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餘珂以為自己睡了很久,畢竟做到後面他也是真的感覺到很累,但是睜開眼,房間裏和他昏睡之前并無一點差別,亮一盞床頭的燈,秦赴坐在他身邊也沒有睡眠,在看筆電屏幕上的資料。
床頭燈的亮度被秦赴調整過,不再像之前那樣明亮,是十分适合睡前閱讀的昏黃亮度,餘珂剛來的時候并沒有想到它還有這樣能調節的功能,開着最亮的那檔将就着也睡過了幾個鐘頭。
餘珂一動,秦赴就感受到了,騰出一只手去摸餘珂的臉頰,問他:“怎麽醒了。”
聲音聽着清醒,他并不是像餘珂一樣看文字資料就容易犯困的那種人。
餘珂也不清楚為什麽,湊到秦赴身邊問時間到圓盤上的哪一個角度了。
“四點過十分。”秦赴說,又讓他接着睡,話裏沒多少要和餘珂一起躺下的意思。
“你還不睡麽,”餘珂問秦赴說:“你下午睡過了?”
“沒有。”秦赴這次承認得很快,也不隐瞞,“沒睡,但是不太困。”
“我又不是你,和樹袋熊一樣要睡那麽久的。”秦赴又說,眼睛沒有看他,為餘珂做出一個很幼稚的比喻。
餘珂其實在飛機上的大半個航程都是睡過去的,但他認為不能用時間長短來較量休息的質量,沒有睡到床上他就不踏實。
“我是下午睡得太久了。”餘珂說,雖然也不知道這個理由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原因。
秦赴沒有說相信還是不相信,他說:“那我還不夠盡力,下次不會了。”
餘珂聽到半句就大約猜出來秦赴又要說什麽亂七八糟的話,他連聽的勇氣都沒有,只是反應不夠快,沒來得及把秦赴嘴捂上,叫秦赴全部說完了。
餘珂瞪着秦赴,很明顯地在警告他不許說了,但秦赴的表情很不在乎,明顯是假裝沒看到,不過也沒有再說。
過了一會兒,秦赴轉頭去看餘珂,發現他真的沒有再睡着,就用一種十分求知的語氣說:“餘珂,樹袋熊是什麽樣的?”
“什麽?”餘珂沒明白秦赴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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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赴轉回去繼續打鍵盤,聲音很随意,“你睡着的時候我來看你,覺得你抱着被子的姿勢很像樹袋熊。”
餘珂無言地看着秦赴想,要不他們還是吵架吧,吵架的時候秦赴比現在要靠譜多了,至少嘴裏說出來的是人話。
雖然心裏是這樣覺得,但是這種奇怪的話題不能再繼續下去了,于是便問秦赴說:“你到底多久沒睡了?”
其實秦赴在飛機上的第一天那麽困是因為前一個晚上安眠藥劑量沒算好,而後面一天半的時間緩過來的,失眠的症狀更加明顯,就沒有怎麽阖過眼。
秦赴在心裏衡量了一下,給出一個聽着不會太過分的回答:“一天左右吧。”
但餘珂還是一聽就有動作了,先是坐起來,迅速地将秦赴的筆電“啪”的一聲合上,然後使用讓秦赴覺得像樹袋熊抱樹的一模一樣的方式抱住秦赴,看着他的眼睛要他別再看電腦了。
秦赴從善如流地把電腦放到一邊去,說:“你這不是會麽。”
餘珂又沒理解,秦赴就提示他:“樹袋熊。”
神經病。餘珂又不抱秦赴了,轉身背對着他,意思是随便秦赴睡不睡覺,他都不會再管了。
至少今天是這樣。
但秦赴的聽話和順從姍姍來遲,非得等到餘珂又和他發脾氣了才慢吞吞地躺下來,也沒有強硬地讓餘珂轉回去面對着他,就着背對的姿勢抱住餘珂,氣息全部灑在餘珂的後頸上,餘珂被弄得很癢,但還是不想轉回去。
“餘珂,”秦赴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來,落在距離餘珂耳邊不遠的地方,“你要怎麽和餘成霖交代?”
餘珂因為背對着秦赴躺,聲音沒有秦赴那樣聽得清楚,平靜地說:“我會明确拒絕他再讓我做這樣的事。”
“但是以餘成霖這麽多年對我的态度,我猜想他應該會強迫我。”餘珂不因為強調自己的式微而不安,熟稔地像是早就習慣,“他強迫就一定要我達成他的目的,所以我反抗沒有用,能想到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先聽他的話,然後耗着。”
“至于耗不住了怎麽辦,我沒有想過,我想不出辦法。”餘珂對秦赴陳述,又像是自言自語。
在說話的過程中,餘珂很顯著地感覺到秦赴抱他的手臂收緊了,按在他平坦的小腹上,力量感很足。
“秦赴,我說實話,”餘珂轉過身看着秦赴,“我能想到的可以勉強解決問題的方法只有你幫我,我做不到什麽,天生不是領導別人的料,更別說什麽培養出對抗餘成霖的勢力。”
秦赴在柔和的光裏看着餘珂的臉,這個表情,他在餘珂臉上看到過很多很多次。
最常見的時候,是餘珂每一次從岐海精神醫院裏做完療程以後走出來,臉上的疲憊一點也掩飾不住,但是這副堅定又溫柔的表情每一次都有。
而秦赴就不敢,他沒有那麽堅定,也不明白為什麽餘珂做完痛感強烈的幹預療法以後還能如此勇敢地,不顧一切地依然喜歡他。
秦赴只敢把自己的臉都捂得嚴實,站在只有一點點被發現的可能性的醫院樓道口看他。
兩年的時間,他去得也不算勤快,就算知道沒有人在期待着等他,但是周末有推不掉的會議或是項目的時候,他還是會感到抱歉,在心裏和空氣說對不起,這周沒能去看他。
餘珂說:“我是挺壞的,一點也不靠自己,只能什麽都依賴你,所幸我還沒有理所應當。”
或許是覺得氣氛被自己弄得太凝重了,餘珂靜了靜又說:“我知恩圖報。”
他從未把自己放到一個與誰平等的地位上,從前做過的事,産生過的想法讓餘珂對秦赴懷有歉意,他被餘成霖随意拿捏命脈,身心都不由自己掌控,也知道他暫時沒有資格去對誰給出什麽承諾。
餘珂心裏是清楚的,但那個人是秦赴,他就寧願不平等到塵埃裏,也想要秦赴愛他。
秦赴覺得這個床頭燈做得真是不太好,否則怎麽最低的一檔都那麽亮,晃得他眼睛難受。
“我就是你的勢力。”秦赴坐起來把燈關上了,又重新躺下,手臂上的肌肉抵在餘珂的背上,柔軟凹下去一點弧度地與秦赴的皮膚緊密貼合在一起。
秦赴叫餘珂“小樹袋熊”,一下子很破壞氛圍,但也讓餘珂沒那麽不高興了,随即又認真地說:“務必把我當成你的勢力,我任你差遣,聽憑你随意調用。”
秦赴本來也想出一些幫助餘珂的方法,他是完全不用怕餘成霖什麽的,問他也只是想先了解餘珂有沒有什麽別的計劃,防止餘珂又偷偷摸摸一個人做,一句也不告訴他,這是他所不能忍受的。
餘玦那邊情況未定,雖說處境不像之前那樣艱難,但是公司的主導權和名義法人還是餘成霖,又擔心餘成霖反撲,所以如果餘玦想要拿到完全的控股權,大約還是需要一些時間。
所以秦赴也不好直接出手幹預,更何況餘玦這人驕傲,就算是秦赴說想要幫他,讓他推脫不過的理由也只有餘珂,并不會真正讓他做太多。
秦赴吻了吻餘珂的額頭,沒讓他糾結太久,告訴他:“想好了就和我說,我一定好好配合。”
在這期間,他也可以去做一些本來就想好的事,不需要告訴餘珂,只是秦赴一人的手段,給餘成霖造成各方施壓,多少會讓餘珂的反抗輕松一點。
“知道了,”餘珂的聲音陷在秦赴懷裏,變得瓦聲瓦氣,“小秦總真厲害。”
其實并不太厲害,秦赴這樣想,很多事情都不如想象中容易,因為他總是讓餘珂難受,他總是對着自己在哭,秦赴并不想的,是他沒做好,餘珂才一直哭。
于是秦赴又用很短的時間想起一個不知道餘珂聽了會不會高興的,但秦赴考慮很周全的方案對他說:“今天我還有會,中午要走。”
餘珂應該是又累了,沒擡頭,只悶悶地“嗯”了一聲,聽起來馬上又要睡着。
“明天就沒事了,你想不想跟我在智利轉一轉。”秦赴這樣說,心裏很沒有底,因為上次制定相似計劃的時候他就搞砸了,最後哪也沒去成,他是怕餘珂想起不好的那些,然後從此拒絕和他出去玩。
餘珂困得眼睛睜不開,但還是能比較流暢地做出回應,先是沒有想起秦赴擔心的那些說了“好”,又嘟哝說秦赴怎麽有那麽多時間玩。
秦赴笑了笑,對他說:“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麽四點還不睡,我沒有無聊到做完愛還想着工作。”
餘珂沒再說話了,隔了幾分鐘,秦赴以為他睡着了,餘珂卻驟然開口。聲音不大,但是內容甜蜜地令秦赴感到不知真假。
餘珂說:“既然這樣,那佛羅倫薩也去好了。”
想了想似乎是覺得對秦赴的空閑時間來說太過于苛刻,餘珂又很貼心地強調:“等你下次有空了再去就可以的,我應該能活到那個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