你大學的時候還借過我的財務管理學筆記抄。”
餘珂和秦赴在同一間大學裏修同個專業,不過餘珂修出來的效果遠遠不如秦赴好。
他本就志不在此,更不是這塊料,只是高中成績還能看,便叫餘成霖動了讓他學金融的念頭,可惜理科好也不代表金融好。
“可是學長,”餘珂貼近秦赴的耳朵,故意在他耳邊吹氣,“我借了你的筆記,也還只是讓我勉強及格,你這筆記也不行吧。”
餘成霖試圖培養出第二個餘玦,但沒有成功,餘珂清楚是他自己的問題,不是秦赴的,也不是那本明顯詳盡的筆記的。
秦赴沒和餘珂裝要臉,“我行就夠了。”
但其實秦赴給餘珂的筆記不是他聽課時做的原版,每個知識點旁邊加了批注,秦赴看過餘珂那個學期的成績單,也就只有財務管理學這一門課稍微高一些,職業規劃和大學體育課也還看得過去,別的就另說。
秦赴當時并沒有和餘珂說什麽要好好學習之類的話,就算他的績點差點不夠畢業,秦赴也覺得餘珂沒有必要學他不喜歡的東西。
後來餘珂停了兩年學,秦赴也畢業了,于是很長的一段時間,他們沒有機會交集,好在最後餘珂還是半如餘成霖意願地拿到了那間大學的畢業證書。
雖然沒有多少人為這件外人看來水到渠成的事情高興,但是秦赴還可以,只是遺憾會比較多。
餘珂埋怨秦赴說渾話,又一邊聲音不大也不小地叫他學長,弄得秦赴很無奈,覺得從餘珂嘴裏說出來的這個稱呼大約更像引誘秦赴的渾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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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時期有敏感的事件發生點,他們都不願意提起,財務管理學筆記的相關話題就此結束了。
臨近動物園園區出口的側面位置有一間賣紀念品周邊的屋子,于是樹袋小熊帶着他的桉樹樹葉走了進去,是小熊想去,而桉樹沒有意見。
這間屋子裏的東西,秦赴不需要眨眼睛就能都買下來,但是餘珂在很仔細地挑選,挑出了一種貨比三家,為秦赴最大額度省錢的氣勢來。
挑到一半,餘珂覺得店裏人太多,但沒說自己要走,推着秦赴的肩膀,要他先到外面去等。
秦赴沒覺得他站在這裏看餘珂挑選會打擾到他什麽,但餘珂很堅持。
等了一會兒,餘珂就出來了,手上拿着一個樹脂制品的樹袋熊擺件。
餘珂走近秦赴,然後秦赴也同樣獲得了一個擺件。
“湊一對。”餘珂看着兩只手上兩只同系列的樹袋熊滿意地說。
餘珂好像一直是這樣,喜歡什麽就持續不斷地分出愛意來喜歡,喜歡到秦赴借他財務管理學筆記的不久之後,和他說“對不起”,他都還願意過了好多年的時間做秦赴的樹袋熊,買擺件還一定要買一對。
擺件的制作工藝看得出還算可以,沒有那麽粗制濫造的程度,是可以被秦赴那座價格高到另一個階級的房子所允許接納的。
秦赴手大,将手掌握起來,一整個擺件就都看不見多少,餘珂只能抓着樹袋熊的身體,腦袋還留在外面。
“這裏不是智利麽,為什麽它懷裏抱的是澳大利亞的旗子。”餘珂發現了更多擺件的可玩性,伸手把樹袋熊懷裏插着的小旗子拿出來。
秦赴沒有為這個問題多做思考地說:“進口樹袋熊吧。”
“我覺得不是,”餘珂很認真地說,“這種擺件不貴的,兩只一起買還有優惠。”
秦赴看了他一眼,問餘珂是不是在給他省錢。
餘珂的臉蛋和手指都算得上柔軟,即使沒接受過什麽原生家庭的愛意,看起來也是不像做過粗活重活的細嫩,至此餘珂說出自己勤儉持家是沒有什麽可信度的。
坐上回程車的時候,秦赴接了一個不知道是誰的電話,但接電話之前的表情讓餘珂看到了。
秦赴用一種難以形容又有些詫異的表情看了來電人的姓名,他接電話從不避開餘珂,餘珂在屏幕上看到了一個陌生的名字。
秦赴詫異過後,接起電話的動作就沒有什麽猶豫了,語氣還算正常,如果不是餘珂觀察甚微,在電話那邊是聽不出什麽的。
電話那邊的人大概是和秦赴在彙報事情,秦赴說“好”,說“知道了”,最後說“幫我訂最近的一趟航班”。
秦赴切斷通訊後沒來得及說話,餘珂就問:“你又要去哪裏。”
語氣不如剛剛和秦赴讨論樹袋熊擺件的時候高揚了。
秦赴給出一個歐洲國家小國的答案,是世界大半人口公認的環境和氣候都好,适合居住和沒有壓力地生活。
秦赴說地址的時候沒有什麽思考,不過等餘珂下一句問他去做什麽,他沉默的時間就明顯多了。
而餘珂因為幾次隐瞞造成的情感事故對這種沉默比較敏感,因此也不大确定秦赴會不會說,說的又會不會是真話。
秦赴暫時的決定是前者,他沒有意義地看了一會兒地面,要餘珂先上車,送他回酒店。
“我不知道怎麽和你解釋。”秦赴說,不過看起來沒有很難到他的樣子,最多是有些苦惱。
秦赴在車上打了幾個電話,也接了幾個,等手機完完全全停下來的時候才對餘珂說了一個名字。
“你不認識,”秦赴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沒離開過快速在眼前掠過的聖地亞哥街景,“是我繼母的母親,我名義上的奶奶。”
餘珂确實從沒聽秦赴說過這位久居國外的紀春瀾女士,看秦赴興致也不高,就沒打算再說什麽了,但秦赴又開口,用一種近乎是傾訴的語氣說:“我也不知道我要叫她什麽,她也才五十多歲。”
餘珂做了一個很好的聆聽者,把秦赴靠近他那只手手上的樹袋熊拿下來,自己的手代替握上去,并且有些意外地用了很大的力氣才打開秦赴的手掌。
秦赴仿若沒有觸覺,接着說:“她挺不喜歡我的,他們一家都不喜歡我。”
朱淨作為秦延的二婚妻子不喜歡秦赴與原配之子秦赴很正常,而紀春瀾作為朱淨的親生母親,朱淨親密的一家人,不喜歡秦赴也很正常。
秦赴完全不是要紀春瀾喜歡他,他自知地從來避得很遠,與紀女士沒有過很多的交集,但從腦袋裏的記憶中,翻到紀春瀾,聯系到的人,帶給秦赴的感受都是不算好的感受,事也都是不算好的事。
“那這次聯系你是要做什麽。”餘珂忍不住問。
“遺産,”遖峯秦赴順着餘珂的話為他解釋,又似乎是在為自己整理思緒,“她對于我父親留下的遺産分配問題提出了一些異議。”
但不知道為什麽過了這麽久才提出來,要秦赴不遠萬裏跑到國外去見她一面。
葬禮也沒有來,這件事情從頭到尾透露着詭異,林渚凡在剛剛給秦赴來的電話中沒忍住地提了一下,秦赴說“知道”,另一個電話就進來了。
而秦赴只能去接下一個,和再下一個。
餘珂知道這次他不适合再和秦赴一起出現在那個歐洲小國的國境內,問的問題不多,不像從前那樣好奇。
也沒有再提出“我不能一起去麽”這種很不合時宜的問題了。
餘珂整個南半球的旅程裏睡眠時間占比很大,清醒時間不多,只覺得這一天比他中途轉機的半個鐘頭等待時間還要短。
而秦赴飛離南半球的飛機在兩個小時以後起飛,他收好了東西就必須提前去機場候機。
秦赴沒要餘珂送,餘珂也覺得在機場這樣充斥的離別的地方太殘忍,于是就只送他到房間門口。
門被關上的時候,餘珂很想現在就把秦赴叫回來,因為他們被措不及防的分離弄得太莽撞,甚至連親吻都忘記。
而樹袋熊擺件也同樣難逃命運,沒有被秦赴記得拿走,有些随意地放在客廳,還是沒有分離的,距離很近的一對小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