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朱茗佳的私人島嶼位于泰國灣西南部,從曼谷出發,由帕塔亞的港口上船後,要走一段時間很長的水路。
餘珂原本興致是很足夠的,站在船頭捧着他的相機一個人擺弄了好久。
在無數次忽略站在他身邊想和他說話的秦赴後,小秦總總算是忍不住,手段強硬且殘忍地沒收了餘珂的相機。
“你沒自己的事情要做麽?”餘珂要給秦赴氣死了,後者面無表情地看着他,手裏捏着他的相機,餘珂試圖夠了幾次,都被秦赴避了過去。
秦赴冷靜地說:“你這麽想要,裏面是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又威脅餘珂,“你要是再搗鼓你的相機,我把它扔海裏去喂魚,或者讓我看看你見不得人的東西,你選一個。”
餘珂聽到有些火大,不敢再去搶自己的相機了,又覺得秦赴別扭地好玩,因為餘珂看秦赴的表情,雖然很生硬像是在生氣,然而餘珂覺得他大約是有些委屈,只是小秦總礙面子不說。
可是相機裏确實有一些不方便讓秦赴見到的東西,比如那些餘珂對着秦赴的偷拍。
偷拍的那些照片,時間已經不僅僅限制在秦赴車禍後昏迷的那些拍照時刻了,後面有更多更多的秦赴,大多更加生動,場景也更加豐富。
這種東西他拍的時候就特別緊張,但是拿回去在離秦赴書房不遠的自己的房間裏偷偷看的時候,又是興奮更多一些。
這些都是不能讓秦赴發現的。
于是只能改成态度良好的樣子靠過去,蹭到秦赴身邊,悄悄地伸出手指把相機徹底關機了。
秦赴好像确實沒有什麽事情要做,和往常在車上都要看資料的時候不大一樣,在船上很認真地把自己新的手機號輸在餘珂的手機上,然後把餘珂的臉當作車上的資料一樣,仔細觀看。
但眼神不是完全同樣。
餘珂被他看得不太痛快,問他:“你看我做什麽。”
秦赴沒回答,又把相機遞還給他,說:“要不你還是拍照。”
餘珂沒去接,很奇怪地看他一眼,問他搞什麽翻臉比翻書還快的戲碼。
Advertisement
“沒有,”秦赴否認事實,和餘珂說:“看你空閑下來我總想對你做點什麽。”
秦赴說得很自然,語速和緩,音量正常,語氣平淡,餘珂聽過後“嘶”了一聲,用手去推秦赴的肩膀,不過還是沒有接過相機。
秦赴和他并肩站在船頭,身上沒有穿不近人情的正裝了,純棉制的白色長T短袖被風吹得往後鼓出來,透出秦赴腰間有致的線條。他漫不經心地一手抓着相機,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欄杆上,鷗鳥自頭頂飛過。秦赴高大挺拔,像自然鑲嵌在藍天為背景的畫布裏。
感受到餘珂不加遮擋的直白的注視,秦赴看過來,反問他:“你看我又是做什麽?”
餘珂收了心思,雙手撐着欄杆,動作幅度不小地笑着湊過去貼着秦赴,故作刻薄地說:“小秦總好金貴,多看一眼都是不能夠的。”
秦赴看他一眼,空閑的那只手按上餘珂的腰,“再胡說把你也扔下去喂魚。”
餘珂原本沒有什麽,剛登船的時候可能是興奮過度,他本人由于餘成霖病态的控制也完全沒有過坐船出海的經歷,等船離開港灣,走了将近一半的航程時,才昏昏然從頭部和胃部感受到一些不大舒适的症狀。
船是徐彥興借停在帕塔亞港口的Dufour 470,船上配備了三個房間,不多不少正好。
餘珂被秦赴抱着回房間後塞到床裏,打了個哈欠,眼眶裏蓄着水光問秦赴還有多久能到。
秦赴問過徐彥興,獲得一個足夠餘珂睡一覺時間的答案,說:“還有大概三個小時,你睡。”
餘珂說:“好的。”
只是沒好一會兒,手就不老實地去扯陪着他坐在床頭的秦赴的衣擺。
秦赴不做聲地給他扯着,眼睛在盯手機上新報道的商界新聞。
但餘珂是不到目的不罷休的脾氣,拽着秦赴的手上用力,棉質的布料受力作用變得不再平整。餘珂以為秦赴會順着他手上的力氣靠向他,但秦赴只是更用力将他的手拿開,起身出門。
餘珂睜開眼睛,不可思議地看着那扇閉緊了的門,沒來得及胡思亂想太久,秦赴就重新推門進來,手上拿了一個藥瓶。
“起來,吃藥。”秦赴倒了杯水,和瓶子裏已經拿出來的兩粒緩解暈船的藥片一起遞給餘珂,要餘珂坐起來。
餘珂看着秦赴掌心裏的兩顆藥片,沒有全部接過來,只是先拿了一顆。
藥片是扁圓形狀的,但直徑有些大,餘珂将藥片先抵在舌尖,不知是不是自己吞咽的方式有問題,藥片在喉嚨邊緣滾動一圈,沒有被咽下食道。
純粹的苦味不可避免地被水溫融化一些後在嘴裏蔓延開來,餘珂又喝一口水,但藥片還是固執地不願意下去。
秦赴見他表情不對,坐過來一些,手按在餘珂的肩膀上,問他:“怎麽了?”
餘珂先是搖了搖頭,不等秦赴再次開口,皺着眉頭将嘴裏化了大半的藥片咬碎,就着水再吞下去。
然後伸手去拿秦赴手心裏的另一片。
秦赴卻一下将手握緊了,沒讓餘珂拿到,面色複雜地問:“你嚼碎咽下去的?”
大約是聽到聲音,又看到餘珂有做出咀嚼的動作,秦赴靜了片刻,見餘珂沒說話,又低頭看他,溫和地問他到底是不是。
餘珂點點頭,承認道:“藥片太大了,我吞不下去。”
又對秦赴說:“我從小吞藥片就不行的,安定片和普萘洛爾,我每次都掰碎了才能勉強咽下去。”想了想告訴秦赴:“膠囊是可以直接吃,而且很順利。”像是在為自己連藥片都不會吞的事情找補。
秦赴聽完,表情有些不好看,餘珂看着他覺得好笑,拉着秦赴的手臂,說:“怎麽了,不就是藥片吞不下去而已嗎。”
“不苦的。”餘珂又這樣和秦赴強調,但秦赴不管怎麽聽都覺得像此地無銀。
語氣和平常沒有什麽不同,聽上去已經很習慣了。秦赴沒說話,低頭将剩下的藥片掰成幾瓣,又和餘珂道歉。
餘珂被秦赴搞得雲裏霧裏,十分不知道他在道什麽歉。
“船上提供的暈船藥裏沒有膠囊,”秦赴說,把手裏的其中一個碎片遞給他,“你先試試這樣能不能吞下去。”
餘珂拿過來試了,但心裏越在意越暗示這個事他就更吞不好,藥片還是沒有被順着水咽下去,好在被秦赴掰得足夠小。餘珂在秦赴眼皮子底下搞小動作,動作小心地咬了兩下,告訴秦赴自己咽下去了。
秦赴一直盯着他看,也沒讓餘珂繼續吃剩下的藥片,過了少許時刻,餘珂眼前暗了一瞬,秦赴的吻就很令餘珂措不及防地覆上來。
接吻方式是餘珂很熟悉的長驅直入,但接吻力度卻不大像秦赴平常那副要吃人的架勢,反而換成很輕柔地與餘珂唇齒相交。
“餘珂,”秦赴貼着餘珂的嘴唇和他說話,但聲音并沒有很模糊,對餘珂指出:“你騙人的功力絲毫不見長進。”
“明明就很苦。”秦赴離開他一些,語氣很沉地和餘珂說,讓他徒生很多心虛。
餘珂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看見秦赴站起來,将手裏的藥片碎片和粉末一起扔了,眼睛看着他說:“苦就不要吃了。”
餘珂乖順地重新躺下去,剛閉上眼睛,邊上的床榻就沉了一沉,他看到秦赴也躺進來,不再在床頭坐着看他手機裏的商界新聞了。
船上的床不比曼谷酒店裏的寬大,兩個成年男人躺到一起也只能算是勉強。
“你以前急性發病的時候,是怎麽解決的。”秦赴問之前還擔心這樣直白會不會有些不好,但他想了很久,也确實沒發現那些更加拐彎抹角的提問方式有什麽不同。
所幸餘珂不覺得有什麽好瞞,還是先安慰秦赴說:“我急性發病的時間很少,醫院治療對我來說不能算是一點用處都沒有的。”
“偶爾急性發病的時候又沒人管我的話,我就忍個十多分鐘就好了。”餘珂平靜地說,像置身事外一般地,講別人的故事。
秦赴聽過後沉默很久,只一味把餘珂抱得更緊,與餘珂緊貼的每一寸肌膚之間相互受力,都在暄和地透出安撫的意味。
餘珂沒接着往下說了,但秦赴知道的,想必在那個時候,餘珂也是一個人默不作聲地咬碎這樣苦的藥片。
畢竟秦赴都在他身邊了,他還是能一個字都不說,更何況沒人管他的每一個時刻。
很像世界對餘珂的每一種不好,他都能通過習慣被強迫着适應,然後親自嚼碎嘴裏的難堪,再皺着眉頭咽下去,還要擡起頭來對秦赴說出一點都不苦。
“餘珂。”秦赴的語氣并不算柔和,也叫餘珂聽出來一些不高興,他就沒說話,等着秦赴再一次開口。
“下次覺得苦就和我說,”秦赴放開餘珂一些,深晦的眸子在昏暗搖晃的船艙裏直直看入餘珂內心深處一般,說:“我知道有一種芒果軟糖味道很好。”
餘珂看秦赴好久,扯了扯嘴角,腦袋裏想着秦赴說的芒果軟糖,在同樣有秦赴的逼仄船艙裏睡滿了整個航程上剩下的兩個鐘頭。